第42章

给他的……听到苏词的话，阿衍不由低下头，小手捧起悬挂在胸前的空间钮，身体忍不住些微的颤抖。他刚刚用灵识看过，所以知道，这个空间钮里面有多少好东西。那么多的物资，那么多的食物，饲养员竟然全部交给他保管！而且……他还从这浅金色的挂绳之中，感应到一股让他觉得亲切的、来自饲养员的力量，这样戴着它，就好像他时刻都跟饲养员待在一起似的。阿衍微仰起小脑袋，就看到青年已经恢复原样的头发。他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刚刚的画面。阿衍忍不住踮起脚，小手伸过去，轻轻摸了摸苏词刚刚断发的位置。同时，小孩张开口。他的脸蛋和脖颈因为用力而充血，小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但最后，阿衍还是继续坚持了下去。最后，他无比艰难、却成功地发出了几个音节。“苏……苏……疼……”忽然听到他的声音，苏词不免一怔。这是他，真正意义上听到阿衍开口说话。他没想到小孩第一次开口，会是喊他的名字，还是学4586，喊了这样一个昵称。老实说，小孩的声音并不好听。他的嗓子应该受过很严重的伤，发出的声音，就像是粗粝的沙子从喉咙里碾过，沙哑刺耳，一点也不像寻常孩童那样的可爱奶萌。但是，他饱受痛苦也要努力发出声音的样子，他小手轻抚在他的发侧，眼睛里流露心疼之色的样子，已经盖过一切。苏词注视着阿衍。说实话，他并不想跟其他生命产生太深的羁绊，但……有时候，却真的很难做到无动于衷。就像在培植园里那些植物，就像此刻的阿衍……他抓住那只按在自己头发上的小手，略带无奈地说道：“我不疼。”阿衍刚刚只发出三个音节，却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他感觉喉咙干疼无比，甚至还尝到了血腥味。这样的疼痛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真正令他沮丧的是——他的声音，真的好难听。阿衍看了看自己被饲养员握住的手，感受着对方手心的柔软温暖，他最后放任了自己的想法，轻轻地往前，靠近青年的怀抱里。饲养员并没有推开他。阿衍感觉到低落的心情在往上飞扬，他将脸颊贴在饲养员的胸口上，亲昵地蹭了蹭。苏词放下他的小手，手掌落在他的发顶，轻轻摸了摸。阿衍的头发又细又软，也是毛茸茸的，摸上去并不比小狼崽的耳朵手感差。“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逞强吗？”苏词这样说着，掌心微微亮起浅色金光，那金色的魂力融入阿衍的身体里，滋养着小孩破败的身体。阿衍不由得闭上眼睛，身上的疼痛得到了缓解，让他觉得很享受——只要待在饲养员身边，他就会觉得格外的舒服。他仰起小脑袋，下巴轻靠在苏词的胸口，黑红色的眼睛凝望着他，虽然小孩没有再说话，苏词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小孩的歉意和感激，就……忽然舍不得说他了。“这个空间钮你好好保管。”苏词收回魂力，看着悬挂在小孩胸前的空间钮，叮嘱道，“具体用法，你已经掌握了，至于空间钮里的东西……”虽然里面装满了食物，但苏词还有另一个空间钮，暂时还用不上。“也先放在你那里保管吧。”他说道。就算阿衍偷吃，应该也吃不了多少，他可以勉强当做不知道。阿衍乖巧地点点头，刚刚强行开口带来的疼痛，此刻已经消失了，这时又听到饲养员真的要把那么多食物放在他这里，他感觉到了被信任和重用，心里不禁美滋滋的。现在他对饲养员来说，是不是比小灵种要重要一点点了呢？“好了，先吃饭吧。”终于搞定了空间钮，苏词看向旁边的鸡肉罐头，腹中的饥饿感再次被勾了起来，刚刚又消耗了魂力，他现在需要尽快进食补充能量才行。只是他刚要伸手去拿罐头，却被小孩按住了手腕。嗯？苏词不解地望向小孩。只见阿衍摸了摸空间钮，从里面取出一包薯片塞到苏词手里，然后拿起那盒罐头，指了指灶上，那台一直被苏词无视的料理机。苏词有些意外，不确定地道：“你要用这台料理机？”“嗯！”小孩用力点头。苏词看着那台料理机，确定脑海里并没有浮现相关的“常识”，又见阿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好说道：“你自己可以吗？”小孩再次点头。“行，那你用吧。”尽管不知道阿衍具体要怎么做，但苏词也没有阻止他。他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了阿衍身边，将薯片开封后，便开启了进食模式。苏词往嘴里连续塞了几块薯片，却做不到专心，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关注起阿衍的动作。想起他早晨忙忙碌碌的小身影，他不免好奇，阿衍这次又要做什么呢？小孩站在凳子上，踮起脚尖，打开灶台上方的悬挂式橱柜，从里面取出一个盘子。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之前就探索过了。把盘子放好之后，阿衍就将罐头里的鸡肉倒在盘子上，用叉子将鸡肉平铺开来，最后将罐头里剩下的烧烤汁均匀地淋在鸡肉块上。然后，他端起盘子，费劲地放进了料理机里面，在机器面板上选择了烤制模式，接着小孩就趴在台面边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料理机看。半包薯片下肚，苏词感觉不那么饿了，见阿衍看得起劲，没忍住也凑了过来。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就这么挨在一起，挤在料理机前面盯着。一开始，苏词只是出于凑热闹的那种好奇，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变了。他闻到了香味。是非常非常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烧烤酱料，在经过烘烤之后，迸发出了无比诱人的浓郁辛香。“咕噜——”苏词咽了咽口水，他不由看向阿衍，漂亮温润的眼眸中带着焦急的询问：可以吃了吗？还没有好吗？什么时候可以吃？本来认真盯着料理机的阿衍，很快注意到了苏词的目光——那视线实在太过强烈，想要不注意到都难。他侧头望向苏词，忽然觉得此刻的饲养员，除了好看之外，还多了一种让他很想……摸摸他头顶的感觉。这种感觉，应该是……可爱？阿衍有些懵懂地想着，然后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苏词的头发，见他没有躲开，便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接着又看向料理机。他不需要查看料理机的说明书，只是看一眼，他就知道这台料理机该怎么用了，比学习神文要简单好多。随着时间推移，香味越来越浓郁了，很快，料理机发出“叮”地一声响。察觉到身边的人愈发迫不及待，阿衍赶紧将料理机打开。一股热气从料理机中冒出，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味——看样子，应该是成功了！阿衍刚要伸手去端，结果，那盛着烤鸡肉的盘子就自己飞了出来，最后稳稳落在灶台上，完整地展示出了成品的样子。只见经过一番烘烤，原本有些泛白的鸡肉呈现出了金黄色，皮脂中的油水渗透了出来，混合着烧烤酱，滋啦滋啦地冒着热泡，激发出一阵阵让人口水直流的香气。就连阿衍，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苏词伸出手，一根叉子便凭空出现在他的手掌上，他也顾不得烫，叉起一块鸡肉，便张口含住。舌尖刚尝到那酱汁，他便忍不住露出了享受的表情，感觉味蕾得到了极致的安抚。烧烤酱的风味，在烤制过程中被充分地发挥了出来，而原本就腌制入味的罐头鸡肉，经过烘烤后，外焦里嫩，比起单纯吃冷冰冰的罐头肉，简直美味了数倍！虽然苏词品尝过无数人间美味，但在连续吃了几顿营养液加冷罐头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吃过的美食中，最特别的一份。苏词只吃了一块，就停不下来了。盘子上的鸡肉一块接一块地消失，不过一盒罐头的量，很快就被苏词消灭干净，只剩下一点点烧烤味的酱汁。等他停下来后，才注意到旁边一直望着他，等着他反馈的小孩。小孩的眼睛像会说话，在他望过去时，微微睁大了些，像在问：好吃吗？“好吃。”苏词赞许地摸摸小孩的脑袋，“阿衍，你很聪明。”竟然知道怎么用那台料理机！青年笑得眉眼弯弯，美丽的眼睛里像落了点点繁星，周围的光线都仿佛因为这笑容而变得明亮了一些。再次被摸头的阿衍，望见苏词脸上的笑容，先是呆了呆，然后便咧开嘴，心里头喜滋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饲养员笑得这么好看！而且，饲养员还夸他了！得了夸奖之后，阿衍愈发干劲十足起来，他知道饲养员食量大，一盒鸡肉罐头，肯定是不够吃的。既然证明这台料理机真的有用，饲养员也爱吃，那就可以一次多做一点了。很快，303号房间里，便有阵阵肉香味溢散开来。虽然最后，苏词也只吃了个半饱，但味蕾得到极大满足的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了。而阿衍，也得到了一杯苏词最喜欢的酱莓果味营养液作为奖励。虽然苏词大方地跟他分享了烧烤鸡肉，但阿衍只尝了一口，知道具体是什么味道之后，就把剩下的都留给了苏词。他喜欢看饲养员品尝到美味后露出的笑容，他以后，还要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给饲养员！而卧室里，镶嵌在墙壁中的工作手册，再次散发出一股愤怒的情绪波动。卧室里传来那么明显的波动，苏词自然留意到了，他不禁奇怪，这个书灵雏形怎么脾气好像更差了？而且……总觉得它比早上要弱很多？苏词刚要起身去查看，结果通讯仪就响了起来。是顾青沉打过来的。顾青沉刚刚给幼崽们做好净化。虽然没有苏词陪同，但这本来就是他的日常工作，再加上有两个守卫帮忙，所以并不难完成。而且今天的幼崽们，比往常可要乖太多了，除了六号这只小猴崽，三五七八这几个幼崽都算配合。就是五号小姑娘泪眼汪汪地望着他，跟他要哥哥的样子，让顾青沉有些招架不住。他匆匆给小姑娘施展了两个净化术，就离开了她的房间。说来奇怪，经历过昨天的血雨，育崽所里的幼崽们，身上的污染值都不算高，这大概也是幼崽们今天情绪比较稳定的原因吧。当顾青沉来到八号的房间门口时，就变得十分谨慎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八号和六号一样调皮捣蛋，常常趁着房间门没关好就溜出去。只是今天，当顾青沉打开503号的房门时，却并没有像预料中的一样，看到朝他扑过来的小狼崽。他往房间里面瞅了瞅，就看到小少年抱着玻璃杯，正在吨吨吨地喝着水，身后的狼尾巴摇过来摆过去，等把水杯放下来，还能听到他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这小狼崽，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顾青沉感觉到稀奇，他试探着往前迈进一步，本来趴到桌子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的小少年，顿时警惕地望过来。看到顾青沉，小狼崽对他凶狠地龇了龇牙，并不友好。顾青沉不以为意，看他没有冲过来，便带着其中一个守卫走进房间，身后的金属门缓缓合上。他笑眯眯地打招呼：“小八，今天感觉不错呀。”八号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继续摆弄自己手上的东西。顾青沉走近去看，发现小孩不知从哪里弄了张白纸，先是把纸卷成一条长管，然后两头撕开，戳进管身里固定住，最后拿着笔在纸管上戳洞。虽然看不明白这是在玩什么，但难得见到小狼崽这么安安静静的，既没有捣蛋也没有瞎闹腾，让顾青沉都感觉有些不适应了。“我先来给你检测一下污染值吧。”顾青沉拿出检测仪，光芒一扫，仪器上就显示出了数字。污染值：8（低）。顾青沉一愣，这是一个非常低的数值，就算短时间内不做净化，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虽说幼崽们没有出去淋过血雨，但距离上次净化，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更何况小狼崽的这个数值，低得有些不正常。顾青沉眼中浮现思索，他望着小狼崽，耐心地询问道：“小八，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小孩脸上有新增的淤青和明显的齿印，而且他进门前已经看过八号的数据，昨天血雨降临的时候，他和六号七号一样是进入发狂状态的。而且，他并没有使用镇定剂，最后也是在力竭状态下陷入昏睡。按理来说，小狼崽第二天醒来之后，不太可能跟个平常一样活蹦乱跳，反而像六号那样处于疲惫困乏的状态，才更正常。见八号不答，顾青沉继续说道：“我来帮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吧。”顾医生的语气十分温柔，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温和无害。然而，八号却皱起了眉头，小狼崽的直觉一向敏锐，他虽没在顾青沉的身上感觉到恶意，但也不喜欢他这种假兮兮的笑。“不用你。”小少年撇嘴，表情有些凶，“你快点给小爷做净化吧，净化完就走，你在这里打扰到小爷了。”对于八号的直言不讳，顾青沉并没有生气，毕竟小孩又没有动手打人，更没有出言辱骂，只是语气不太好而已。“好，我先帮你净化。”顾青沉好脾气地顺着八号的话，让他把一只手伸过来。八号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纸笛子”，把自己的一只手给顾青沉伸过去，然后被他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按住。浅浅的光芒亮起，已经做过无数次净化的八号，已经不会为此感到好奇了。更何况，他现在一心一意地只想要学笛子。“好了没有呀？”他一下一下地点着脚尖，脑袋上的毛耳朵有一只半折了下来，显得有些不耐烦。“很快。”顾青沉笑眯眯的，却放慢了净化的速度，刚想再试探试探八号，看他这几天做了什么才会污染值这么低，就听小狼崽问道：“对了，饲养员回来了吗？”说到饲养员，小少年的情绪明显活跃起来，话也变多了。“他从早上就出去了，好像是去医务处接二号四号，对了，二号四号也回来了吧？五号那个爱哭鬼这下该高兴了！”听他提到四号，顾青沉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只能含糊地说道：“苏饲养员已经回来了，现在估计在宿舍。”“那你打语音给他，让他来看……来找我！”八号结巴了一下，然后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顾青沉再次意外地看了看八号，他没想到苏饲养员竟然跟八号处得这么好？之前他来过育崽所很多次，可从没见八号找过哪个饲养员。“小爷在说话，你有在听吗？”这时，八号不满的声音响起，小孩看出了顾青沉在走神，不禁拍了拍桌子，指控道，“你这样……”他词穷地顿了顿，接着想到什么，继续说，“对！没有礼貌！”顾青沉：“……”这小崽子，还知道礼貌是什么？那还真是稀奇。他只好哄道：“我有在听的，你想要找饲养员，可以，不过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谁说我要找饲养员？明明是他要来找我！”八号一脸不服，最后却点点头，说道，“行吧，那你想要问什么？”没想到如此顺利的顾青沉，都愣了愣，然后才试探着询问起八号最近几天的活动，比如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什么跟以往不同的行为。其实这些都应该是饲养员写进成长记录里的，但考虑到苏词刚来，估计还没开始做。八号觉得这个顾医生问的问题很奇怪，但既然答应了，他还是会好好配合的，“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啊。”他把这几天的日常回忆了一下，基本上没有隐瞒，除了他和饲养员的“交易”。而八号小爷的日常也很简单，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架撩闲抢玩具，而对于这些，他不仅不以为耻，还说得兴致勃勃。顾青沉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发僵了，最后也没有从小狼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只能回去再仔细研究一下小狼崽的身体数据。这毕竟涉及到幼崽的健康，又跟污染值有关，必须重视。“好的，谢谢你的回答。”顾青沉收回手，准备离开。“你答应小爷的事别忘了啊！”八号提醒道。顾青沉点头，难得跟八号能这样和平共处，他当然会珍惜这一次机会，争取获得小狼崽的一点点信任。只是他心里难免有些吃味。他担任净化师也有两三年了，平日里跟幼崽接触不少，也一直挺尽心对待他们的，怎么还比不上一个才上任没几天的苏词呢？“要我现在打给他吗？”顾青沉问道。他这问题一出，小狼崽身后的大尾巴就使劲摇了起来，但他转了转眼珠子，却是道：“你出去再打！”免得好像他有多想见他似的！“行。”顾青沉满口答应。这次净化如此顺利，让顾医生都生出了不真实的感觉来，他收拾好东西，临走时又看了眼小少年无意识摇晃的大尾巴，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还别说，这样的小狼崽还挺可爱的。虽然很想摸摸小狼的毛耳朵，但顾医生最后还是止住了这个危险的念头。他叫上守卫，准备离开503号房间，结果在金属门打开时，忽然便感觉身边似有一阵风吹过。“你放开小爷！”等顾青沉回过神来时，刚刚他还觉得乖巧可爱的小狼崽，已经被守在走廊的守卫抓住，在他手里不断挣扎了。“哼！快放手，信不信小爷咬你！”“……”顾青沉不禁揉了揉太阳穴，让守卫把一脸不服气的小狼崽重新关进了房间里，然后给苏词打了个视频通话。光幕中，很快映出苏饲养员清瘦俊美的脸，因为开启了隐私模式，顾青沉看不到对方所处的环境，不过他也不在意。在转达了八号的诉求后，顾青沉看到苏词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沉思之色，然后开口问他：“顾医师，你知道，为什么育崽所里没有老师吗？”听到苏词的问题，顾青沉一怔，感到有些意外。他之前接触过那么多饲养员，苏词是第一个跟他谈论幼崽的教育问题的——毕竟，饲养员光是应付幼崽的发狂，就已经焦头烂额了，自然也没多少心思再顾及其他。育崽所里确实没有设立老师这个岗位，但……就像他没有在培植园工作一样，难道是因为不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