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听到小狼崽的话，苏词脚下不禁一顿，侧头看向他。少年一头黑中带灰的短发，刘海有一小撮白毛，头顶上的呆毛一翘一翘的，很可爱，但完全不及他身后那根毛发浓密光滑的大尾巴吸引人。八号丝毫没有察觉苏词的异样。在咬咬牙说出新的交易项目之后，他就一下子没有了扭捏。为了能再次吃到薯片，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推销自己。“我的尾巴摸起来比耳朵还舒服哦！之前五号想摸，我都不给的。”虽然身为红尾狮，四号和五号都有尾巴，但他们那种像皮鞭一样结实的狮子尾巴，哪有他的大尾巴摸起来舒服？他尾巴上的毛发又长又蓬松，还特别柔软，他自己都喜欢抱着尾巴睡觉，有时候还会用来当枕头和被子，那感觉可舒坦了！既然饲养员喜欢摸他耳朵的话，没道理不喜欢摸尾巴的吧？“但我可以给你摸尾巴哦。”少年露出一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表情，说道，“摸一次只要给我，唔，一……不，两块薯片就行！”小狼崽朝苏词比了个“2”的手势，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亮晶晶的祈求和期待，身后的大尾巴更是讨好地摇晃了起来。不像狼，愈发像只讨食的小狗了。苏词有些意外地看着八号，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这还是那个爱自称小爷、还有些口是心非的狼崽子吗？不过，这个提议的确不错。大概是跟阿衍分享食物的次数多了，再跟别人分享，苏词竟也不觉得心里有那么难受了。更何况，这是交易，并不是纯粹的分享。“行。”苏词点头。“哇！你答应我了！”小狼崽一下子跳了起来，“好耶！”走廊里空****的，八号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欢呼声便显得格外响亮。在他们身旁的房间里，正在认真干饭的红发少年，忍不住皱起眉头，朝门外看了一眼。二号拥有顶级凶兽赤焰虎的血脉，听力和感知力本就不错，在脑子变得清明之后，这些能力似乎也得到了提升。即使隔着金属墙壁，他也能听到走廊上的动静。其实从下午回来之后，隔壁属于三号的房间里，就时不时传出来十分古怪陌生的声音，二号也听到了。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很吵。但意外的是，二号并不感到讨厌。或许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这种不再时刻忍受着火焰的灼烧，不再浑浑噩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的感觉，实在太令他着迷了。即使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小**，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听着隔壁呜呜咽咽的古怪声音，他都觉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不过，在二号的印象之中，三号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孩，没什么存在感，从来不说话，很多时候，他都会忘记育崽所里还有这么一个幼崽。回来之后，二号隐约能感觉到，在他被带去医务净化处的这两天，育崽所好像有什么变化发生了。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苏词那懒散疲沓的身影。会是跟这个新来的饲养员有关吗？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但很快，二号就摇摇头，强行将这个饲养员忘在了脑后。就算这个饲养员身上真的有什么古怪，跟他也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他很快就会逃离这里，育崽所……很快就跟他没有关系了。躺了一会之后，二号就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从医务净化处回到育崽所，一路上观察到的东西。二四基地真的太大了，至少对很少出门的二号来说是这样，但正因为二四基地的面积够大，等他逃跑的时候，那些大人想抓住他，也就变得不容易了。二号知道，如果在平时，他逃跑成功的几率肯定很低。因为整个二四基地，都在智脑的监控下。所以现在的他，必须得等，等到最容易逃跑的时机降临，而那个时机，就是下一次的极端天气。当然，二号也不傻。他虽然是想逃到基地外的红雾中去，但他也知道，目前的他，还没有正面对抗怪物的实力。他准备逃跑的时机，是极端天气结束后，基地秩序还没有完全恢复，守卫和行动队的伤员都还在接受治疗和净化的时候。那时候，基地的很多设备都会遭遇破坏，包括监视器，而且就算基地只能监视到他的逃跑行为，因为红雾和怪物元气大伤的守卫和行动队，也很难再分出精力来抓捕他。这是二号观察了这么久，觉得自己逃跑几率最大的时间点。而现在的他，除了计划逃跑路线之外，就是要蛰伏起来，养精蓄锐，努力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所以从回到育崽所开始，他就没有拒绝4586为他做饭，现在的晚餐，他也不准备浪费任何一口。只是，门外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好像是八号的声音？二号皱眉，八号住在五楼，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外？说起来，下午除了听到三号的房间里，总是传出古怪的呜咽声之外，他隐约还听到了小孩的说话声。那不太可能是三号在说话，也不像是五号。难道那个声音是八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三号的房间？他是怎么获得外出权限的？二号不由得重视了起来。他现在最烦恼的，就是外出权限的问题。幼崽们只有上午的活动时间，虽然三餐一般可以在餐厅里吃，但现在育崽所里只剩4586一个保姆机器人，在这种情况下，就很少会让幼崽们在一起吃饭了。就像今天晚上，就是4586给他送来了晚餐。如果他能够获得外出权限，他就可以想办法获取更多的信息，还能够放松饲养员的警惕，等到时机成熟，那绝对会大大提升他逃跑的成功几率！二号放下手中的勺子，凑近门边，毛茸茸的虎耳几乎贴到了金属门上。外面真的是八号吗？这个时间点，他怎么会出现在四楼的走廊上呢？是又趁着保姆机器人或者饲养员送饭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了吗？但想到下午偶尔会听到的说话声，二号又觉得不太像。如果能看到走廊上的情况就好了。二号闭上眼睛，耳朵更加贴近金属门，本想以此来提升听力，却没想到——当他将双眼闭上，暂时关闭视觉之后，周围的情景，竟然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少年心中一惊，下意识睁开眼睛，从刚刚那种玄妙的状态脱离。怎么回事？他脸上浮现疑惑，然后再次闭上眼睛，发现房间里的情景，的的确确清楚地映在他的脑海中。这跟回忆的感觉不一样……他“看”到的是不同于眼睛看到的画面，虽然画面上有些朦胧，但当他专注于某样东西时，他可以得到一些他用眼睛无法看出来的信息。比如桌上的晚餐在散发着热量，比如桌面上一些平时他绝对不会去留意的细微裂痕……以二号的知识储备，并不足以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不妨碍他迅速去了解和掌握这种力量。既然他可以在脑海中“看”到房间里的情景，那房间之外，应该也可以吧？当这个念头闪过时，二号就发现，走廊外的场景，也清楚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大概距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更远的，就陷入一片模糊了。而在走廊上，他的确“看”到了八号的身影，他没有听错，刚刚确实是八号在欢呼。在八号的身旁，还有一团迷雾。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刚好站在他能“看”到的范围边缘，所以二号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二号皱了皱眉，然后努力地想要去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他知道，这个他看不清模样的家伙，肯定就是八号能外出的关键。毕竟，看八号此刻的状态就知道了。育崽所的幼崽们，天生都有一股傲气，谁也不会真的服谁，就算跟他走得比较近的六号七号，也更多是一种结盟关系，并不是真心认可他当老大。而八号，是暴躁记仇疯起来比谁都狠的小狼，平时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刚到育崽所的时候，对着谁都能咬上一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跟四号五号走得近，还经常跟四号联手打架。要不是因为他们三个联手实在不好对付，八号又喜欢撩闲，六号七号也不会选择朝他靠拢，育崽所也不会演变成现在的格局了。而这还是二号第一次，看到这头暴脾气的小狼，露出现在这种姿态，仿佛散去了所有戾气，对着信任的人露出了柔软的肚皮，还要摇着尾巴吐着舌头，邀请对方摸一摸。虽然这个比喻很奇怪，但二号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就浮现这样的画面。他的脸色不禁变得古怪起来。真没想到，八号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所以这个站在迷雾里的人，到底是谁？他是怎么能取得八号信任的？在八号努力想要看清楚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他的精神力触角……已经被苏词感知到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一直用手指，在他设下的灵识屏障上敲击一样，苏词想要发现不了都难。其实倒也不是他防备心重，设立灵识屏障，还是为了这些莽撞的小家伙着想。比如现在，正不断试探着他的二号。在灵识视角下，并不是真正用眼睛去看，而是操控灵识去感知，当你的意识能“观测”到那件物体的时候，往往已经碰触到了那件物体。没有生命的物体，在灵识视角下，是灰蒙蒙的一片，你可以看到事物的轮廓，感知到它的状态，获取到一些肉眼无法得到的信息。而只要是生灵，就一定有灵识，只是大部分的生灵，无法掌控自己的灵识罢了。感应迟钝或者本身过于弱小的生灵，没办法察觉到别人的观测，即使碰触了，也不会带来什么危险。但强大的生灵则不同。别说碰撞，就是灵识之间轻轻的触碰，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弱小者贸然观测强大的存在，不仅会被轻易发现，还很容易引起反噬。这并不是那些强大存在主观的意愿，单纯是你太弱了，灵识在碰触的瞬间，接收到了超越自身极限的信息，在一瞬之间被挤爆了而已。轻则识海破裂，重则灵识爆炸而亡。虽然苏词现在处于虚弱期，但在灵识强度上，并没有比巅峰期减弱多少，因为遇到过很多次这样的悲剧，他也十分自觉地竖立起灵识屏障。然而，遇到像二号这样莽撞，拼命想要敲开这道灵识屏障的情况，还真的没有过。毕竟以前那些能操控灵识的修行者，基本都有一定的常识，遇到自己无法观测的对象，就会知道对方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苏词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弹动手指，在屏障上露出一丝缝隙。于是，努力想要看清楚那片迷雾的二号，便发现那道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竟然真的是新来的饲养员！尽管他自己有所猜测，但真的发现这是事实时，还是难免惊讶。二号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能“看”到苏词，完全是苏词故意给他泄露了信息，还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所以，他也没有意识到苏词的实力。在他的观测下，这个饲养员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倒是旁边的八号，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青绿色光芒，显得更特殊一些。所以，八号怎么会跟饲养员关系这么好？这个饲养员有什么魅力，能够收服八号？二号看着苏词那懒懒散散的身姿，再想起之前跟他的接触，他顿了顿，又忍不住转换了思维。或者说，八号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收买了这个新来的饲养员，让他可以自由外出？二号感到深深的疑惑，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他就知道了答案——只见小狼崽像做贼一样，在走廊上前后张望了一下，大概是确认没有人之后，才扭过头，张口不知对饲养员说了什么。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扭捏，至少，是二号平日里从来没见过的样子。然后，他就看到八号转过身，把屁股……准确地说，是他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摆在饲养员的面前。二号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红棕色的眼眸之中，瞳孔地震。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他再次闭上眼睛，继续观察起来。而八号，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社死，他摆了摆自己的大尾巴，催促道：“你快点啦，摸完我要回去和三号一起吃饭呢！”然后，他再次比了个“2”的手势。“我们说好了哦，摸一次，两块薯片！”小少年强调道，生怕苏词会反悔。苏词看着小狼崽顶着对毛茸茸的耳朵，催促般扭动大尾巴的样子，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很可爱，但……他迟疑了一下，最终也没有提醒八号，二号正在房间里围观的事实。苏词觉得，如果小狼崽知道了，恐怕就不止炸毛这么简单了，反正……以二号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到处宣扬吧？“快点快点！”八号再次催促道，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吃到薯片了，他心里就兴奋得不行，这一兴奋，尾巴就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他现在只想速战速决，虽然他也知道走廊上有监控，但育崽所又哪里没有监控呢？反正回房间，也一样要被拍到的，还不如赶紧完成交易，他赶紧拿到薯片，一想到薯片的美味，小少年就完全忘记了其他，好像什么都豁得出去了。在他如此盛情的邀请下，苏词自然却之不恭了。小狼崽的尾巴蓬松柔软，就像棉花一样，但又比棉花多了细腻的毛绒感，那长长的毛发一点也不硌手，五指插入毛发之中，顿时给人一种被毛绒绒包围的幸福感。那手感，跟苏词想象的一样，不，不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舒服一些。小狼崽不可避免地有些害羞和难为情，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摸尾巴！这种感觉好奇怪啊！不过，为了薯片，他忍了！好在苏词也没有太过分，信守承诺地摸了一下，就收回手。为此，小狼崽心里还有些遗憾，竟然只摸了一下，要是摸两下的话——他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那他就可以得到四块薯片了！好可惜哦……而苏词已经从餐车上提起八号的晚餐，给他递了过去。八号接过自己的餐盒，很快忘记遗憾，迫不及待地冲苏词喊道：“薯片！薯片！”“进去再给你。”苏词指着三号的房间，说道。“那好吧。”八号提着餐盒，蹦蹦跳跳地来到金属门前，待金属门打开后，就不断催促着慢吞吞的苏词。“快点快点！你的动作太慢了！”最后，他们一起走进了三号的房间之中，金属门也再次合上。走廊上恢复了安静。二号的房间里，红发少年睁开眼睛，表情有些呆滞。八号真的给饲养员摸了尾巴！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的！这个发现，绝对能震撼二号一整年。对于常年被血脉之力困扰的小虎崽来说，耳朵和尾巴，简直就是逆鳞一般的存在，只有在作为武器的时候，才可能被别人碰。其他任何时候，想碰？想都别想！二号一直以为，这是所有幼崽的共识，但回忆八号刚刚邀请饲养员摸尾巴的样子……难道是他想错了？这小狼崽也太……二号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他仔细地想了一下，终于想到了一个词——不要脸。没错！他怎么能接受这种事呢？如果是为了自由进出的权限，那这牺牲也未免太大了吧？二号慢慢滑坐在了地板上，刚刚那一幕，对他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最可怕的是，他的目光，竟然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尾巴上，有什么恐怖的念头，正在他的心头浮现——他竟觉得，如果真的能获得在育崽所自由走动的权限，那就算被摸一下尾巴……好像也没什么？反正，八号也这样做了……当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红发少年不由捂住了脸。不行，这不可以，他不能接受！这新来的饲养员……别看他弱不禁风的，实际上，比之前所有的饲养员，加起来都要可怕啊！隔壁的三号房间。八号并不知道自己跟苏词的“交易现场”，已经被看了个精光，他放下餐盒后，就马上凑到了饲养员面前，一双绿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薯片！薯片！”苏词也十分的信守承诺，他从空间钮里取出一包烧烤味的薯片。而且，看在小狼崽这次的牺牲，着实有些大的份上，在给了两块薯片之后，他又在小狼崽惊喜的目光中，摸出第三块，轻轻放在了他的手心上。八号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额外的奖励，顿时高兴得哇哇大叫起来。“好耶！”他小心翼翼地把三块薯片放在桌子上，这才开心地蹦了蹦。小狼崽第一次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在发泄完激动的情绪之后，他竟破天荒地对饲养员说道：“谢啦！”那由衷的欣喜，那真挚的情绪，绝对让人想不到，他得到的，仅仅只是三块薯片而已。苏词摇摇头，“这是你应得的。”小狼崽咧了咧嘴，闻着薯片的香味，心里再没有了半点扭捏，还觉得太值了！“那你待会再来吧，我要吃完晚餐再回去。”八号心想，他吃得慢一点，就可以晚点回去了！谁知，饲养员临走前却说道：“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八号目送着饲养员离开的背影，不禁撇了撇嘴，再次嘟囔了一声小气鬼，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薯片上。现在他有三块薯片，可以先吃一块，剩下的两块留着晚上再吃。只是，在瞥见旁边，又蜷缩到角落里的小团子时，八号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犹豫。在经过一番纠结之后，他还是捏起一块薯片，凑到了三号身边，将薯片递给这个今天才熟悉起来的小伙伴。反正这是饲养员送的，他也没有吃亏。“给，我请你吃薯片！”八号大方地说道，“这个可好吃了！”见三号不接，他就拉过三号的小手，将他的手心掰开，这才小心地把薯片放上去。一边放，一边还不忘叮嘱，“你别用力，这个很容易碎的。”三号怔怔地捧着那块薯片，他听到那道充满活力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三号，你快尝尝吧！我保证你之前肯定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