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周衍望着苏词，眼底多了几分暗色。其实，他刚刚对苏词说的话，的确都是出自真心。如果苏词选择让他保持幼崽的体态，他虽然会感到遗憾，但也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天地间如此众多的生灵，在这千万年间，他“看”过很多很多不同物种、不同形式的生命，也从他们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唯有苏苏，唯有大地之灵，牢牢地吸引着他。他们是同类，是天地间最相近的存在。在遥远的过去，在世界依然处于混沌之时，他们本就是一体，尽管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诞生灵识。但是，大地之灵，天然地让周衍感到亲切和喜爱。即使失去记忆变成了幼崽，在看到苏词出现在育崽所的那一刻，这种感觉也驱使着他，让他遵从着本能向他靠近。然后，便有了后来的一切。现在回忆起来，这段日子以来的时光，依然像在梦中，毕竟他以前幻想过的一切，都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千万年中，他只能待在天上，只能遥遥地注视着那道身影，看着出现在大地之灵身边的生命来来去去。唯有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偶尔那道身影会抬头仰望，带着期待的目光看他，那时候他便在想，大地之灵……是不是也在期待着与他的相见？后来，他不再满足于这样的“对视”。他想要靠近苏词，想要同他说话，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建立起更为亲密的关系……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无论是跟苏词成为朋友、家人或者伴侣，他其实都可以接受。他们的生命形式本就与人类不同，对于关系的定义，也不需要拘泥于人类的社会关系。只是……在人类所有的关系中，伴侣和情人无疑是关系最亲密的。如果以后，非要有人和苏词缔结这样亲密的关系，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呢？虽然他们拥有无尽的生命，其他的生灵只会成为苏苏漫长生命中的过客，他会是始终陪伴在苏苏身边的那一个……不过现在，他似乎不用再为此苦恼了。苏苏说，他愿意尝试一下。他等了这么久，怎么能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呢？他凝望着苏词，铂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苏词的身影。“苏苏，能这样陪在你身边，真好。”苏词原本准备缩回来的手，轻轻一顿。他触摸着青年脑袋上那对毛耳朵，想了想，再次问道：“阿衍，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诞生意识的吗？”阿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应该……也有上千万年了吧？”千万年……苏词的脑海中浮现之前与阿衍发生过的对话。所以，这就是他说的，“认识他很久了”的意思吗？一千万年，即使对苏词而言，也是十分漫长的岁月了啊。成灵之前，那种无法言语无法动弹的状态，苏词体验过，所以他明白那种痛苦。只是相对规则之灵，他的成灵之路要走得顺利很多，而在成灵之后，他们的遭遇也截然不同。这样一想，他到底是有些心疼起阿衍来。这样想着，苏词便顺应了心中的想法，安慰地摸了摸阿衍的发顶。然后，他轻声道：“以后便待在我身边吧，我会建立新的秩序，让这颗星球再次变得繁荣起来。”届时，他们都会恢复力量，他也会带着阿衍去重新体会一番这个世界的美好。到时候……望着青年眼中偶尔会浮现的暗红，苏词在心中想道，那已经侵蚀他灵魂的恶念，也会因此而消散了吧？阿衍先是一怔，他望着苏词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在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充满愉悦的笑容。“那我们说好了。”“嗯。”苏词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想了想，还是将手掌落在他的发顶，用力揉了揉。算了，这样其实也挺可爱的。悬浮巴士载着二人，在基地之中转了一圈。尽管大量的怨灵随着红雾而来，几乎充斥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但它们除了散发怨念之外，倒是很少主动伤人。毕竟每个基地成员的身上，都配备了一瓶蒜味香水，而灵蒜散发出来的气味，不仅能驱散怨气，对怨灵也是有作用的。所以总的来说，这次二四基地，除了前去育崽所支援的行动队和守卫队成员之外，受到的损伤很小。像是培植园这样的地方，因为有小灵蒜的存在，就连一个怨灵都不敢进去。当然，狱星上的其他基地，就不好说了，只能看培植园能不能提高速度，尽快让小灵蒜发挥更大的作用了。想到这些人类，是秩序和文明的建立者，以后也会是恢复地力的帮手，苏词最后还是让智脑将悬浮巴士停下。苏词来到培植园，暗中推了一把。原本，他只是想给小灵蒜丢个祝福，再加持一下魂力，让它可以顺利度过鳞芽分化期，然而……“咿呀咿呀！”温室之中，感应到大地之灵的二次垂青，并且还收到了“礼物”的小灵蒜，一下子支楞了起来。它高兴地挥舞着蒜叶，散发出的气味竟比之前还要浓郁！之前也就覆盖了二十多米的范围，而这次，浓郁的蒜味竟然直接冲破了百米，并且还在往四周扩散。于是，在摸清规律后，把观察距离缩小到温室之外的培植员们，便再一次中招了……“扑通！扑通！”看着外头晕倒了一地的培植员，再看沉浸在欢喜情绪中的小灵蒜，苏词只能无奈地撤了。这一次，小灵蒜也不知道又要高兴多久了……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在它散发出更浓郁的气息之后，那些徘徊在培植园周围的怨灵，都像遇到天敌一样躲得远远的——从这点来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想着，苏词便心安理得地离开了，在将基地巡视一番后，他带着阿衍来到了基地的正东方向。比起其他地方，这一带的红雾浓度很低，几乎看不见这些红色迷雾，尤其越靠近河道的地方，视野便越是清晰。那株被苏词种在河岸边的星链灵果，已经完全扎根，并且，它不像那两株被留在育崽所绿地中的同伴一样受到苏词的限制，在这里，它开始野蛮生长。没有东西可以攀缘，星链灵果便向着四周的土地进发，特性是生长的它，如今已经覆盖了直径数十米的范围。那郁郁葱葱的藤蔓上结满了花苞，很快就会进入花期，再过不久，便能有新一批灵果可以吃了。而变化最大的，其实是河对岸。随着红雾不断朝基地的方向涌来，靠近净化屏障的灵气已经浓郁到形成了雾气。浸润在这样的灵雾之中，所有的普通植物都迎来了新一轮的疯长。本来只是零星分布着卷柏的河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满了绿色，除了卷柏和青苔之外，还有阿衍和幼崽们移植过来的新植物——除了黄金芋、玉雪、盈翠豆之外，还有其他的新品种，比如米香薯、脆萝卜、芝麻菜等。脆萝卜和芝麻菜本就是速生植物，正常情况下一个月就能采收，在灵气的刺激下，生长速度就更快了。在苏词和阿衍到来时，这些蔬菜已经郁郁葱葱长满了整块土地，再不采收，估计就要烂在地里了。好在，苏词最近闲着的时候，用蚕丝编织了不少储灵袋，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这批收获的蔬菜，足足装满了三个储灵袋，在储灵袋中可以保证新鲜，倒也不用担心腐坏问题。除了这些速生植物之外，苏词之前种下的竹子，也在灵气刺激下长成了一小片竹林，在竹林中还能看到新发的笋。不过暂时还不到采摘的时候，估计明天就能收获了。白蒿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也跟卷柏混杂着，竞争着生长空间，暂时不用去管。而在河道之中，原本因为灵气浓郁度较低而生长缓慢的水香莲、水草和藻类等水生植物，这次也受到了灵气的影响。那些不断往基地方向飘去的灵雾，在飘过河道上方时，便往下沉积，融入了河水之中。水草和藻类疯长，将整个河道染绿，而水香莲生长的区域，则漂浮着片片莲叶，有一朵朵的莲花盛开其中。苏词看着那些莲花，不禁心情畅快，他笑着说道：“阿衍，我们今晚吃莲子羹吧？”阿衍点点头，只是望着还在迅速生长的水生植物，他不免有些担忧，如果水生植物太过茂密，也将不利于鱼群的生存……听到他的担忧，苏词点点头，“那就去把上游的源头疏通了吧，正好，河水可以将这些水生植物带到更遥远的地方。”当然，在离开之前，他们先将水香莲的莲子采摘了，这才通过传送阵前往魔花谷。在苏词和阿衍消失在传送阵上不久，基地的方向，却是有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踩着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吨吨吨地跑了过来。赫然是那头在育崽所外跟冉烈对峙过的大熊猫。它来到河岸边，先是看了看那株刚刚进入花期的星链灵果，又耸动着鼻子，朝着河岸对面看去。望着那片青翠欲滴的新竹，消瘦得脸颊凹陷的大熊猫，露出了渴望的眼神，肚子也发出了饥饿的咕噜声。它左右看了看，然后拖着疲惫的脚步，沿着河道一步步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在河道的下游处，看到了堆积堵塞在这里的淤泥。这淤泥并没有与河道平齐，大概下陷了一两米，但好歹连接起了河道两边，成为可以通过的“桥”。这头大熊猫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踩在淤泥上，拖着愈发沉重的脚步往对面的河岸走去。另一边，行政处大楼。在收到越来越多来自各个熟人，且全部都是关于苏饲养员转正问题的消息之后，郭卉终于坐不住了。她也看到了苏词对战上百头怪物的战斗视频——这都不能算战斗了，只能说是苏饲养员单方面地碾压怪物。一个拥有如此实力的饲养员，在这个节骨点上，任由他流失的话，绝对是她的失职啊！她迅速打出了关于苏词的转正以及待遇提升的申请报告，并且将其发给了还在外休假的监察员——按照程序，即使是破格录取，也需要他的签字确认。正在返程路上的监察员，看到郭卉发来的这份报告，无疑是十分懵逼的。他忍不住说道：“我还在给他准备第一次的考核呢！怎么就破格录取了？而且待遇还提升这么多！”这位苏饲养员，有这么优秀吗？因为涉及到机密，郭卉也没办法将苏词的战斗视频传给他，好在除了战斗能力，苏词在养崽方面也没得挑剔。她说道：“你看看幼崽们现在的状态，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听到郭卉这样说，监察员点点头，抱着挑刺的想法，利用权限向二四基地的智脑申请，然后远程打开了育崽所的监控录像。他自然看过苏词的资料，所以他之前根本没想过，这个新来的见习饲养员可以在育崽所待满试用期。然而，郭卉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现在他倒要看看，这个苏饲养员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育崽所那群小怪物，最近老实了一点，没有将他打进医务处吗？那这位苏饲养员，似乎还满幸运的？然而，当他看到监控录像中的画面时，却直接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