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整、整颗星球？”李斯年直接傻眼，他望着苏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遗憾的是，这位苏饲养员依然保持着微笑，并没有纠正他。所以，他刚才并没有听错。可这怎么可能呢？虽然不知道狱星具体有多大，但李斯年对这颗星球的危险性有一定的了解，更何况，狱星现在的情况还恶化了。他今天已经体验过红雾的威力，光是解决红雾对二四基地的影响，都很困难了，更别说，要在这颗星球上种地……李斯年和颜娅对视一眼，僵持了会后，他终于又艰难地开口：“您说的一整颗星球，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苏词捏起一块薯片，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听着那咔嚓咔嚓的声音，李斯年只觉得头皮发麻，“是要将这颗星球改造成农业星的意思吗？”好在，苏词摇了摇头。“种满绿植就行。”他说道。李斯年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头依然压着块大石头，因为他知道，以狱星现在的情况，这个条件并没有宽松多少。难道容衡一辈子都得待在狱星种植吗？“苏饲养员，这个条件……是否太……”李斯年欲言又止。“容衡和馥秋兄妹，一直信奉着等价交换的原则。”苏词看着李斯年，轻声道，“这个条件，你觉得不值？”李斯年一时语塞。等价交换……又何尝不是他的原则？他没想到，容衡他们竟然还记得……不值吗？他儿子的一条命，不值吗？不，孩子的命是无价的！不就是种满一整颗星球的绿植？又不是只让容衡一个人种，他和颜娅也可以帮忙，就算倾尽家产，他们都要帮忙！“值！”李斯年道，“请您务必救容衡一命。”就算他不说，苏词也会照做，毕竟他刚刚已经说过，这是他和容衡的交易，跟李家夫妇并没有直接关系。当然，如果他们自愿帮忙，那就不关他的事了。“接下来……”李斯年咬了咬牙，最后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夫妇二人会留在狱星，烦请您多多担待。”以李斯年的实力和条件，想到狱星任职，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不留下来，即使皇帝陛下愿意将军舰一直借给他使用，每次往返也需要两个月时间。而李斯年也知道，那艘军舰是帝国所有，这次被他借来私用，已经是极限，如果他确定要留下来，那留在军舰上的士兵，会立刻启程回国。如果以后要搭乘普通飞船，往返一趟就是大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若是如此，那要猴年马月才能达成这桩交易？至于直接带着儿子女儿跑路？李斯年却是没有想过。既然答应了这个条件，那就一定要完成，即使以后儿子的血脉冲突问题解决了，亦是如此。苏词看着李斯年夫妇坚定的眼神，嘴角微微弯起，他说道：“可以，育崽所七楼还有房间，你们可以挑两间住下。”“我们是夫妻，还是住一间就好了。”“嗯，你们随意。”说完这个问题，李斯年夫妇却没有立刻离开。颜娅望着面前这个容貌绝佳的年轻人，回想女儿和儿子对他的信任，双手紧握在一起，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苏饲养员，我……我还有一件事……”四楼，狮子兄妹的房间。容衡正在给妹妹剥水果，红艳艳的星链果，剥掉外皮后便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甜蜜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而小梨花，则拿着勺子挖碗里的米香薯吃，一边吃，还一边跟哥哥讲述今天苏词带她去了哪里，带她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看着小姑娘因为兴奋而脸蛋红扑扑的，容衡也不禁弯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只是，小梨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顿住了手。“哥哥，你有见到薇薇姐姐的……”小梨花回忆了一下那个词汇，说道，“夫人和先生吗？”容衡停下手，抬眸望着她。提起那两个人，小梨花的眼睛里并没有多少负面情绪，更多的是好奇，以及想要找个人倾诉的模样。“他们说，他们是爸爸妈妈。”小梨花顿了顿，继续道，“我们的爸爸妈妈。”“哥哥，你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吗？”望着小姑娘清澈的眼睛，容衡抿紧了嘴唇，最后还是点头道：“嗯。”小梨花不由瞪大眼睛。哥哥竟然知道！“他们是生育我们的人。”容衡解释道，他也知道，妹妹并没有这个概念。因为，她从小在育崽所长大，所接触到的幼崽也都是孤儿，在她的生命中，并没有父母的角色。“生育我们的人？”小梨花歪头，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疑惑。容衡思索了一番，跟她打了个比方，“看到这些种子了吗？”他将星链果掰成两半，指着果实中的种子说道，“我们就是这果实中的种子，如果种到地里，有阳光和水，就会长成小树苗。”“而那棵结了这些果子的星链果，就是……那两个人。”小梨花没有注意到哥哥的异样，她已经被这个理论震撼住了，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原来她和哥哥是这么来的！她以前一直没有想过，她和哥哥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因为她有记忆以来，就是这样啦！看她光顾着问，也不继续吃饭了，容衡便端起碗，一勺一勺地给她喂了起来。“那琅泽他们也有爸爸妈妈？”小梨花吃下哥哥喂来的米香薯，一边吃着一边问道，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对新知识的渴望。“嗯，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虽然容衡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但在妹妹询问之后，他还是耐心地跟她解释。“那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们？”小梨花疑惑地道。容衡抿紧了嘴唇，捏着小勺子的手也收紧了，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告诉妹妹这个残酷的事实。“因为，他们抛弃了我们。”容衡低声说道，“育崽所的幼崽，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就是父母已经死了。”既然那两个人没有死，那就是抛弃他们了。听到哥哥的话，小梨花回想下午见到的那两个大人，她怎么觉得不太像呢？但哥哥说的，肯定是对的！而且，她也并没有因为哥哥的话而感到多难过，毕竟其他幼崽、包括她和哥哥，这些年没有爸爸妈妈，也活得好好的啊。现在苏苏来了之后，还越来越好了！不仅每天都有好吃的，还有美丽的花花可以看！小梨花觉得现在超幸福的，每天都很开心，自然也不会因为被陌生人所抛弃，而感到难过了。“那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呢？”小梨花好奇地问道。这个问题，容衡又怎么可能清楚？他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那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并不需要在意。”看着哥哥冷漠的神色，小梨花觉得，哥哥好像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在意的样子，当然她也没敢这样说出来。直觉告诉她，现在还是乖乖吃饭比较好。只是，在她吃完米香薯，又继续吃水果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却响起了青年温和平静的嗓音。“向阳，小梨花，吃完饭来303号房间。”对于耳边忽然响起苏词的声音，两兄妹已经习以为常了，就是这还是第一次，苏苏这么晚还叫他们去他的房间。“哥哥，你说苏苏找我们有什么事呀？”小梨花歪了歪脑袋。容衡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难免有些抵触，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当着苏苏的面把话说清楚，让他们不要再出现。以后，他也不用再为这件事烦恼了。“你继续吃果子吧，我等你。”容衡说道。见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小梨花也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乖乖闭上嘴，继续啃起了甜蜜的星链果。等她把果肉吃完之后，容衡才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离开了房间。303号房间。颜娅和李斯年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往门口张望，至于苏词，他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和阿衍一起享用晚餐。终于，在夫妇俩倍感煎熬的等待中，那道紧闭的金属门打了开来，狮子兄妹出现在了门外。看到豁然起身，往这边走过来的男女，容衡也不意外。他牵着妹妹的手，继续走向苏词。小梨花望着李斯年和颜娅，在颜娅对她露出笑容时，她回了她一个浅笑，然后就被哥哥拉着加快了脚步。“苏苏，我们来了。”容衡道。苏词点了点头，让阿衍给两个孩子倒了花蜜水，这才看了看李斯年夫妇，说道：“他们的身份，你们已经知道了，对吧？”“嗯。”容衡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那去跟他们说会话吧。”苏词轻声道。容衡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捏紧成拳，他直言道：“苏苏，我和妹妹都不想离开育崽所，他们对我们来说，只是两个陌生人罢了！”李斯年和颜娅俱是心头一震，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这时，苏词却抬起手，轻轻按在了小少年的脑袋上，随着微不可察的金光亮起，容衡脸上略带怨恨的神色，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望着苏词，有些发愣。“清醒点了吗？”苏词收回手，问道。容衡点了点头。“接下来这段时间，除非有我或者冉烈陪同，否则不准再进入红雾了。”苏词嘱咐道。虽然下午有李斯年的亲缘安抚，但容衡的情况本就特殊，而且受到红雾侵蚀而爆发的情况，也跟普通的血脉狂化不一样。所以他只是暂时冷静了下来，那些侵入他体内的怨气并没有彻底清除，而是潜伏了下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容衡的性格。如果苏词没有出手帮他净化，恐怕最后会很难收场。容衡是个聪明孩子，在苏词提醒后，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好的，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平静，再面对李斯年和颜娅，似乎也没有那么抗拒了。容衡看向那对男女，记忆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小梨花对他们完全没有印象，自然对他们也没有感情，但容衡却不同。一个年仅三岁多的小孩，自己都还是幼崽，却要扛起照顾妹妹的责任。这些年，容衡吃过的苦头，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在知道“父母”这个概念之后，每当苦难降临，他就会忍不住想，如果他的爸爸妈妈在他们身边，他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了，他们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他和妹妹才会在育崽所。既是如此，那他也就认了。可是今天他们又再一次出现了。容衡的心里面，怎么可能没有怨念？但在苏苏刚刚摸了他的脑袋之后，容衡就感觉自己好多了，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星链果在离开母树之后，就是靠着自己寻觅生机，自己长大的。在那之后的喜乐哀愁，都跟母树无关了，那……他有什么好抱怨父母的呢？不管他们有没有出现，他和妹妹都会好好长大，就像绿地里的星链果苗一样，茁壮生长。也因此，他真正变得心平气和了下来。他们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交流。只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又不知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了，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沉默和僵持。最后，还是小梨花先开口打破了平静。她打量着对面两个大人，感觉他们长得还挺好看的，本来就这事没什么负面情绪的她，就更不觉得他们讨厌了。于是，她带着单纯的好奇，直白地问道：“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抛弃我和哥哥呀？”小梨花这话一出，原本还在想着怎么把关系搞好的李斯年和颜娅，顿时惊愕地道：“抛弃？宝贝，你怎么会这么想？”小梨花看了眼哥哥，然后奇怪地说：“难道不是吗？”容衡也是一愣。“当然不是！”李斯年和颜娅齐声否认。颜娅更是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两个孩子面前蹲下，分别握住他们的手，激动地捧在一起，眼睛已经红了起来。“你们是爸爸妈妈的宝贝，爸爸妈妈怎么舍得抛弃你们？”颜娅含泪说道，“是坏人将你们抢走了，这些年，爸爸妈妈一直在寻找你们，但宇宙实在太大了，而且……”想到两个孩子竟然被送去做人体冷冻实验，颜娅就恨不得将那夺走她孩子和那些疯狂的科学家千刀万剐！可惜，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罪魁祸首都已经被处理了，他们没有办法再亲自报仇。现在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补偿两个孩子了。“请你们相信，爸爸妈妈从未抛弃过你们，这十年，爸爸妈妈日夜都在思念着你们，你们不知道，能再次见到你们，爸爸妈妈有多高兴！”容衡感受着女人温暖柔软的手掌，微微一怔后，赶紧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只是这一次，明显不是因为抵触抗拒，而是……少年的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他往后蹭了蹭，离颜娅远了一些。颜娅望着他，仿佛看到了儿子小时候的样子，她的阳阳就是特别容易害羞，亲他一下就要脸红好久，偏偏还要板着小脸，装出很严肃沉稳的样子。她眼里含泪，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而李斯年也在旁边帮腔，“是啊，爸爸妈妈从未想过放弃你们，尤其是妈妈，她为了找你们一直在星际各国奔波，还把身体搞坏了。”闻言，容衡和小梨花不由看向颜娅，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妈妈现在已经没事啦。”颜娅嗔怪地看了李斯年一眼，然后安抚地拍拍两个孩子的手，“我前不久觉醒了红尾狮的血脉，现在身体好着呢。”小梨花不由瞪大眼睛，“你都这么大了，还能觉醒血脉吗？”“是啊，我是个例外。”颜娅摸摸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见她没有躲，忍不住将她往怀里抱了抱，感受着她瘦小的身体，她忍不住哽咽道：“是妈妈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对不起……”小梨花回头看了看哥哥，见他的脸色明显没有那么臭了，只是有些别扭的样子，便笑了笑，仰起脑袋望着颜娅，用手指帮她擦去眼泪。“这、这不是你的错呀……你也……不想的嘛。”她软软的小奶音，说话还没有那么流利，听在颜娅的耳朵里，却宛若天籁，让她不由得抱紧失而复得的女儿，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