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在木云程呆愣住的时候，微型盆栽的变化并没有停止下来。他感觉捧在手上的花盆越来越重，缩小的老树树干逐渐变大长高，终于，木云程再也捧不住，只能将花盆放置在了地上。花盆中的老树还在不断地变大。脆弱的花盆被撑开，老树的树根扎入了泥土之中，树干依然在不断地长大，地面的震动让木云程无法站稳，他只能往后退开去。在不小心碰到坐在悬浮轮椅上的木宝时，又赶紧将他抱了起来，然后仰头望着那棵依然在不断长高变大的树。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树的一切变化终于停止。平原之上，忽然多了一颗高耸入云的苍天大树，郁郁葱葱的树叶长满枝头，其间点缀着一朵朵雪白的鲜花。清风吹拂而过，满树的花瓣飘零而下，像下起了花瓣雨，馥郁的花香弥漫整片平原。踩着飞碟穿越河道飞过来的幼崽们，望着眼前的景象，一个两个都呆愣住了，如此美丽如此动人的景色，大概任谁看了都无法忘怀。木云程父子也是呆愣愣的，自他们有记忆起，从未见过老祖宗开花，也未曾看到它长出如此茂密的新叶。同样的，老祖宗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热烈兴奋的情绪波动，也是他们从未感受过的。老祖宗这是……怎么了？在他们的疑惑迷茫中，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在他们的耳畔响起，“地灵……地灵！”激动中带着哽咽的声音，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但最后只化作了这两声叹息，但这叹息声中分明带着无比幸福的满足感。此生，无憾矣！明明老树没有开口说话，但在场的所有人却都能领悟到他的意思。在接收到这样的信息之时，木云程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顾不上其他，慌忙将木宝放回悬浮轮椅，然后踉踉跄跄地朝老树奔跑而去。“老祖宗！”苏词站在树下，他仰头望着满树繁花，又看向木云程奔跑向老树的背影。在他奔跑的过程之中，那些点缀在树叶间的花朵已经在开始枯萎凋零，那凋零的速度很快，就连那树叶也在纷纷扬扬地往下掉落。木云程几乎是连滚带爬，他来到树下，趴在树干上嚎啕大哭。他虽然知道老祖宗大限将至，但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又来得如此突然，他也不懂，老祖宗为何要在最后耗尽所有生命力又开了一次花。这最后一次绽放，如此美丽绚烂，却更像是回光返照，将他的所有生机断绝。木云程不懂，更不明白老祖宗最后那两声叹息的意思。他的悲伤并不能阻止老树生命的逝去。在生命的最后，能够魂归故土、落叶归根，能够见到大地之灵，于木青而言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任由木云程如何悲痛地哭泣，老树还是枯萎了，在最后的时刻，它完成了此生最后一次绽放，并为大地之灵献上了它的果实。繁华绿叶褪去之后，树上唯一一颗果子坠落地面，刚好落在苏词面前，被他伸手接住。这果实是黑色的，外壳坚硬，大概也并不好吃，但的确是这棵老树在生命弥留之际，为他献上的礼物。虽然那棵老树已经枯萎，但残留在果实上的喜悦和激动，却依然久久未曾散去。苏词忍不住叹息。这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他侧头看去，就见阿衍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正略带担忧地望着他。苏词摇了摇头。他将手中那颗黑色的果实收入储灵袋中，随后朝着树干走去，阿衍便安静地跟随在他的身边。幼崽们已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此的不可思议，他们不明白，这棵忽然出现的大树，为什么会在开花之后，又这么快的枯萎。但是，他们能感觉到那种悲伤的情绪。琅泽背着征星，感觉他抓着他肩膀的小手收紧了些，再看旁边的鹿皎还有雪薇，他们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他抓抓头发，看向不远处。那个长着绿色头发的陌生小孩，在父亲放下他之后，他也指挥悬浮轮椅朝树干靠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关心则乱，在中途的时候，他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他的双腿笔直地伸着，摔下轮椅后也没办法弯曲，更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在地上不断挣扎。琅泽赶紧朝他跑了过去，等把征星放下了，再伸手抓住小孩的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你没事吧？”木宝又急又伤心，正难过地哭着，冷不丁被从地上拎在半空，顿时被吓得忘了哭，瞪大一双绿眼睛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年。少年比他高壮许多，力气也比他大，单手就能把他拎起，看着还游刃有余的样子。小孩蜷缩着身体，双腿笔直地挺着，因为哭狠了而止不住地一抽一抽的，瞧着毫不可怜。征星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的精神力却一般人能看到更多的信息，察觉到小孩不太稳定的精神状态，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拉了拉琅泽的衣摆。琅泽正好奇地看着木宝的头发，他发现小孩的头发丝正在变成一根根的细藤，还有细小的叶片在长出来。这时被征星提醒，他才回过了神来，把木宝放回了悬浮轮椅上。在木宝摔到地上后，悬浮轮椅就在原地转啊转，还发出了警报声，等他重新坐回去之后，才终于消停了下来。而那边沉浸在悲恸中的木云程，也终于发现这边的情况，赶紧跑来查看。老祖宗已经走了，儿子可不能再出事了啊！看着木宝在父亲回来后，又开始掉眼泪的样子，琅泽挠挠头，想到什么，赶紧从储灵袋里取出一个星链灵果。“你要吃吗？”说着，不由分说地将那个果子塞到了小孩手里。木宝的悲伤情绪再次被打断了。他抱着那个星链果，再看一脸笑意地望着他的狼耳少年，最后还是忍着难过，用带着哭腔的小奶音说道：“谢谢你……”随着这话音落下，他脑袋上不断长出叶子的细藤头发，终于止住了生长趋势。然而低下头的木宝，却不经意地看到了自己的头发，他心里一慌，抬起头看去，却见狼耳少年只是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他的眼中没有厌恶和恶意，绿色的眼眸清澈和善，而躲在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黑发小男孩，脸上更是平静无波。本来感到慌乱、担心自己被讨厌的木宝，一时间冷静了下来。他眨眨眼睛，看着面前这两个陌生小孩，还有在他们身后、也正朝这边围过来的幼崽们，刚想要说话，结果，忽然心有所感，再次往老树的方向望去。木宝到底年纪小，对老祖宗的感觉不像他爸爸那么深，被琅泽他们一直打断后，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悲痛了。他望着枯萎的老树下，那个穿着灰蓝色制服、让他一看就觉得很亲切的叔叔。木宝有一种感觉，老祖宗刚刚喊的“地灵”，就是在喊他。在木宝的注视之下，他看到那个叔叔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纤瘦白皙，看上去没有什么力量，就那样轻巧地放在了老祖宗的树干上。紧接着，那手心下绽放出了刺目耀眼的光芒。木宝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护在他身边的木云程，却是睁大眼睛望着那边，感觉心跳在加速。这光芒……这是……枯木逢春。苏词再一次施展出这道神术，比起上一次，力量恢复许多的他显得更加游刃有余。然而他这次所面对的，却不再是普普通通的星链果枯藤，而是一棵生长了万年以上、已经成精的老树。是的，几乎只是一眼，苏词便看穿了这棵老树的情况。而且他可以肯定，这颗老树是从地星出去的——不是那些被人类带去星际后繁衍出来的植物后代，而是真真正正的出自地星的植物。虽然苏词并不曾见过它，毕竟，在人类逃离地星之前的十万年间，他一直在沉睡。这样一棵古树，苏词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不管是出于怜悯之心，亦或者为地星接下来的发展考虑，他都会出手。幸运的是，古树虽已枯萎，但残留的巨大身躯却并没有完全死去。随着大地之灵持续地注入代表着生机的能量，等到苏词收回手、浅金色的光芒完全消散之际，枯萎的古树竟是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只见那干枯的树皮上，出现了一丝丝的绿意。与此同时，一道淡淡的虚影缓慢地浮现在了苏词和阿衍的身侧。那是一个白须白眉的老者，穿着素衣长袍，虽然年纪看上去已经很老很老了，但身姿依然挺拔，瞧着道骨仙风、慈祥和蔼。他茫然地睁开双眼，在微微的愣怔之后，便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虽然不曾见过大地之灵，但关于大地之灵的传说一直在木族之间流传，而且，在看到苏词的瞬间，木青便知道绝对没有错，这青年绝对是祂！他没有理会抱着孩子朝他奔来的木云程，而是在那父子二人惊讶的目光中，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袍，恭恭敬敬地屈膝跪拜了下来。“地灵在上，请受木青一拜！”只是，在他的双膝即将触及地面时，就被一股力量扶了起来。然后他便瞧见刚刚施展神术救下他的神灵大人，双手插进裤兜里，没什么正形地打了个哈欠，说道：“赶紧去恢复吧，好了来帮我做事。”接着便懒洋洋地转身走了。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铂金色头发的青年，对他笑了笑，也跟上神灵大人的脚步离开了。木青久久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老祖宗……”旁边的木云程迟疑地开口，只是后面很快就没了声，因为——“地灵刚刚和我说话……”老者喃喃地说道，“还给我赐福了……”“呜呜呜，祂还让我以后为祂做事……”“呜呜呜呜……好开心……呜呜呜……太开心了！”木云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