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看到这消息懵了一会儿。乔亿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上次他们聊天,乔亿还说想去拍电影。怎么这会儿突然要退圈?陆昭脑子里闪过乔亿碎掉的奖杯,忍不住有些担心。借着新年祝福的由头,他给乔亿打了通电话。“喂?”乔亿的声音有些疲惫。陆昭说了句新年快乐,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亿哥,你没事吧?”“没事。”乔亿笑了笑,“退圈的消息是假的,正在澄清。”“那就好。”陆昭松了口气。对于退圈绯闻的原因,乔亿明显不想多谈,倒是问了问陆昭的情况:“我听说你新接了个剧本?”陆昭和乔亿简单谈了谈下一部戏。选角导演应该是看中了他在《先生》里的表现,主动找上来,给的还是个戏份很重的配角。陆昭确定这个角色没什么群戏,这才接了下来。“不过还是要等试镜之后才确定。”陆昭说。乔亿和这次的剧组合作过,特意交代了两句:“这个导演有点强迫症,可能比较在意细节……”陆昭点头全记了下来。新年的几天假期过去,试镜的日期也定了下来。巧的是胡广也在这次的剧组,金茂也不远,在隔壁当副导。程冕出差倒是还没回来。临出门前,陆昭拿起手机想给程冕发个消息。一点进聊天框,看到上方的备注“老公”,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瞎了眼,连忙从聊天框里退出去。试镜地点有点远,当天很早陆昭和小许便出发。小许倒是很精神,早早就把新剧组的情况打听了个清楚,还做成文件发给了陆昭。路上,他一边开车着一边叭叭。“陆哥,我发给你的资料你看了吗?”“看了。”陆昭靠在后座,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地图。他关上地图,视线看向窗外。车已经开出了三环,成片的绿色多了起来。小许有些捉急,跟个老妈子似的叭叭:“哥啊,你多少记一点,至少记个名字和脸。总让我跟着提醒,我要哪会儿不在怎么办?你认不出来,万一被有心人揪着说你耍大牌……”“什么耍大牌?”陆昭心不在焉地没听进去,只问,“酒店你定了吗?”“订好了,就在剧组旁边。”小许说。陆昭点了下头。车子路过了一片别墅区。里面住户很零散,与其说是小区,更像是景区。只在入口处,立了块巨大的山石,上面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青园”。小许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陆昭带跑偏。于是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哥,你老心不在焉记不清人,会被别人说耍大牌的。”听到小许的话,陆昭倒是想起来一些事。小许的担忧也不算是空穴来风。他刚出道那会儿,经纪人带着他和其他几个艺人去和人吃饭。陆昭第一次被坑到那种场合,非常想掀桌子走人。再加上他的确认不清人,什么林总郭总直接叫岔了,闹得场面十分难看。和他同行的艺人觉得被他牵连,当晚爆了他的黑料,说他刚出道就耍大牌。“放心。”陆昭安慰小许,“我努力记。”刚进试镜点,就见个光头在安排试镜顺序。等安排到陆昭这边,陆昭看着他叫了一声:“胡广。”正准备逗他的胡广哎呦一声,摸了下脑袋,小声问:“你驴我啊?不是说认不清吗?这不认得贼顺。”陆昭笑了一声,心说剧组再多个光头可能就认不清了。目前剧组还在选角阶段,周围等待的演员不少。陆昭没往里面挤,捏着号码等在外面,和胡广闲聊。胡广挺好奇的,问他:“你和赵融怎么样了?”陆昭:“……”他听到赵融这个名字还不太习惯,一时之间想不到程冕身上去。赵融是他记忆里,隔壁班的冷淡少年。他们最深的接触,也只是他在教室外敲个窗户,等赵融心情好了,帮他递个东西。但程冕……程冕对陆昭来说,是个有点危险……又有点亲密的成年人。“还能怎么样。”陆昭低头翻着试镜的片段。“你是不是还没挑破?”胡广问。“挑破了。”陆昭沉默两秒,说,“他说他也没认出来,反正不太熟。”胡广点点头:“也是,那么多年了,他不记得也正常。”陆昭翻着剧本的手顿了顿:“嗯,反正我也不怎么记得。”胡广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摸着下巴啧啧两声。“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问。陆昭一噎。顿了半晌,挠了下脸,道:“吵什么架,赵融他……像是会和人吵架的样子吗?”完了,看来真吵架了。胡广想去扇自己的嘴,这话题找的。好在没一会儿就轮到陆昭试镜。试镜的过程很顺利。选角导演当初找上陆昭,冲得就是他在《先生》里的表现。《剑山》里的表演,也证明陆昭台词功底极佳,所以这次试了两个简单的片段,就全票通过。当场敲定了角色。又寒暄了几句,剧组的形体老师根据要求,给陆昭限定角色的身体状态。因为前两个角色比较特殊,陆昭维持着一个偏瘦的状态,但这个角色需要他更有力量感一些。“好,开拍前我会调整过来。”陆昭坐在小桌前,仰脸看着仔细听着。屋里空调打得很足。他进门就脱了外套,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连帽卫衣,曲着长腿坐在椅子上,面前还有张小桌。陆昭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局促。站起来一看,才发现自己坐的桌椅,就是高中的课桌。他下意识站起身,拎起椅子看了一眼。胡广进来了一趟,也看到了桌椅:“呦呵,这道具不错,哪个高中借来的?”说着他也看了看那把椅子,抬头道:“我记得你高中有一阵魔怔了似的,整天进别的班找椅子,这椅子是不是符合你要求?”陆昭看了看那把椅子,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忘了。”拿了新角色,胡广吵着要去庆祝。陆昭叫上隔壁剧组的金茂,三个人到附近吃了顿饭。饭桌上,金茂锤着桌子,哀叹自己的N加一次失恋。胡广还在安慰,陆昭早习惯了,没理会他,低头自己吃着东西。金茂这家伙人比较花,但几段恋情没一次长久的。陆昭大学时经常拉这家伙来挡枪,拒绝别男男女女的追求。可惜金茂不靠谱,挡枪也挡不住。杯子空掉,陆昭又往里倒了半杯酒。今天小许开车,他稍稍喝了点。吃饱了,便盯着一旁的椅子出神。这把椅子上的一颗螺丝松了,椅面跟着有些晃动。其实胡广提到的椅子的事,陆昭还记得。高二下学期,他和胡广搞了个话剧社。平时只是零零散散玩着,后来刚好赶上校庆,便忙起来搞了一部话剧。话剧社不是什么热门社团。一忙起来人手不够。陆昭不记得原因了,只记得当初赵融破天荒来了话剧社。赵融这家伙明摆着不合群,从来都不参加集体活动。这人来了社团也不怎么说话,靠在桌边看书。陆昭看得纳闷,把胡广揪过来问了一句:“他怎么在这?”“这我哪知道?可能是老师催的。”胡广说。陆昭觉得不太像。以赵融的性格,就算班主任催到脸上,这家伙也能无视。但那几天忙得厉害,多个人手是好事。赵融平时不出声,但需要帮忙的时候,总会自己过来。那段时间大概也是陆昭和赵融最熟的时候。当时学校里公开课也很多。阶梯教室不够数,学生们经常搬着凳子到处借教室。有天从话剧社搬完道具回来。陆昭到二班串门,进门就见赵融站在书桌前,皱眉盯着椅子看。“怎么了融哥?”陆昭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这才知道是赵融的椅子被人换了。原本完好无损的椅子被拿走,位置上只扔了个掉了螺丝的破椅子。“谁那么缺德?”陆昭骂了一句。他抓住前桌的同学问:“上节课有别人来上课?”“不知道,我们班都搬着椅子去了大礼堂。”同学说。陆昭愣了一下。上两节课,赵融推了大礼堂的活动,来话剧社帮忙。椅子落在座位上,这才被人换了。陆昭有点愧疚。“融哥,我把我的椅子给你吧。”他说,“你这把我拿走修一修能用。”赵融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用。”说完若无其事坐在了那把椅子上。一开始陆昭倒也没当回事。只是放学回家时路过了街边的花店,看了一眼里面搬着花盆打工的人。又恰逢要交学杂费,田珍和陆昌商量时,他多听了一耳朵。突然想到,高一入学交的学费里是有桌椅费的。又想起来,赵融对桌椅很爱惜。到了高二,大部分人桌子都磨损了不少,不是缺角,就是用笔和圆规刻了一道又一道。只有赵融那套桌椅还跟崭新的差不多。上次他只是坐了一下,还喷了消毒水……这种爱惜,可能只是作风使然。也可能……这套桌椅对赵融来说,算是贵重物品了。第二天,陆昭便去了趟监控室。但当时人来人往,每个人手里都搬着椅子,并没有拍到什么。他又找到当天上课的班级,一个椅子一个椅子搬着看。可赵融那家伙真是半点记号没做,所有椅子都长一个样,陆昭也认不出来。找个椅子并不容易。学校里椅子换来换去是常见的事,只要不是真没椅子坐,老师也不会在意。但陆昭莫名有点在意,两天跑了三趟监控室。第三趟,他从监控室里出来,遇到了赵融。那人仿佛恰巧从走廊里路过。路过时,又恰巧不经意朝他看过来,问:“你最近……总跑这边干什么?”“你椅子找到了吗?”陆昭问。赵融摇头。“那……那把破椅子修好了吗?”陆昭又问他。赵融似乎迟疑了一下,没回答。陆昭顿时有些气愤,心想这不是欺负人嘛。“你跟我过来!”他拉着赵融跑到了广播室。广播室里正在播放眼保健操的音乐。陆昭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把音乐停了,拿着话筒吆喝起来:“喂、喂,有人拿走高二二班第七排靠窗的椅子吗?自己椅子坏了就换别人的,要不要脸啊你?桌椅费都是加在个人学费里的,请把别人完好无损的椅子还回来……”嚎完了,陆昭拉着赵融就跑。还是被年级主任老陈给堵住。两人被拉到办公室训话。“谁关的音乐?”老陈虎着脸问。陆昭正要举手,旁边冷不丁窜出一句:“我。”陆昭一愣。身边的人冷声补充:“东西是我丢的,也是我要找的。”“你什么你!是你的声音吗?”老陈一顿输出。赵融冷着脸受着。陆昭立刻插话:“不是……我昨天就来问了,老师你不愿意帮忙找椅子,我趁着课间播个失物申领怎么了?”老陈险些被他气笑:“人家失主一旁站着呢,需要你强出头帮人家播报?”陆昭一噎。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刚好撞进一双黑眸。少年眼眸清澈,冷而静,像山中浅浅流淌的寒泉。陆昭匆忙移开眼,嘟囔:“老师……你别欺负我朋友不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