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徐志波以外,还有两女一男,都是全副武装,只将眼睛和耳朵暴露在外,胸前挂着身份牌。一橘发女显然地位比较高,巡视了一圈,稍微叮嘱几句便走了;另一个中年女性比较沉默,唯一的特征就是带有缺口的左耳。徐志波的助手就是雀斑男小张,今天引导林浠进屋的就是他,比较活泼。林浠扫了扫他们的身份牌。他们帮林浠做了个简单的体检,小张帮林浠扎针输液,将药瓶挂在输液架上。接着,这几个白衣都离开了,只剩下徐志波一人。徐志波摇起床头,拉起病床左右两侧的床档,将床尾的小桌子搭在床档上。小桌子上放着一块白板。只见他拿着记号笔在白板上慢慢写:麋鹿?林浠:是。确认身份后,徐志波用写的方式与林浠交流。徐志波(或者说远程控制者)的风格,便是谨慎,很有学者的风范,不喜绝对,喜欢加上这样的词,如“恐怕”,又如“据我所知”,写的时候也一样。他动作慢悠悠的,和平时上课一致,怪不得羊羔们一听他讲课就想睡觉。徐志波说,上午、下午的诊疗,输入的是加速异变的药物。由于夏元冶对林浠格外重视,专门叮嘱了异变要循序渐进,药物含量并不多,比较安全,林浠可以放心。餐食确实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因为很多羊羔在异变过程中,首先改变的是精神,会变得狂躁易怒。被麻痹、精神不太清醒的羊羔,会变得安静、嗜睡、精神愉悦,如此,他们会倾向于相信异变就是一场美梦。哪怕异变失败,也是在愉悦中死去。与徐志波交流后,林浠便知道,他之前的结论是正确的:诊疗方面他可以配合,配送的食物坚决不能沾。*中午的食物,林浠将其倒入马桶。他种植的蔬菜成熟了一波,打算吃点西红柿和黄瓜。林浠头次吃系统的食物,整个人都感觉……一言难尽。西红柿有些酸,黄瓜太小了。系统虽然提供烹饪服务,所谓的烹饪,就是给5积分,负责煮熟。不可能加调料的。林浠深深感到,食物这方面,恐怕光靠系统是不行的。第一天没办法,只有靠这个破系统了。于是他还是流着泪吃掉了酸酸的西红柿和小黄瓜,又去商城买了面包吃。一边吃一边骂系统。【Eleven:你很难过?】【林浠:我不仅难过,还生气。我太饿了!】【Eleven:我也希望有一天,感受一下饥饿的感觉。】【林浠:我想吃肉啊啊啊,烤鸡!汉堡!糖醋排骨!】【Eleven:你的肚子在咕咕叫。】【林浠:不行,我不能靠这个破系统,或许徐志波能帮我搞点食物……】【Eleven:或许我可以。】【Eleven:负责给你们送餐的,是个机器人。】【林浠:不怕被发现吗?】【Eleven:他常来给你们送水送食物,在里面混那么一两个没问题的食物也不是难事。】【林浠:谢谢!可以顺便给1749送一份吗?】【Eleven:可以。】于是,很快,林浠吃到了香喷喷的、没有任何问题的卤鸡腿,他太感动了。不过,问题来了,哪怕吃了这个,林浠居然还是饿!他开始情不自禁地去想自己吃过的人间美味。烤鸭!板栗鸡!烤鱼!牛排!羊肉串!火锅!甜皮鸭!卤猪头肉!他不断吞唾液,刚吃下去的鸡腿快速被他消化,现在感觉肚子又瘪下去了!他本来想午睡的,可是太饿了,睡不着!他居然有点后悔居然把那么美味的食物倒掉了!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林浠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徐志波说的,药物作用——这些药物会加速林浠的异变,首先被影响的会是林浠的精神,林浠会变得狂躁不安,接着身体也会受到影响。他到现在都记得128的情况,128一直表现出极度饥饿的状态,她最后剩下的只有“吃”这一个本能。林浠一回想起128的情况,又忍不住干呕。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半小时,林浠又好多了。他一直睡到放风时间,不断做一个噩梦,很显然,是预知梦:梦中,他看见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容器之中。一个女人站在容器前,刷卡,打开柜子。柜子里有一串药剂瓶,她抽出一支,仔细看了看。她用注射器将金色**注入导管,导管中的**流入容器。容器中的自己像缺氧的鱼那般,不断挣扎。气泡从张大的嘴巴里不断涌出。然后,面容扭曲地死掉了,一动不动。林浠醒来,默默地深呼吸。他理了理思路,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浸浴”。有个女人会在“浸浴”时杀害他。现在他必须保持清醒,并避开这个死局。林浠重复观看预知梦,将女人的一切细节放大。女人一身白,戴着口罩、防护帽和手套。无法看到她胸前的身份卡。只有眼睛和耳朵暴露在外。她的眼皮有些松弛,眉毛稀疏。她的左耳耳轮有缺角。等等——这个女人,林浠已经见过了。诊疗时,她就站在徐志波的后面,和其他人一起帮林浠做了简单的体检!她叫什么来着。林浠默默回忆他们的身份卡。啊,有了。她叫周梅,42岁。林浠揉揉太阳穴。所以说,他的援助人员是徐志波,企图谋害他的人就是周梅?如果是的话,未免有些太顺利了。反正还没到截止时间,继续观察吧。*1:30-2:30为放风时间。放风期间,15-20层所有人员在15层集合,15层有个室内体育场,羊羔们可以在此处活动。按道理说,应当有300个羊羔,可实际到现场的,只有五十人左右。林浠大概可以推断出来,巢穴的空房间相当多,实际入住的并不多,以及在实际入住的羊羔里面,有不少已经不适宜出来放风了。这些羊羔不都是十几岁的,有好些显然已经上了年纪,不知道在巢穴待了多长时间了。林浠想起夏元冶的话,异变所需时间因人而异,有的只需要二十四小时,有的需要好几年(恐怕这个也是委婉说法)。每个羊羔依然身穿条纹睡衣,戴有口罩。林浠很快就明白为什么需要戴口罩。因为他的嗅觉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看到其他人,不知道为何,那种饥饿感又一次涌了上来。他竟然能分辨出谁“好吃”,谁“不好吃”。而很显然,其他羊羔和他是一样的。几乎每个羊羔从林浠的身边经过,那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就好像林浠很好吃——明明林浠的肉质依然是中下——唯一的原因,便是他的血。看来在巢穴中,衡量羊羔的因素,很可能不再是肉质,是血。祈渊总是很在意林浠的血。夏元冶说林浠的血可以吸引所有“神明”。而林浠在头回面见“神明”时,皮肤被割破,“神明”对他不感兴趣。这就说明——他的血因为异变,一直在变化。而现在,他似乎变成了【行走的诱饵】。十五楼,室内体育场。由于没有开窗,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简直让林浠头晕目眩。林浠越发烦躁,一方面感觉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另一方面,其他羊羔的气味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污染——那些气味仿佛拥有了手脚,缠着他!贴着他!骚扰他!束缚他!感觉快窒息了!他的心脏似乎就贴着耳膜,怦怦怦怦跳个不停,他的胃也变成了心脏,不断腾跳着,叫嚣着,这一切都让他对自己感到陌生,让他害怕,真想立马逃走!蓝衣让解散后,林浠赶紧去开了窗。可是,流动的空气并没有让一切变好,一切似乎都变得更加严重。直到,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森林的味道。只要闭上眼,他就远离了这里的一切。他独自一人,踩在松软的草木上,清泉流淌。茂密的树木,层层叠叠,他相信,层叠的树木背后,是世间的奥秘。所以他不断往前。娇嫩的花朵簇拥着他。蝴蝶那双彩色的翅膀仿佛一对眼睛,时而睁眼望着他,时而闭眼沉默……这一瞬间的感觉,融为了一个词:Epiphany(顿悟)他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有什么触碰了他的颅骨,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灵感。可是他又似乎什么都没得到。他一无所有,焦躁不安。就在这样,杂乱、虚无又惊愕的时刻,林浠看到了祈渊。祈渊站在羔羊之中,离他大概有四五米。林浠意识到,刚才他嗅到的,正是祈渊的味道。几乎是本能地,林浠朝祈渊走去。他碰到了祈渊的手指,后知后觉地发现,祈渊的手,很烫。他听到了祈渊沉重的呼吸,透过口罩,传入他的耳膜。祈渊死死地盯着林浠,眼底透着红。林浠疑惑地张嘴,想问,你怎么了?下一刻,他已经被祈渊推开。祈渊死死地抓住林浠的肩膀,垂着头,额上冒出汗珠。他的声音喑哑:“离我远点!”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