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新月降临24

由于上一次的经历太可怕，林浠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们先参观了一楼的羔羊天国，顺着漆黑的楼梯往下，用编排好的队形走在负二楼。他们一直顺着地毯往前，青铜连枝灯照亮了一切，他们看见了猩红幕布后的怪物。刚踏入大殿，那种腥甜、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浠又一次看到高达七八米的天花板，奇形怪状的雕塑，怪诞可怕的壁画和整齐的金色柜子。林浠想起了上次他们在地毯上拼命飞奔的场景，感到毛骨悚然。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弱不禁风的，只能被动接受的羊羔了。他没有害怕的必要。这么想着，他镇静了许多。方怀：“我先总体介绍一下大殿的结构。大殿之上有三层，之下有八层是可参观的，再下面是权限以外的区域，具体内容、层数不详。“大殿一楼为羔羊天国，两位已经参观过；二楼和三楼为藏书室，这里的书籍只有一级及以上权限的牧羊人可以翻阅，都是些比较珍贵、历史悠久的材料。“大殿下面呈‘倒金字塔’结构，或者说，‘沙漏’结构。负一楼是最大的，越往下，面积越小。我们把可参观的区域分成了三大部分，具体的内容，我们边参观边说吧。”林浠有些吃惊，大殿之下居然还有这么多层，而且居然还是倒金字塔结构！索龙比林浠和祈渊都要了解大殿，毕竟他曾在大殿藏匿了好些天——但是他几乎都躲在“藏书室”，对下面的情况不太了解。现在，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他们加快了步伐。这一次是明亮的，惊悚感减少了不少。他们来到负一楼。负一楼居然挺现代化的，有车辆，有不少白衣，还有个池子。池子里面没有水，摆放着新鲜的尸体。林浠看了一眼，马上挪开了视线。方怀：“负一楼为第一大部分——‘饲料区’。在无名楼、巢穴等地方死去的家伙会被搬到这里，供下面的神明食用。由于都比较新鲜，味道不大。”说着，他突然笑了：“其实我们也不该叫‘神明’了，古神的子嗣早已殒没，现在的这些，都是忽悠羊羔和低级别管理人员的，就叫它们【半失败品】吧。”林浠的瞳孔微微一颤，他猜到了什么。他们来到负二楼，站在六岔口中央。这里的构造非常神奇。岔口中央是个十多平米的圆形平台，大理石质地，有着缭绕的花纹。六条岔路铺有红毯，360度平均分布，呈放射状。也就是说，每条道路之间相差60度，通向不同的方向。林浠惊讶：“上次我们只看到了一条路。”方怀：“因为上次设定好了路线，利用技术手段隐藏了其它五条路。而现在，我们将所有道路都展现给你们看了。”祈渊：“负二层一共有六个‘半失败品’？”方怀：“是的，我们随机选择一个观赏吧，这边请。”他带着林浠和祈渊踏上正前方的红毯。他们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这次没有幕布遮挡，他们看到的，是巨大监狱里面的虫形怪物。方怀：“两位既然已经去过巢穴，或许能猜到，这些其实都是巢穴的‘半失败品’。它们以前也是人，异变后，失去了人性，数值不太好，迟迟没有进度，但是呢，研究员还对它们抱有希望，便把它们带到了这里，给它们最后的机会。“我们的研究表明，吃掉羊羔可以提升它们的数值，帮助它们恢复意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长出翅脉、成功异变。当然，我们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也没抱有太大希望，所以，我们得处理失败品——这其实是挺麻烦的事情。“请往笼子上方看，发现了吗，上面有密集的铁丝。如果耗费整整一个月，这些庞然大物依然没办法变成我们想要的状态，我们会用铁丝将它们处决——瞬间将它们切割成碎片。“接着就要说比较困难的部分了，要如何处理这些废弃的肉块呢？以前我们会将它们运到伊甸外，喂给希拉外面的生物。但是，这种方法费钱费力，便有研究员提议，可以废物利用。“再怎么说，它们比起一般羊羔也算是天之骄子了，在异变者中，也算是品相中等的，比完全的失败品要好。这里插一嘴，处理失败品的办法，是利用共餐仪式，让它们互相吞噬。嘛，总之，我们决定用这些半失败品的血肉——【刺激并加速羊羔的异变】。“我们将比较好的筛选出来，做成食物添加物，添加在食物中，喂给羊羔。我实话实话啊，你们现在嗅觉很敏锐了，是可以分辨出来的，有的食物，比如食堂里的糖果和爱心奶油蛋糕，都会有一点点腥甜的味道，那种食物里面就添加了这种东西。当然，爱心奶油蛋糕里，除了这个，还添加有其它可以麻痹和致幻的成分；“我们将其加工成药剂，分三个时间段注射到羊羔身上，称之为‘神明的考验’，你们都是被注射过的。幸运的是，你们出现了翅脉，成为了天使；“剩下的呢，可以做成肥料，伊甸的花花草草这么漂亮，几片森林也十分茂密，其实也有它们的功劳。”……林浠大致可以猜到一些。但是这么听方怀一点一点地说出来，还是觉得，三观尽毁。伊甸为了获得异变者，无所不用其极，比他想象的还要变态。怪不得当初他们看到的第一个怪物，可以断断续续地说话。原来都是人啊！林浠想到了几个问题，便直接问了：“那么，不能异变的羊羔被选中，被喂给神明——其实意义并不大，只能算得上是一种自我满足，对吗？”方怀：“是。”方怀补充道：“所谓‘被选中’，其实就是一种‘初筛’。无能的羊羔会被吃掉，有异变潜力的羊羔，在面临生死刺激时，会加速异变，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也就是说，能够异变的羊羔是会活下来的。就比如，你们就符合后者的情况。”林浠：“即使如此，大多数羊羔也白白牺牲在这些半失败品的口中，我很好奇，既然如此，为什么达官贵人还会把自己的子女送过来当羊羔呢？”方怀：“你问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以前的我也和你一样疑惑。其实他们是在豪赌，赌自己的孩子可以成功异变，可以成为天使——“天使，是这片土地所有人的追求，大家都在迎接新神的到来。举个比较通俗易懂的例子，总统候选人若有孩子成为了天使，他的支持率会直线上升，可能会因此获选，你们可以看到，大众是多么喜爱天使。”林浠想，被送来的孩子，比如像莎莎这种类型的，也是挺惨的。她哪怕出生富贵，也只是家族为了获得荣誉的棋子，可以放弃的孩子。不过他又想了想，其实Mary也是这样的啊。不管做父母的有没有被洗脑，孩子都是纯粹的牺牲品。祈渊：“我和他没有父母，据说我们是人造婴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方怀：“你恰好问到了超过我权限的问题，不用着急，以后你们等级上去了，会知晓的。”祈渊又问：“神真的存在吗？”方怀：“神当然是存在的，虽然古神和其子嗣已经殒没，新神还未诞生，我们坚信新神将会降临。我们伊甸的一切，便是为了神而存在的。等会儿你们去负六楼，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当然，目前伊甸内部，只留有神迹，还没有活着的神，仅此而已。”此时，一直在沉睡的巨型怪物醒了。它疯狂地攻击铁笼，竟然哭了起来，发出了男性的嗓音。“放、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林浠听到这种断断续续的哭声，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最近没有联系到的谢莹莹（128）！自从穿回来以后，就没有看到她了……难道，她被认定为“半失败品”，也被带过来了？！这么想着，林浠对方怀说：“可以每个都看看吗？”方怀有些惊讶：“这层有六个，负三楼有五个，负四楼四个，负五楼三个，总共有十八个，这样参观会有些累呢……当然，我是不怕累的，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挨个看。”于是他们挨个看。林浠猜得没错，他在负三楼五点钟方向，看到了谢莹莹。谢莹莹依然是半人半怪的模样，现在只保留着一条人腿，其它都变成了昆虫的形态。此刻，她正坐在笼子跟前，腹部巨大。她肿瘤状的头颅上，是形状奇怪的复眼，在对焦时，会变得漆黑。林浠就像在观赏其它怪物一样，站在笼子跟前仰头看她。他还记得，之前在北部森林，谢莹莹的模样实在是吓惨了他，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而后来，他了解了谢莹莹，看到了现实的她，还被她帮助过，他知道，这是一个很真诚，很善良，有些社恐有些宅，长得还挺漂亮的姐姐。林浠张口，无声地对谢莹莹说了三个字。活、下、去。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知道，现在的他帮不了谢莹莹。甚至，在笼子前待的时间过长，会显得很可疑。他帮不了，祈渊帮不了，索龙也不行。就算可以隐身的索龙帮谢莹莹打开了笼子，无法恢复人身、无法维持理性的她，很快就会被处决。但林浠相信谢莹莹是可以顺利度过这个难关的——毕竟，她在现实已经能够维持理性了，在游戏世界，也一定可以做到。林浠不知道，谢莹莹其实看懂了他的嘴型。她可怖的、形状奇怪的眼，流下了一行眼泪。.他们一个一个参观，看到了各种形态的怪物，恐怕今晚没办法吃饭了。终于，他们来到了负六楼，工作人员给几个人穿上了防护服，全副武装。方怀：“负六-八楼，为第三大参观区域，是历代伊甸高级管理员留下来的宝库，最为神圣的区域。我们称其为‘神迹’，也叫‘神的遗迹’。人类可能会影响遗迹的保存，所以我们每次进来，都需要全副武装和消毒。”他们通过喷洒消毒水的区域，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灰白色的空间，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缸内，有着奇形怪状的标本。有植物标本，如长着牙齿的曼陀罗，形似无花果的眼；也有大量的昆虫标本，如巨型蜈蚣，巨型螳螂，巨型甲虫，等等。“不知道你们是否想过，一个普通的人类，为什么会异变成昆虫形态呢？为什么会获得神力呢？源头到底来自于哪里？其实，就源于这些神迹。“伊甸创立以前，我们的祖辈探索了神之领域，他们惊叹于这些神物的力量——祂们有着人类无法拥有的异能，这些异能，是世世代代的人类渴求无比的东西——“所以，人类提取了祂们的基因，将其与人类的结合，这是很成功的实验，不少人安全地获得了异能，但是，人类发现，他们依然无法突破人体的限制，他们拥有的力量不够强大。“然后，他们发现了‘异变者’——有的人具有天赋，能长出翅脉，成为天使，这种类型的人将突破所有限制，无限地靠近神，将有能力迎接神……瞧，这是第一个异变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无比可怖的怪物。他有着破损的人头，嘴巴裂开，露出两根弯曲的獠牙，口腔内是密密麻麻的觸手。他有着猩红色的甲壳，身躯如月牙般弯曲，两边是数不清的弯足。方怀：“第一个异变者有着极强的破坏力，但是没办法维持理性，恢复身体，放在我们现在来说，是个纯粹的失败品。可是，他毕竟是第一个，所以我们的祖辈挖空了他的内脏，重铸了他的形态，用了很多药物和资金将他保存了下来。”他走了几步，仰望正对面的玻璃缸，语气带着欣赏和满足：“这是十年前的天使标本，看，是不是差别很大？”玻璃缸上的标签写着：Angel-可儿，18岁。这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少女，有着蓬松的金发，身穿白色纱裙，手臂和小腿上的翅脉还很清晰。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她还活着。当然，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皮肤发青且松弛，眼睛无神，布料泛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她的身体被钉在支架上，才能勉强维持“站着”的姿势。林浠都快麻木了：“……确实差别很大。”方怀：“前辈带我来的时候，也让我专门观察这两个标本，他告诉我，这个差距体现了伊甸的进步。伊甸成立六十年，已经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以前对于伊甸人而言，天使只存在于传说中，而现在，我们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天使。将来，传说中的新月之神，说不定真的会降临。”负七负八楼都是差不多的标本，方怀道：“负八楼以下的区域就不能观赏了，我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那两位，我们回去吧。”他们坐直升电梯回到了一楼。关于大殿，林浠想到了但丁的地狱（Inferno）——形状正是上宽下窄的沙漏，越往下走，灵魂的罪恶越严重。意识到这个时，他感觉头皮发麻。他已经去过了伊甸的天堂，正是东南角的Paradise。而大殿，就是伊甸的地狱。作者有话要说：揭晓了部分真相~但这些离最终的真相，还有比较长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