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密林深处31

联合国会议厅。代表们确实能看到直播，他们无法听到神启之人的声音。所以，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林浠和祈渊趴下来倾听，他俩说了一些不合逻辑的傻话，然后祈渊吹叶笛，吹完后，他带着林浠飞上树冠。他们想不明白，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灾难，这些小孩为什么还有这份闲情逸致。他们似乎已经被美景迷惑，正在享受旅行的快乐呢。他们完全失去了耐心，举起手中的文件和报告，激烈地抗议这些小毛孩有多不靠谱，将全世界的命运都寄托在他们身上有多么滑稽！有的已经失去了文雅，主席的木槌和保安都没办法阻止他们了，他们居然在会议厅里打架，你一拳我一拳。有的已经精神崩溃，抱头痛哭。最后的时间本来就极其宝贵，他们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待在这里了。有的显得很淡定，他们面带微笑地离开现场，决定与家人一起前往教堂，外界再高热，他们也可以承受。他们是狂热的信徒，坚信“Rapture（被提）”。他们相信，末日的那一天便是耶稣再临的日子，届时，所有死去的信度都将被复活，他们将会一起去天上与耶稣相会，拥有永恒的生命。代表们纷纷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厅。就在此时，他们听到有人大喊：“天哪，那是，古神？！他们找到古神了！！”所有人再次看向屏幕。这一看，他们就好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时间张口结舌。屏幕中的一切，都超越了他们的认知。他们亲眼看见，滚滚迷雾竟然形成了巍峨如山峦的古神，形态完全符合所有情报对祂的描述。他们亲耳听到古神的声音。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浑身颤抖。此刻，他们才意识到，他们认为林浠和祈渊在“胡言乱语”，认为他们“愚蠢”。而事实上，真正在“胡言乱语”的，真正“愚蠢”的，恐怕是他们自己！不知是谁开始鼓掌的。逐渐的，其他人也开始鼓掌。他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望着屏幕中的古神，热泪盈眶。“他们居然真的能找到古神……”“啊，这就是真神的模样吗？真神啊……请原谅我们……”“人类有希望了！接下来就是谈判……”“天哪，我好紧张，浑身都湿透了……”“他们真的能说服古神吗？万一、万一……”“此刻与其向耶稣祈祷，不如相信他们。”“是啊，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林浠还处于震撼之中。他不敢相信，古神居然是他的父亲，祈渊居然是他的哥哥！明明不敢相信，他却想起了数不清的线索……当然，他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伦理关系，而是和谈。其它的一切，都往后推。所以林浠开门见山地问：“父亲，地球和M星的人类居住区即将被毁，这些是您的意思吗？”林浠说出口时，才意识到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点。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在用古语交流。这是一种十分优雅的语言，说话就像在吟诗。林浠本来以为自己只是能听懂而已，原来，他可以无障碍地说出来。古神的嗓音微冷：“是。再度陷入沉睡之前，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从红月降临，到陨石落地，到星球撞击，人类将一步一步走向灭亡，现在他们已经迎来末日。“曾经的我还没办法顺利控制本体和化身，我的化身过于脆弱，还总是陷入沉睡，难以应对人类的侵略。我一直都想找回本体的力量。“实在是没想到，人类的恶行居然帮助了我，让我顺利地回到了本体。仇恨让我变得更加强大。改变一颗死星的运行轨道，将其送入穿越通道，让它撞击地球——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听了古神说的这一席话，林浠便知道，说服祂的难度非常高。他们必须循序渐进地来，需要安抚祂的情绪，至少让祂听完他们的想法……在他思索的时候，莱威将军和他的士兵已经爬上了树冠。莱威大口喘息着，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虔诚，他用英文对古神说：“尊贵的古神……我是代表人类的莱威，我们希望向您求和！”祈渊负责翻译。林浠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莱威将军可真是个武将！一个耿直的米国人！太直接了吧！现在难道不需要更加迂回一些，更加委婉一些吗？！然后他知道原因了，莱威听不懂古语！他只知道现在开始谈判了，所以他需要表达人类的请求！果然，古神一听，周围的温度和压力明显改变了，林浠打了个寒战。古神冷声道：“人类，如果你继续求和，可能会死。”此刻，地球上存活的人都盯着直播。直播有字幕，他们能看懂。极度糟糕的开局让他们胆战心惊！联合国会议厅内，那些为莱威将军说话的，现在都要吐血了。“怎么选了个不知变通的武将谈判？！”“以撒和切尔西都擅长谈判！但是他们死在第三重屏障了啊啊啊啊！”“我的上帝，我不敢看了……莱威啊，听不懂古语没关系，求求你能不能先看看同伴的眼色……”林浠只好连连帮莱威求情：“父亲，莱威将军是我和祈渊的朋友，一路上一直在保护我们……能不能听他说完呢？”古神的嗓音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既然孩子都替你求情了，那说吧。等你说完，我再决定要不要杀你。”莱威将军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早就不怕死了，他声音洪亮地求和。首先，他真挚地为人类的所作所为道歉，展现了人类的一系列诚意。例如，地球上的罪恶基地已经被捣毁，紫宸上台后实施了一系列举措。他表示，只要古神愿意与人类和平相处，古神可以提出更多的条件，人类都会照做。古神听完祈渊的翻译，冷笑一声：“人类啊，一百年前，你们也派过一支和平使者与我和谈。我决定给你们一次机会，同意了和谈，结果发生了什么呢？“二十年后，你们趁我沉睡，抽走了我的心脏，将我的躯体带去了伊甸，世世代代享用我的血肉。不仅如此，你们还大肆杀戮我的子民，将它们变成人类的食物和玩/物。“人类所谓的和谈，只是骗局罢了。人类这种虚伪又猖獗的生物，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莱威将军变得不知所措，豆大的汗珠滑过他的额头。他看向林浠，忽然想起了一个点：“可是，古神大人，林浠也是人类啊，您却很珍惜他。”古神不屑：“林希是被祝福的孩子，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属于人类。人类的兴亡与他无关。”很显然，莱威将军的和谈失败了。祈渊想说什么，被古神打断了。古神的声音深沉：“林浠、祈渊，你们经历了离别之痛，数不清的同胞被人类杀戮，你们自己也差点死在人类的屠刀之下，不要任由同情心泛滥，不要浪费口舌为罪人求情。你们应该为他们的末日欢呼。”林浠和祈渊稍微交流了一下眼神，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在脑中商量对策。【林浠：怎么办，父亲好像一句话都听不下去了。】【祈渊：他不想听到任何跟“求和”相关的话语。但是，他很关心我们，对我们的经历是感兴趣的。】【林浠：那我们可以从个人的经历切入，让祂看到，大多数人类都是善良的，复仇之火不可以波及无辜之人?】【祈渊：可以。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往事，父亲不允许我们去外界，而我们曾结伴去外界游玩，还被他发现了。他怒火滔天，而我们合作说服了他。最后他不仅没有惩罚我们，还带着我们一起看外界。】【林浠：好像确实有这段经历呢。】【祈渊：所以，我们是可以办到的。】【林浠：我也相信。】林浠仰头看古神，眼睛亮晶晶的，他笑着说：“父亲，我们先不说这些让人悲伤的事情了。您想知道我和祈渊这些年的经历和感触吗？”古神笑了起来：“快说给我听吧。”祈渊娓娓道来：“父亲，从神之领域逃走后，为了自保，我分裂成了三个部分。一个部分成为了伊甸学院的羊羔，一个部分成为了人工智能Eleven，一个部分去了地球，变成了人类。作为羊羔和人工智能，我感受到了特权阶层的贪婪和可怕。我和您一样，憎恶人类的恶。”古神表示同意。祈渊却接着说：“我在地球当了十八年的人类，却有了新的发现。我的人类父母十分善良，他们疼爱我，给了我舒适的成长环境。我在人类的学校接受了教育，认识了更多人。有了这些，我才能顺利长大，通过名为异变的游戏回到您的身边。”林浠紧接着说：“父亲，我想掏心窝子跟您说说我的见闻。我在地球，有着酗酒赌博的父亲，和不负责任的母亲，一直以来，我都很缺钱，我憎恨我的父母。但是，我有着心爱的妹妹，她既细心，又贴心，她一直陪伴着我。她为了我，居然小小年纪就进入了游戏，一个人暗杀了前总统。“我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类朋友，有了他们，我才活到了现在。有了好朋友森羽，我才能度过那么多难关，才能逐渐敞开心扉；有了他哥哥森宇的帮助，我才有足够的武器自我防卫；有了庄玉绯和August，我们才能获得足够的黑市情报；有了穆尔等人的帮助，我们才能顺利抵达绿洲；“有了莱威将军和他的军队，我们才能顺利捣毁人类罪恶的巢穴；有了谢莹莹、Mary、莎莎、紫宸、夏元冶等等的帮助和协作，我们才走到现在；有了其他玩家的帮助，我们才能找到神之领域……“我们一路走来，每一步都不是完全靠我们自己的。我们相互了解，相互信任，同甘共苦。在这期间，数不清的人牺牲了，有准备毕业找工作的叶予青，有刚开始谈恋爱的小苹果小草莓，有数不清的绿洲人，数不清的士兵……他们用生命警醒我们，为我们铺路，我们才终于来到了这里，再次与您想见。”古神：“祈渊，林希，你们提到的恩人保住了你们的性命，对我有恩。你们可以列一个白名单，将他们的名字写上去，我不会杀他们。”林浠：“但是父亲，我想保住的不是他们几个，我希望保住剩下的人类！“在地球生活了十八年，我喜欢我的朋友，我的学校，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的街坊领居。我喜欢我的国家，我的民族，我所在的地球——地球非常非常美丽，和神之领域一样，拥有着数不清的奥秘，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都毁于一旦！”古神的神情再度冷了下来，但是祂至少在继续听，没有打断林浠。林浠便继续说：“正是因为我们经历过战争，知道屠杀有多可怕，才不希望这些悲剧重演。“父亲，伤害我们的，只是地球人的一小部分——一小部分猖狂的特权阶层，我们已经干掉了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与我们的子民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有着父母，有着亲朋好友，努力且勤劳地生活着。事实上，他们也是被特权压迫的人，也是受害者！“我不希望无辜的人，就像我们的子民那样惨遭杀戮。父亲，您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悲剧吧？”祈渊也说：“现在已经死了很多很多人了。我想，这些足以为我们的同胞复仇了。”古神的表情略有松动。祂沉默了片刻，叹息了一口气，烟雾翻滚。祂道：“你们提议与人类和平相处，要如何和平相处？”祈渊：“我们这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共生的生活方式。例如大鳌和绿洲人，大鳌让绿洲人居住，绿洲人负责大鳌的卫生和饮食；例如红藤和盲蝽，红藤负责抓捕猎物，盲蝽使用猎物后，红藤将获得盲蝽的部分营养物质。这些生物相互协作，共同生活，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和平相处。“我认为，我们应该看到人类的勤奋和创造力，不需要将所有人类都驱赶到地球。我们可以留下一小部分，让他们继续在M星繁衍。将来与他们共生。”古神：“孩子，你的想法太简单太天真了。人类对于异能有着天生的渴望，他们会继续觊觎我们；我们的子民就算被他们从实验室，从动物园，从食堂放出来，一定会继续憎恨人类。你所说的生活方式是难以实现的。”林浠沉思：“仇恨在短期内确实是难以消除的。为了在将来实现祈渊所说的共生，我们需要收回权力，制定更多规则，建立更多保障。“收回权力方面，我是这样想的：人类通过食用您的化身，食用我们的子民获得所谓的神力，他们培养天使，渴望通过天使获得永生。这些其实都源于‘神力’。“我想，是否可以斩断这个渠道？也就是说，以后人类无法通过食用我们获取神力；同时，收回他们已经得到的非法神力——如此，人类特权阶层的美梦将化为泡影。”古神思考了片刻：“或许，这是可以做到的。”林浠：“现在所有人类为了存活下去，都愿意全力配合，我们需要拟定新的法案，需要专门的机构保障法案的实施，加大惩罚力度。这样能更好地保证人类的行为。当然，我相信，人类已经遭受了这样的灾难，至少百年内，他们不敢再犯。”古神：“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林浠惊喜：“那父亲，您这是……同意中止复仇了吗？”古神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林希，你让我如何是好。百年前，说服我的正是你的生父。而现在，是你。罢了，这是最后一次。”祈渊笑了，将古神的话翻译给大家。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欢呼了起来，莱威将军和他的士兵太高兴了，他们忘记了自己在树上，跳起来后，直接掉进了湖水中。当然就算掉进湖水中，他们还是兴奋忘我，相互亲吻拥抱。高兴的当然不止他们。联合国瞬间炸开了锅，掌声、欢呼声如海潮翻滚，人们的尖叫声、喜悦的泪水和感谢的声音就快掀翻屋顶了。刚才还在斗殴的代表们，现在已经鼻青脸肿地贴在一起了。全世界所有观看直播的人互相拥抱，一同欢笑，他们挥舞着手中的一切，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挥枪，有的甩帽，有的把怀里的小宝贝都抛起来了。还有着数不清的人，他们一边落泪一边打赏，虽然他们知道股市已经崩盘，现在钱不算钱，但是，打赏至少能表达他们的感谢。和平的消息在人群之中迅速传播开来，他们激动地分享着好消息，他们从未这么快乐过，这么庆幸过。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很痛苦，毕竟已经牺牲的人永远地消失了。当然，他们也清楚，被人类杀戮的神之子民，被特权阶层残害的羊羔们，也永远地消失了。无论如何，人类将铭记这一刻。古神最后给了人类一次机会。他们必须珍惜这次机会，以后再也不能犯相同的错误。他们必须记住：人类要做的，是尊重和保护自然，是遵循自然的规律，而不是征服和消灭自然。违背大自然的规律，必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