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强酸溶液的玻璃容器,阀口被邢越拨开。透明细流在几人视线下垂直往下坠落。仰面横躺在地面上的林之芝,脸上是极度惊恐的表情,她死死盯着吊在眼前的细长管道,瞳孔震颤地顺着**流动的轨迹,缓慢下移。眼睁睁看着邢越形容过的,足以让她感到极致痛苦的透明**,没入口中。怀姣已经吓得浑身发冷,手指冰凉了。猛一声巨大的起伏声响传来,像木质座椅被强制扯起落下,混着女人憋入口腔发泄不出的凄厉惨叫。起初她还能发出模糊的窒闷哼声,怀姣控制不住,惨白着脸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哪怕只是游戏,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真实的直面死亡场景。侧过脸,余光中还能看到林之芝身体**,指甲抽搐抓挠地毯的动作。怀姣死死闭上眼,他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恐惧过,哪怕是之前在三楼阁楼前被未知的东西触碰。鬼怪到这时候似乎都比眼前真人死亡场景要好接受一些了。挣扎声响和含糊叫声,逐渐归于平静。大厅再次安静下来时,怀姣紧闭着眼,久久都不敢睁开。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似乎听到了男人模糊的说话声和物体拖动摩擦的声音,他缓慢地睁开眼偏过头去,正看到陌生猎户抬起林之芝身下座椅的动作,男人两只手拽住椅背往外拖着,他似乎要去处理尸体。邢越看向他,说:“处理干净。”男人低头应了一声,两分钟以前鲜活存在的长发女人,此时一动不动躺在椅子上失去气息,粘稠血液顺着她身下椅腿,拖动间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蜿蜒血痕。男人动作粗鲁,拖着尸体绕过壁炉前时甚至不小心撞了卓逸一下。卓逸同样脸色有些白,他皱着眉,微不可察地露出一点嫌恶表情。别墅的大门在猎户离开后,又紧紧关闭了。屋外暗得看不清任何事物,炉火“噼啪”烧着,和墙上钟摆走动的声音交替汇合。此时偌大的别墅大厅里,只剩下邢越、陆闻、卓逸和怀姣四人。地毯还残留着暗沉血迹,管道器皿被随意丢在一边。邢越就在这种气氛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表情平静对他们道:“还要继续游戏吗?”几人沉默着,半晌,陆闻才声音沙哑反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疲意,“因为一场意外,你一定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邢越闻言冷笑一声,“我想怎么样还没跟你们说清楚吗。”“沈承遇死亡的真相,就这么简单。”卓逸这时忽地道:“你只要知道真相就会放过我们吗?”“说不定。”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卓逸抿住了嘴。在几人又不说话了时,邢越开口道:“你们觉得能一直隐瞒下去吗。林之芝这个女人虽然坏,但是至少有一点她明白,对我隐瞒没有好下场。”“安眠药和牛奶的事,她不敢骗我。但她也撒了谎,她以为我猜不到牛奶里的安眠药是谁下的。”怀姣抬起点头。邢越站在不远处,正在看他,“怀姣这个人连我都能看明白,他只是单纯的蠢而已。”男人说这话时表情很冷淡,像说的不是他一样。“容易被哄骗,容易轻信别人,却唯独不坏。”四年前大冒险游戏之后,被沈承遇冷待的怀姣,临到半夜还为沈承遇准备了牛奶,只是怕他因为讨厌自己而不领情,正犹豫着就遇到了正巧来餐厅找他的秦丽和林之芝两人。“两个女人,一边哄骗怀姣说帮他找沈承遇和好,一边在沈承遇面前撒谎让他心有愧疚地喝下怀姣准备的牛奶。”邢越叙述这件事时,连细节都能一一还原。怀姣觉得奇怪,邢越说得过于细致了,仿佛就像他亲眼见过一样。“所以你们说她俩为什么该死。”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之后,卓逸提出了质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么清楚详细的内情,四年前你明明不在现场,你又凭什么知道这些事。”卓逸直视着邢越,不客气道:“还是说单纯仅靠你臆想和推测,拼凑出来的故事,就能把所有人都定罪?”“哈?”邢越似有些惊诧地发出一个短促音节。他表情怪异,在卓逸皱起眉时,突然道:“怎么怀姣都没告诉你们的吗?”三人顿时一愣,下一刻,卓逸和陆闻的同时转头看向怀姣。怀姣被他们不明视线看得心慌,白着脸就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卓逸知道怀姣紧张,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蹙眉朝邢越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剩我们三个人了没必要挑拨离间。”“哦那是我误会了。我以为镜子的事都告诉你们了,那前晚撞到沈承遇的事他也一定会跟你们说。”卓逸和陆闻同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什么前晚撞到沈承遇?”镜子的事陆闻亲眼见过自然知道,只后一句跟沈承遇相关的他却听不懂了。卓逸其实听怀姣说过,怀姣告诉过他第一天晚上自己去阁楼时被脏东西缠上的事,卓逸忘记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他一边想相信怀姣,却又一边忍不住对沈承遇仍能出现的事存疑。怎么可能啊,死了四年的人。卓逸明显的奇怪表情,让邢越似乎猜到点什么,邢越眉峰挑起,露出个有些恶劣的笑容,问他道:“不会是怀姣跟你说了,但你没相信他吧。”“好可怜。”“我都能想象出,他向你坦白时的场景,你不相信他的时候他有没有哭啊,他是不是被你惹哭了?”邢越表情似好奇地朝卓逸问道。卓逸下颚绷紧了一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两人打哑谜的两句话,让一旁一头雾水的陆闻,忍不住出声打断。“不是很好奇我对四年前的事为什么这么清楚吗?”邢越坦然说,“沈承遇告诉我的啊。”“你,你疯了吧。”“疯没疯你等会儿就知道了。”邢越冷声道。“或者你也不相信怀姣吗,卓逸不是先前还问过我,为什么第一天晚上的大冒险,我要逼怀姣去三楼。”“我回答说,因为沈承遇想见他。可你们好像没当回事。”邢越当时回答的是因为老情人想见他,但现在他莫名有点反感老情人这个说法,于是改成了沈承遇。“怀姣比你们都清楚。毕竟他回到这里的第一晚,就遇到了沈承遇。”还被人报复似的欺弄了两次。邢越想到这里感到有些不舒服,他转移话题一般快速带过这段剧情,接着道:“你们四年前在这里玩游戏的细节我都知道,比如那晚的第一个真心话是问陆闻在场有没有喜欢的人,当时你回答没有。而最后一个大冒险,就是怀姣让沈承遇去阁楼住一晚。”“所以你以为我凭什么知道你们的事。”“当然是有人,清楚告诉我的啊。”大厅天花板上造型复古,花纹繁复的巨大吊灯,在此时密闭的别墅空间内,无风自动地晃了一瞬。灯上水晶吊坠碰撞间发出“叮铃”的清脆声音,只这声音此时除了给大厅气氛增添了一点阴森之外,并没有让几人感到悦耳。姜黄的温暖灯光,都仿佛变暗了一些。“你相信吗,沈承遇一直都在这里。”邢越本就冰冷的声音,这时更显诡谲。“他一直在看着你们,看着四年前谈笑间放下一把火,将他烧死让他无法逃离,一直一直禁锢在这里的,几个凶手。”刺入骨髓的湿冷寒气,从大厅灯光照不到的各个晦暗角落里,一点一点渗出。随着邢越没有一丝温度的几句话落音,身下坐着的地毯都似乎是垫在冰上一样,冻得怀姣浑身骨节一阵僵冷。壁炉里的火好像都没了热气。怀姣手臂细细抖着,控制不住地想要站起身,微小的动作一下引起了不远处邢越的注意,对方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轻问道:“冷吗。”怀姣面带惶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周围明显的气温变化,让本该不信鬼神之说的卓逸和陆闻,都感到些瘆人。特别是邢越刚才说的话。他说沈承遇一直都在这里。“现在相信了吗。”邢越再次问道。“你,他妈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沈承遇死了四年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听你在这儿拿他吓唬人!”陆闻咬着牙,寒声道。“他要是真在的话,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杀他的凶手,为什么还要你这么大费周章地精心策划这场游戏,来逼迫我们说出真相!”“呵。”邢越冷笑一声。他停了停,道:“你敢跟我上三楼看看吗。”“去沈承遇烧死的地方,然后让他亲口问你们,是谁害的他。”“你敢吗?”逼迫一般的话最后以陆闻的沉默告终。邢越说:“他现在就在三楼。说来恐怖片里倒是这点写实,没到特定时间点他确实出不来。”“不过你们可以进去找他。”邢越阴森森道。说完他竟真的几步朝陆闻走去。之前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的那把宽刃猎刀,此时又突兀出现在邢越手里,他之前还用这把刀割过陆闻的小腿,伤口现在都还没愈合。以至于邢越握着它走到陆闻面前时,饶是镇定如陆闻,都忍不住僵了身体,他额上沁出点冷汗,抬起头强作冷静道:“怎么,想杀人灭口了?”怀姣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要做些什么,但邢越跟他力量悬殊,手上又还拿着猎刀,怀姣不知所措间只能颤颤叫着邢越的名字。邢越被他叫的顿了顿。下一刻,刀锋一晃,陆闻束住上身的绳索忽地散开。“杀人灭口的事也轮不到我做,我不是说了,带你去三楼看看。”说话间两下动作,腿上的绳索也落到了地上。陆闻愣了下,接着迫不及待想要起身,只刚一使力站起来,小腿一阵尖锐刺痛,他白着脸又坐了回去。男人腿上过深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刀口皮肉向外翻着,现在又渗出点血来。陆闻嘴唇泛白连站立都困难的样子,看得怀姣一阵肉痛,他离得近,两步走过去就想扶一扶他。只是还没碰到陆闻,刚伸出手,就被脸色很坏的邢越一把截住了。邢越捏着他的手腕将人扯过去。怀姣皱眉的功夫就被这人又掐住了脸,邢越似乎很喜欢这种单手制住他脸的动作,他捏着怀姣下颚,把人脸上软肉挤得嘟起,冷声道:“谁让你乱动的。”怀姣摆了摆脑袋想甩开他,却让邢越捏得更紧了,“不许碰别人听到没。”男人蹙着眉警告道。“呜呜——”怀姣挣扎着点头保证。邢越哼一声又捏了下他的脸才放过他。怀姣站在原地不敢动了,眼看着邢越转身走到了卓逸面前。“腿断了话你可活不下来。”他微弯下腰,似是打算将卓逸也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