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拿橘子,不过一时气话。周潋清醒过来时,已然觉出万分尴尬,待到晚间在寒汀阁用饭,瞧见桌上摆着的那一碟子圆溜溜的橘果,目光稍移,同谢执视线相对,瞧见对方眼里似笑非笑的神气,免不得更生出几分坐立难安来。谢执似是有意逗他,饭罢,拿了一枚在掌中,剥了皮,又不肯吃,只慢条斯理地扯上头白色的橘络,一丝丝地往下揪。阿拂端了消食茶过来,瞧见他的动作,难免絮叨道,“姑娘也该空一空肚腹,这般冷着吃下去,待会儿胃里头又该不舒坦了。”说着,又道,“那橘络是清火润肺的,正好中了橘肉的热性,吃着最相宜,姑娘怎么又给择了?”择下来的橘络在碟子旁堆了小小一捧,谢执将剥干净的橘肉也搁进去,抵着碟子边沿,随手推去了周潋眼前,漫不经心道,“冷不着。”“少爷可放了话,不许我吃呢。”周潋一口茶含在口中,听见这句,一时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急切之下欲要开口分辩,险些没直接呛着。偏谢执不肯放过他,轻瞥一眼,朝他道,“难道不是?”“少爷先前在园子里头那样凶,现下倒是不肯认了。”周潋好不容易将茶水咽下去,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喏喏着,又不知说什么好。“少爷还有这般硬气的时候?”阿拂不明内情,心下微微惊异,扫了周潋一眼,揶揄道,“前几日不还偷着在那藤萝架底下给姑娘递蜜饯果子吃?”“我瞧见时还帮着姑娘瞒谎,说什么是给猫吃的。”“今日怎么转了性?”“对啊,”谢执在一旁偏了偏头,一双玲珑的眼从周潋面上轻飘飘一掠,眉目流转,好整以暇地接道,“怎么竟转了?”周潋瞧出这人成心,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搁了茶盏,撑出一副正经样子来,“正是觉出先前不妥,现下才来亡羊补牢。”谢执眼皮微掀,停了一瞬,方又道,“如何不妥?”周潋以手指抵唇,轻咳一声,拖长了音道,“不妥之处在于——”“猫是不吃蜜饯果子的。”谢执:“……”阿拂的话被尽数噎在喉咙里,看向周潋的视线里颇带了几分一言难尽,实在不想同这两人再多话,索性端着空了的茶盘去了外间。周潋逗完了人,瞧见谢执神色,又笑着,开口哄道,“好了,是我先前说错了话。”“如今仇也报了,阿执可该满意了罢。”他说着,伸手从碟子里拿了谢执先前剥的橘子,掰了一瓣放进口中。甜味过甚,不过尔尔。周少爷在心里这般评价道。谢执瞟了他一眼,“少爷不许旁人吃,自己吃得倒开心。”“这算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周潋却不应,只笑吟吟地,低声道,“你若真喜欢,明儿我就去外头买两篓送来,随意你怎样吃。”“这一点,既然是阿拂辛苦带回来的,就都留给她罢,好不好?”他抿了抿唇,声音很轻,更温柔了些,像是初融的春水一般,“先前园子里,阿执应过我的。”“莫要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