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很暖,不似寻常女儿家柔软,骨骼纤细,周潋的胸口被硌得微微发疼。幽幽的兰芷香气落在鼻端,是独一份的,只有谢执身上才会有的气息。于是那一颗悬悬不得平定的心被一点点安抚下来,耳边的嗡鸣声潮水一般渐次退去,眼前情景逐渐恢复了清晰。他进来得突然,绛珠帘乱糟糟地搅作一团,叮叮咚咚地晃**,阿拂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退了出去,室内只余他和谢执二人。莫名地,他不想松开手,甚至自欺欺人般地更收紧了些。谢执的肩很薄,一揽之数。长发束起后,露出半幅腻白脖颈,脂玉一样的光泽。那一小片皮肉和主人一样娇气,先前被他用掌缘按了一小会儿,移开之后,就沾了褪不去的红。又是在那样暧昧的地方,乍一看去,仿佛像是被吮出来的痕迹。是他在谢执身上留下来的。周潋盯着那一小片绯色,停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般地,用指腹按上去,又轻揉了揉。怀中人似有所觉,肩膀很轻地颤了颤,别在发间的凌霄花簪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一下,像是要跌落下来,又被周潋顺势扶住,重新戴了回去。他掌间的力道微松,谢执别过头,拿手撑在他胸膛上,一点点直起了身。长睫上沾着的雪粒半融,凝成湿漉漉的水汽,眨一眨眼,就顺着落下去。周潋伸出手,指尖蹭着眼前人密茸的睫根,一点一点,很温柔地揩干净。那一双水墨画就的眉眼离他那样近,近到里头浮起的笑意都分明。“这算什么?”他听到谢执问,声音里含一点很轻的笑,像是三月的海棠梢,“有意唐突么?”“少爷这回可赖不了。”他在笑他,笑他从前冒冒失失,当他还是谢姑娘时候,“并非有意唐突”这一句不知道在他面前说了多少回。“嗯。”他俯下身,同谢执抵着额,后者的吐息落到面颊和鼻尖,温软里带着化不开的馥郁。“不会赖。”他是有意的。原原本本、心甘情愿地将这人放在了心里。沾了杏子红的两片薄唇落在眼底,周潋从前当是胭脂染出的颜色,离得近了,却又觉得不像。他看着那一抹红,像是恍了神,着了魔,慢慢地朝下,贴近,呼吸相凑。对面人的气息乱了些,鸦黑的长睫瑟瑟地颤,像是要往后退,又被他伸臂过去,自身后扣住了那一截窄腰。他离那一抹杏子红愈来愈近……“咪呜!”斜刺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猫爪,干脆利落地拍在了周潋下巴上。周潋:“……”他垂下眼,看着正站在谢执怀里,趾高气昂的猫,罕见地有几分手痒。谢执难得地没撑住,“嗤”地一下笑出了声。有些事情一经打断,便不好往下再续了。谢执轻咳一声,收了笑,坐正身子,将猫重又揽回了怀里。“少爷从竹轩来吗?”消息传的那样快,看来周敬倒真是个机灵的。“嗯。”周潋磨了磨牙,顺手将猫捞过来,箍在怀里,狠揉了几下。“到了才知,你已经回来了。”他想着先前书房之中周牍那一番警告之语,一颗心禁不住沉了沉,“是我去的迟了。”“你……他可曾为难你?”若说周牍同自己之间还有几分父子情分撑着,那对着谢执总不至于什么顾忌。身体言语之上,威逼胁迫,重利相诱,无非就这些手段。后者倒还罢了,可若是前者……思及此处,他的瞳孔微微睁大,也顾不得旁的什么,忙后退几分,将眼前人仔仔细细地从头打量了一遍。谢执自回来后,已被阿拂看过不知几回,见周潋这副模样,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谢执不曾少了根头发,少爷安心。”他靠在榻上,有些好笑地将炸了毛的猫从周潋手中解救出来。“老爷并未对我做什么,”他捏了捏猫方才动作极利索的那只脚爪,不紧不慢道,“只是劝了我一番道理。”“嗯?”周潋有些摸不着头脑。“老爷说,”谢执抬起眼,朝他微微一笑,“叫我守在少爷身侧,将少爷素日言行一一汇报于他。”“作为报酬,事成之后,他便放了我的身契,叫少爷抬我进门,做个良妾。”周潋:“……”他一时竟不知该先惊于周牍对自己生出的疑心,还是谢执要给他做良妾这件荒唐事。谢执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如何,少爷可愿意吗?”不等周潋回答,他先眨了眨眼,轻笑一声,自顾自道,“我猜,少爷定是不肯的。”“少爷又无断袖之癖,哪里肯纳谢执这样硬梆梆的男子进门?”周潋:“……”现在改口说自己是个断袖还来得及吗?显然这位硬梆梆的谢公子并不打算给他机会。后者眉尖轻挑,唇角微微向上翘着,活脱一副得了逞的小狐狸样。“那不如,我们谈一谈?”“看少爷愿不愿意与谢执联手,同下这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