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业卖酒的大夫,治病也像在酿酒。在他们俩的伤口上瞎鼓捣一番后就把人抬到了竹**,像蒸桑拿那样蒸。竹床底下熏着酒,上面蒸着人。季庭屿醒了好几次,要不是看到外面院子里挂着满满的腌肉,他都要怀疑医生要把他们做成醉猫醉狼下酒。他断断续续昏迷两天才彻底退烧,每次醒过来想动都动不了,因为贺灼一直抓着他的手,一直一直抓着,怎么都不肯放。医生说贺灼伤得比他严重得多,多亏了那口鹿血吊着命,不然人早没了。他这几天就没醒过,但抓着季庭屿的手始终不松开,医生想把他俩分开换张床都掰不开他的手。“他是个靠谱的人,你对象很棒。”医生往嘴里灌着酒,冲季庭屿挤眼睛。他有一把茂盛的络腮胡,酒边喝边顺着胡子往下滴答。季庭屿一愣,“他不是我对象。”大胡子比他还愣:“不是?那你是他什么人?你一定没看到我掰他手时他那表情,疼的哦,好像我在挖他的心。”季庭屿眨眨眼,低头去看那只紧握着自己的伤痕累累的大手,劈断的指甲,指骨上的皲裂,还有无数道深红色的伤口……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说的揪痛感。仿佛心脏变成了一块薄薄的旧布,脱线了,有人扯着那根线拉扯他心里的软肉。就只差一点,他想。或许再晚个几小时,几分钟,他们就再也睁不开眼了,会被永远留在那个角度刁钻的防风洞里,冻成一坨紧紧相拥的冰块。而这段从黄昏持续到破晓的冒险故事,将随同他们一起被埋葬在尼威尔十万雪山中的其中一座里。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匹素未谋面的小狼曾为他做过什么。虽然你很变态,但我会永远珍惜你的心意,达蒙。他握住贺灼攥着自己的那只手,贴在了心脏上。-贺灼是第三天醒的,当时季庭屿刚结束午睡,睁眼就看到他扭过头看着自己。“舍得醒啦。”“嗯。”“身上哪儿还疼吗?”“没有。”贺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抬起来,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耳朵,却颤抖着碰都不敢碰。“你的耳朵是不是……坏了,我昏迷之前好像看到它流了好多血……”季庭屿心口发酸。“那是你的血,达蒙。”“你的手在流血,但你怕我睡着,就一直搓我的脸。”贺灼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茫然半晌后突然起身一把将他摁进自己怀里。“还好你没事……”他闭着眼叹息,呼出的热气落到季庭屿脖子上,像岩浆般滚烫。被烧酒蒸着的身体大汗淋漓,互相碰到就会黏在一起,仿佛刚经历了一夜激烈的情事,但季庭屿并没有挣扎,他只觉得心安。医生一进来就看到他俩抱在一起,“哦上帝!你醒了!先不要抱,达蒙你需要换药。”季庭屿唔了一声,赶紧从他怀里出来。贺灼却不放,揽着他后腰的手臂收得更紧,整张脸都埋在他肩窝里难耐地蹭。“你够了……我还没答应你呢!”季庭屿仰起头躲他,贺灼却顺势蹭到他脖子上,火热的唇贴着他的喉结,几乎要把那一点凸起吸进去,“可我好想吻你,怎么办?””??你大爷的这还有人呢!”季庭屿脸颊爆红。“如果没人的话,你愿意提前预支给我一个吻吗?”“我预支给你一顿胖揍你要不要!”大胡子和桑布眯着眼笑,怪声怪气地咳嗽:“好了达蒙,我们知道你的小猫很好抱,但你也不要用那么大力气嘛,你的伤口流血了。”贺灼这才舍得松开他,季庭屿的衣服都乱了,红着脸,跳下床就要跑。“让他们给你做个检查。”贺灼逮住他。“我已经查过很多遍了……”“再查一次,我看着。”知道他是真的不放心,季庭屿只能留下来,坐在自己那张小**看着他。大胡子帮他换药,桑布将竹床下的火烧到最旺,烧酒的蒸汽源源不断往上冒。贺灼半坐起来,双手向后撑着床,腰上松松垮垮地搭着条薄被,健壮的身躯像一片走势漂亮的丘陵山地。烧酒蒸出来的汗从他锁骨滑下来,顺着遍布细伤的胸肌往下一道道淌,小腹上顶着两个新鲜的血洞。不论哪一个,只要再偏上半分,他就没命了。季庭屿酸涩地侧过头,不忍心再看。贺灼拍拍自己身侧的竹床,“过来。”他不太情愿地过去,弯下腰。贺灼手抚着他的后颈往下压,直到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我没事,都过去了,别垂头丧气的。”“知道了……”季庭屿吸吸鼻子,站起来。对面大胡子促狭地看着他,用德文说:“不是你对象?”季庭屿窘迫地抓抓头发。“他说什么?”贺灼问。“说你是笨蛋。”“所以你并没有否认我是你男朋友对吗?”“?你他妈听懂了还问什么问!”-季庭屿的检查结果一切都好。耳朵没问题,腿上的烧伤也无大碍,最严重的竟然是右手小指,挫骨折了。大胡子给他上了点膏药,用两片小木片夹着。两人身体恢复得都很快。不过三四天,贺灼就能下床了,季庭屿也变回了活蹦乱跳的小豹子,只有手还不太方便,用筷子时得翘着兰花指,看起来还就怪妖娆。大胡子没什么爱好,没事就爱喝两口儿,特别喜欢找他们拼酒,尤其是贺灼。因为他酒品好,喝的时候不吹水,喝醉了也不闹人,就只是没完没了地盯着季庭屿看,看得别人心里都发毛。有一次他盯得实在太厉害,大胡子就醉醺醺地扑过来说:“达蒙,NO!我知道你很想上,但现在不行!小屿还在生病,你会把他搞碎。”季庭屿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揪着他的胡子就要用剪刀捡了,把大胡子吓得满院子跑。贺灼隔空看着他们,面不改色地灌了三杯凉茶。其实这事真不能怪他。一开始大胡子找他喝酒贺灼都奉陪,后来听说这些酒是用鹿茸泡的就一滴都不碰了。实在是太燥。他连着喝的那几天,几乎每晚都要出去搞。一开始还以为是和季庭屿躺得近,闻着他的味道才会控住不住地起兴,后来才知道是这酒的缘故,他一个憋了两辈子的老处男,哪里受得住这种补。可酒停了依旧没用,余韵悠长,该燥还是燥。季庭屿和他睡一张床盖一条被子,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的小猫耳朵。头几次他还不好意思,贺灼一起身他就赶紧装睡。后来实在觉得好笑:在雪山上被歹徒捅成那样都没事,现在被个药酒折腾得快x尽人亡了。“这是十全大补丹啊,大胡子当初卖的要是这种酒早发家致富了。”他在贺灼今晚第二次起夜时忍不住悠悠地感叹了一句。黑暗中,本来要起身离开的人却突然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都不说话。季庭屿被看得后背发麻,往床里蹭了蹭,贺灼却突然拧转身子,蓦地欺身压下。“再拿我开涮,我就让你给我打出来。”他身上热得要炸了,压在季庭屿上方的身体真的如同一只庞大热烫的兽。季庭屿心跳漏了一拍,愣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道:“我、我可帮不了你,我手断了。”“手断了总还有别的。”贺灼指腹向下,粗粝地碾过他的唇。卧槽还能这样?季庭屿都惊呆了,他在感情方面一穷二白,纯情得像个小傻帽儿。但他必不能输。“你来啊,你敢来我就给你咬断。”尺度够大了吧,就不信你这次还有话说!哪想到对方将脸贴到他肩窝,在他耳边凉凉道:“你含着,怎么咬我都愿意。”“滚滚滚滚滚!”季庭屿一副失策了的表情。烦死,怎么又输了!贺灼轻笑一声,从他身上起来时屈指弹了一下他毛嘟嘟的小猫耳朵。“你就仗着我舍不得动你。”-等贺灼再回来天已大亮,季庭屿缩在被子里诅咒他把手搞废。却没想第二天就风水轮流转。午饭时,满桌炖菜腌肉里格格不入地挤着一小碟白萝卜丁,看起来又甜又脆。他不爱吃肉,瞄着那碟萝卜咔次咔次吃了好几块,越吃越热,辣得喉咙里冒火,边端水往嘴里灌边奇怪:“怎么连泡菜都有一股酒味?”“就是用酒腌的啊。”“什么酒!”季庭屿心道要糟。大胡子想说牛鞭酒,可还没开口就抖着肩膀笑起来,桌上三个人一齐盯着他的鼻子笑。季庭屿抬手一摸,两道鼻血,“我……”到底是没逃过……他看着挺清心寡欲天天嘲笑贺灼,结果真轮到他了才发现自己比人家还耐不住补。还不等晚上就开始口干舌燥,好不容易熬到上床时身子已经热得像个火炉,热气和汗把被子都闷湿了,恨不得去雪地里跑圈。偏偏旁边一向早睡的贺灼倚在床头一会儿读书一会儿看报的就是不睡。“你怎么还不睡?”“等你。”“等我干屁!”他眼睛瞪得滚圆。“等你睡了帮你关灯。”贺灼头也不转地回答。“……”季庭屿窝了一肚子猫气。“现在就关吧。”我现在就要睡,大睡特睡!贺灼看了他一眼,收起书,伸长手臂关灯。房间瞬间陷入昏暗。轻悄悄的夜色让每一丝喘息都无所遁形。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弄过,季庭屿怎么都不得其法,折腾半天都没能成功,还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夹着被子翻来覆去地烙饼。“你到底还要弄多久?”沙哑而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一条手臂猝不及防从背后伸过来,搂住他。贺灼好像还在睡,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脖颈上,害得他登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脏狂跳!毫不夸张地讲,季庭屿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吓散了。“你……你离我远点,你身上热死了。”“到底是我身上热,还是你心里热。”贺灼闭着眼贴着他后颈问。“我、我出去一趟……”他红着脸起身就要往外跑。可困在腰间的手臂却蓦地增大力气,“外面还在下雪,你往哪儿跑?”季庭屿都要烦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屈肘向后给他一下:“你大爷的你装什么!不是你前两天出去的时候了是吧!”贺灼这才睁开眼,两人的视线在夜色中骤然相撞,季庭屿立刻感觉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别出去了,刚退烧再挨冻会反复。”他目光冰冷,不容拒绝地将人扯回怀里。两人像两只勺子一样侧躺着贴在一起,贺灼比他整个人都大出两圈,能把湿漉漉的小猫完全罩住。修长的大手包住他小两号的手轻揉一下,然后贴在他的小腹上,掌心温热,像往他的身体里注入了一股温暖的泉。“你不好意思被人看,我帮你挡着。”放在腰间的手移了上来。我就是怕被你看啊!你个变态!“那你……你把眼睛捂上。”季庭屿小声说。“你确定?视觉封闭后耳朵就会变得非常敏锐,我是狼,能听到你再微小不过的喘息。”“我……”他脸色泛白,身上却滚烫,根本不敢回头,使劲把脸往枕头里埋。可身后人的胸肌紧贴着他,呼吸都喷洒在他敏感的腺体上,雄性alpha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弄得他浑身战栗。“昏黄的大雪夜,知不知道这种天适合干什么?”“……泡脚。”季庭屿咬着唇艰难回答。“错了。”贺灼说:“——最适合耳鬓厮磨。”他的唇有意无意碰到季庭屿的耳尖,将声音压低,在这样即将被点燃的气氛里显得危险又蛊惑。“你不好意思,我帮你捂住眼睛,也是一样的。”微凉的掌心落下,盖住他的眼。和贺灼说的一样,当视觉被封闭,一切感官都会变得分外敏锐。季庭屿舔了舔唇,喉管像被灼烧一般干渴,耳朵里像住了蜂巢般聒噪,但这些都不再明显。因为眼皮变成了最重要的感觉器官。他感觉到放在眼睛上的那只手温凉且细长,记忆力极强的大脑中立刻出现画面——贺灼曾用拇指和无名指碾灭他的烟。他每一根手指都像工艺品那样漂亮,宛如用水头很足的暖玉雕出的细竹,那凸出的骨节就是一个个竹节,手背上薄薄的皮肤之下,是脉络清晰、根根搏动的青筋。好凉的手……凉得好舒服……季庭屿汲取着浑身上下唯一的凉意,迫不及待地想:我好想凉快一下……“小屿,你在幻想我的手吗?”冰冷的声音蓦然响起。季庭屿猛地愣在那了,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他在贺灼说话的瞬间,一下子释放了,还发出一声……我天,我到底在干什么……他比憋着时还难受,就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都不敢动,内心疯狂地渴望贺灼说点什么,即便是逗他的话都好,只要能打破这种要命的尴尬。可贺灼一句话都没说。他在季庭屿结束的同一时间立刻向后退去,远离他的身体,掀开被子,起身,穿鞋下床,走到门口时“啪”一声按开灯。房间骤然明亮,季庭屿下意识闭上眼,头顶橘色的小猫耳朵软软地垂了下去。他生气了吗……因为我不小心想着他的手那样……季庭屿觉得自己真是荒唐。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一墙之隔的浴室中,贺灼快步走进去,三两下脱掉衣服,迈进水已经凉了的浴桶里。他坐下时溅出去很多水,精壮的上身有一半露在水面上,右手隐在水下,左手捏着烟搭在浴桶边沿,灯光下腕骨处的青筋不断鼓胀。他闭着眼仰起头,脑海中画面不断,坚冷的下颌骨紧紧咬合着,几乎透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儿。可他怎么都无法达到。因为他发疯一般地想冲回房间里,在那张狭窄的小**剥夺季庭屿的一切。这个该死的念头冒出来的瞬间,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一只细白的手在门板上轻扣两下,推门而入。先钻进来的是两只猫耳。贺灼大发慈悲放过他,他自己倒送货上门。“干什么来了。”贺灼撩起眼皮,雾湿的眼窝中卷起狂风暴雨。“我……”季庭屿看到浴桶中的场景愣了一下,赶紧垂下视线,“大胡子让我提、提醒你,水凉了不能泡……”贺灼把他从头到尾扫视一遍,舌尖在牙齿中间极其缓慢地舔过半圈,抬手掐了指端的烟。“小屿,过来。”作者有话说:猫猫:干什么?你不是被我气跑了吗!狼:过来再说。猫猫:我才不过去,我过去你一定会抓我!狼:你不过来我才会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