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灼当时就心里一咯噔,条件反射地将手从那只山猫背上抬起来。毫不夸张地说,比他十六岁时第一次射击打飘枪都要紧张。偏偏大聪明队员一张脸上有三张嘴净显自己会说话:“哎老大,我们能不能把这只小猫带回去养啊,贺总刚才也说挺可爱的。”哈?季庭屿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三个字:“可、爱、吗?”贺灼:“……”“我说的不是它——”“我管你说的是谁!”季庭屿一声呵住他,接过罗莎琳的报表看了两眼,大笔一挥帮她改掉错误数据,然后让队员该干嘛干嘛去。凡是长眼睛的都意识到老大发飙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等车前只剩他们两个了,季庭屿又把贺灼腿边那只猫从头到尾打量一遍。黢黑的毛毛,咪咪的眼睛,体型又胖又长像枚火箭弹。这哪是山猫分明是山炮!季庭屿气不打一处来,心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陈醋快把他给熏醉了。就连天上被晚霞染了色的月亮看起来都那么不顺眼,妈的怎么这么圆,好像一块醋溜蛋饼。他重重哼一声。看着旁边被那只山炮吃掉半盒的小鱼,就觉得牙痒。想起贺灼刚才揉它后背的姿态,又觉得爪痒。脚尖在雪地里用力抠了两下,咬牙切齿地发誓:贺灼一晚上!不、一辈子都别想撸他了!“领导你听我说——”贺灼站起身想为自己申辩,被季庭屿一个眼神飞过去打断:“你闭嘴,我的领地被人侵占,还用不着你来解决。”是的,领地。猫科动物,不管大猫小猫山猫海猫,占有欲和领地意识都非常强烈。他们无法忍受自己标记过的所有物被侵略者染指,即便拼上所有尊严都会将坏猫打出去。只见季庭屿眉眼一阖,身上的工作服像泄气的皮球似的陡然干瘪,一米多高的英俊omega原地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猫,从卫衣领口里气势汹汹地钻出来。用一种狮王暴怒大杀四方的气场,屁颠屁颠地朝贺灼跑去,抬起一条后腿像小狗撒尿似的在他腿上蹭两下,然后转过头来双爪一撑,耳朵一竖,对着山猫大吼一声:“喵!”我的,你滚!贺灼:“噗。”原来小猫吃起醋来是这样的。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很凶吧。矮脚小毛球转头就揍了他一拳:“笑个屁!回去就收拾你!”山猫被如此挑衅也不甘示弱,低头猛吃一口小鱼干然后踩着罐子张大嘴巴:“啊!”你敢骂我!季庭屿:“喵!”骂你怎么了!山猫:“啊啊!”你再骂我我就揍你!季庭屿:“喵喵!”你敢过来我揍得你满地找牙!山猫:“啊啊!”装什么你还没耗子大,我一爪能把你拍飞!季庭屿气得差点一个白眼撅过去,深吸一口气张嘴大吼:“喵喵喵%&#……喵!”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哔——】大胖崽子也敢和我挑衅,我【哔——】把你打得妈都不认识!这句山猫没听懂但知道他骂得挺脏,于是抓住季庭屿的痛点大戳特戳:“啊啊啊啊!”你好小!你好矮!你像颗丸子被我一口吃掉!转身甩甩大肥屁股:“拉出来的粪球都比你大!你就是只小王八!”我操!我操操操!季庭屿平生最恨别人嘲笑他本体小,气得要爆炸,蹬了蹬后爪一个助跑起跳,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势必要让这个臭小子付出代价!然而他显然忘了自己本体的战斗力有多渣。飞到一半时忽然感觉身体一沉,下面一空,四只爪子一划拉。“吧嗒。”自由落体了。“喵!”小猫捂住眼睛大叫一声。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贺灼一边忍笑一边伸手接住这团从“天”而降的毛球,托在掌心里使劲揉了两把,又亲亲小尾巴和耳朵尖。季庭屿气死了,四只爪倒腾着挠他。妈的你还亲!它都骂我王八了!贺灼挨揍也不躲,一根手指就按得他两只小爪子动弹不得,把脸埋进毛肚皮里亲够了才罢休,抬起脸来,温柔到极点地望着他。“知道了,给你报仇。”小猫爪尖一颤,愣住了。这个角度,贺灼的眼睛距离他不到半寸,连那些隐秘的纹路都能看清。深邃的眼窝就像一艘小船,冰蓝色的船帆上倒映着猫咪的轮廓,好像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印刻在这颗纯天然的宝石里。季庭屿心醉神迷。忍不住伸出爪子捧住他的脸,拉进一点,再拉近一点,近到他的呼吸掠过自己毛乎乎的唇缝,扬起脑袋轻轻亲在那双眼睛上。“喵喵~”真漂亮,香你一口。贺灼愣了一秒,紧跟着笑意就在眼底**漾开来,被这一口甜得心都化了,别说解决一只山猫,就是恐龙来了都能一拳干倒。山猫也是个大聪明,看贺灼那么喜欢猫咪就想自己也行,而且自己比较胖撸起来手感更好。试试呗,万一成了以后小鱼干还不是想吃多少有多少。只见它身子一软就谄媚地摊到地上,朝贺灼露出肚皮,学着季庭屿的腔调叫道:“喵喵~”肚子给你揉喔~结果贺灼拽着尾巴将它拎到面前,端详两秒:“你长得挺大,拿来钓熊吧。”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抱着猫球,一手像拽耗子似的拎着山猫,看到孟凡过来随手就扔给他了:“绑椽子上晾一小时。”“哎,不养吗?贺总你不是挺喜欢?”“我喜欢个屁,我猫毛过敏。”山猫:“??”它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贺灼一边捧着那只小耗子亲屁股一边说自己猫毛过敏。而那只小耗子则爬到贺灼肩头,得意洋洋地朝它做了个鬼脸:“略。”-队员还在外面收拾装备呢,贺灼就把猫咪带进车里了。季庭屿变回本体的时候不多,他自然要一次吸个够本。可是刚捉住一只梅花小脚垫想往嘴里咬,就被猫咪一脚丫子踹脸上了。“全是那只猫的味儿,少挨我!”贺灼哭笑不得:“你这是用完就丢?”季庭屿不理他,翻身把自己团成一颗球。贺灼没办法,只能脱掉外套,又下车用雪把自己两只手反反复复搓洗十来遍,才上去送到猫咪嘴边:“还有味道吗?”小猫抬起头一看他两只手被搓得通红更生气了,“你有病啊,我闹你呢!”心疼地把他手埋到肚子下给暖着。“凉,冰着你。”贺灼把手抽出来,轻轻碰碰他的小爪子,这次季庭屿没再踹他。“给吸了?”“你真烦人。”“谁烦人,气性就这么大,一只野猫的醋都吃?”贺灼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心里美死了。“哪里话,只是贺总既然这么喜欢猫还是不要在野外瞎捡小心带着细菌,等我们到市区你去猫舍领养一只又乖又听话还随时随地给摸的宠物猫吧。”“我要宠物猫干什么,我没那么闲,再说了其他猫再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哦呼,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贺灼想了想。“我喜欢的要能打架、爱吃甜,脾气大又一哄就好。会和我凶巴巴地撒娇,会做狗都不吃的饭给我吃,会变回小猫舔我的旧伤,会在我命悬一线时拖着伤腿给我找鹿血。明明嘴角都被撑破了但为了我舒服还是会忍着,每次我表现好了才作为奖励给我摸一下的短腿小胖猫。这样的有吗?有的话告诉我,我立刻抱回来,当祖宗供着。”季庭屿听得尾巴都翘起来了,还不好意思给他看见,翻身压在屁股底下。“这可难了,据我所知这样的小猫整个尼威尔只有一个人那里有。”“谁?”贺灼问。“你呗。”佯怒地踹他一下,被抓住脚上来就咬了一口,又被按住整个身子,亲吻毛茸茸的脸颊和耳朵。暧昧的氛围在车厢内扩散。贺灼的呼吸掠过猫咪的唇缝,没入他的虎牙,最后消失不见。“我没拿你的鱼喂那只猫,那是留给你晚饭吃的,好好在包里放着,我出去一趟再回来就被那帮小兔崽子拿去喂猫了。”“我也没摸它,是看它吃鱼就想起你埋头喝汤的样子,可爱得我想把你一口吞了。”他一点误会都不留,以免季庭屿心里有疙瘩。“知道了。”小猫趴在他掌心,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是不是快**期了,一身懒骨头。”“嗯,就这两天,不想变回人形了,你把我放口袋里带回去得了。”贺灼笑了笑。“还是变吧,买了礼物给你。”他每次出去都会给季庭屿带回惊喜,没吃过的糖、没见过的花、改良的袖珍手枪、镜头上有两只猫耳的望远镜……不拘什么,重要的是心意。这次是一副黑皮手套,分指的,里面续了一层厚实的羽绒棉,做工特别精巧,美中不足的就是戴起来会显得臃肿些。贺灼前两天发现他站着发呆或者抽烟时总喜欢把手抄进口袋里,问过罗莎琳才知道他有先天不足的毛病,常年手脚冰凉,还臭美不爱戴手套,就连夜找人订制了这副。“暖和吗?”贺灼给他试戴了一下。季庭屿扭头说不要。“怎么了,这不挺好吗?”“丑。”“啧,给你冻成熊爪就好看了?”“真冻了我就把你的皮扒下来做一副狼皮手套。”“行。”贺灼拖着长音点头:“那你记得扒肚子上的皮,那里最暖和。”他声音微凉,带着轻轻含笑的宠溺语调,好像要和车外的风声融为一体。让季庭屿觉得,不管自己和他要什么他都会拱手送上。伸出指尖轻轻勾住他的手。贺灼视线向下一扫,心领神会。勾食指——“我想吻你。”的意思。-只晾了那只山猫二十分钟,孟凡就把它解开了,装备收完了他们要回基地了,怕把它留这里真被熊给叼走。“哎老大他们呢?”这么一会儿牧马人就不见了。“好像去山后了,”罗莎琳说:“你去找找吧,记得拿手电筒,天黑了那边路不好走,都是坑。”“好我知道了!”孟凡答应着往山后走,边走边叫老大,手里明晃晃的光柱四处乱晃,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细弱又压抑的哭腔,他当场心里一哆嗦。“我天不会有鬼吧……”毕竟这里刚雪崩死过人。孟凡不敢再往前走了,躲在雪坡后乍着胆子往那个角落照,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抹熟悉的红色车漆猛然进入光圈,他喜出望外:“老——”“大”没叫出来,他嘎巴闭上了嘴。因为光柱一晃而过,照到了季庭屿。跪坐在后排座椅上,面向窗外,双手紧紧扒着窗沿,满脸都是汗,湿红的脸皱成一团,双眼紧闭着,一副十分痛苦、承受不住、在压抑着什么的表情。孟凡狗屁不懂,以为他在哭,又不确定,只好再用手电筒晃一下。这一晃就看到季庭屿像发了什么急症似的扬起脖子要叫,可下面突然伸出来一只大手狠狠捂住他的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脸都按塌。孟凡“卧槽”一声,手电“当啷”掉地上。老大两只手都抓着窗沿,哪还有手可以捂?!别是真闹鬼了吧!他一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捡起手电就要跑去喊人。可光柱再次晃到牧马人车上,就见季庭屿打摆子似的浑身一抖,突然就泄了劲直直向后倒去,身体**发抖。与此同时他原本坐的地方蓦地坐起来一个人,一把将他按进怀里。“啊——”孟凡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哪是什么鬼!是贺灼!贺灼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凌厉的目光宛如一柄尖刀割破光柱,阴鸷的眼神紧紧钉着他的咽喉。就像被打扰了美妙的进食体验而发怒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车里冲出来掐断他的脖子。直到快要虚脱的小猫在他肩上蹭了一下,贺灼才淡淡地收回视线。一条手臂揽住季庭屿薄薄的腰,给他披上外套,一手伸到门边,缓缓按上车窗。作者有话说:孟凡半夜想起来:不是,他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