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台阶

HRBP看了眼手机，遗憾道：“哎呀，本来想说有时间要带你在恒游的园区逛一圈的，可惜老板叫我回去开会了。”简嘉也很有礼貌的回复：“没事儿姐，我自己转转就行。”他虽然没上过班，但也不可能真的把人HRBP的客套话当真。况且马上就到了吃饭的点了，谁不想赶紧做完手头工作去干饭。不过张姐看起来真的挺遗憾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入职恒游了，有的是时间见面。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都能来问我。”最后又客套了几句，HRBP临走前给他指了一下。“诺。你想去事业一部的话就穿过食堂前面的走廊就行，看到那两个咖啡店了吗，就在对面。”空旷的园区里，忽然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前几次面试都是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走。简嘉现在才有机会打量这家国内互联网巨头的大厂。整个园区的占地面积几乎和云京电影学院一样大。整体的工作环境也有点儿类似大学，虽然是上班时间，但园区的各个角落不乏挂着黑色工牌，端着美式咖啡匆匆赶路的打工人。恒游的建筑风格是全透明落地窗现代化的开放式工业风，正值一个晴朗的天气，几幢高耸的大楼折射出粼粼日光，彰显整个园区的现代科技感。简嘉在原地伫足了一会儿，虽然知道就算去了事业一部，也不一定能碰到陈泊生。但他还是下意识按照HRBP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对着天空拍了一张。万里无云，恰好就能露出恒游集团的LOGO。简嘉把刚拍好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天的云长这样。[图片]其实长什么样都无所谓。主要是得长成陈泊生能刷到他朋友圈的模样才行。小简同学有时候也有一点儿小聪明。但坐在咖啡店十分钟之后，简嘉就开始唾弃自己的小聪明。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迷之自信，觉得人家事业一部的大神在上班时间来刷朋友圈。又是哪儿来的迷之自信。觉得人家大神能看出自己这条朋友圈委婉的滑跪和道歉。简嘉点了杯美式，认命的拿出手机，找到陈泊生的微信。拉出聊天框，开始敲敲打打：[师哥，你今天在恒游……]“哒哒哒”，不满意，简嘉全都删了重新输入。[师哥，你今天有空吗，我找你……]“哒哒哒”，再一次全部删除。简嘉捂脸，阿西吧，怎么哄人会这么难啊！一筹莫展的时候，简嘉感觉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简嘉？”方天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真的是你啊！”简嘉回过头，先注意到方天，紧接着越过方天的身影，视线微微上扬，直接落到了陈泊生的脸上。陈泊生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很有松弛感，美高的风格。黑发慵懒微卷，衬托的皮肤愈发病态般苍白，整个人给人一种强烈的冷淡感。“方哥。”简嘉愣了一下才叫人，心虚道：“……师哥。”陈泊生没搭理他。简嘉心说果然还在生气。“你怎么在这儿？哦，我想起来了。你今天是来三面的吗？面试的怎么样？张姐有没有为难你啊？”方天跟个话痨似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简嘉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跟陈泊生搭话，只好先回答：“还可以，就等通知了。”“你肯定行啊！要相信自己。”方天看着柜台：“来杯美式。”简嘉问道：“方哥，你怎么跟我师哥在一起？”听到“我师哥”三个明显划分自己人阵营的词。陈泊生的眼皮撩了下，看了眼简嘉，简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哦哦，路上遇到的，就一起下来了。”方天其实也觉得奇怪，最近怎么老是在路上偶遇大神？以前咋就从来没这好事儿！简嘉点点头，没说话。方天拿了咖啡就开口：“那你先逛，我跟生哥先回去了哈！”“啊？”简嘉还想着一会儿找陈泊生搭话呢，这就走了？“怎么？还有事儿？”方天看他。“没事。”简嘉摇头，心里有点失落：“那你们俩忙去吧，我自己逛会儿就走。”“行。”方天看着陈泊生：“那我们走吧。”简嘉看着陈泊生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来日方长，到时候在微信里跟师哥认个错道个歉。但又想陈泊生这么难哄，要不然干脆就这么算了。简嘉也不是一个非要勉强的人，合得来就做朋友，合不来就一拍两散。他长这么大，只对陈黎是“偏要勉强”。“就这么算了”的念头在心里逐渐发芽，简嘉站起身准备离开恒游。不远处，陈泊生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不知道跟方天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又走回了咖啡店。简嘉起身的动静一顿，听着服务员抑扬顿挫的“欢迎~光~临！”陈泊生推门而入，漫不经心地左看右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简嘉摸了一下鼻尖，决定再搭一次话：“师哥，怎么忽然回来了？”陈泊生“嗯”了一句，冷冷淡淡。好歹不是对他不理不睬了，简嘉备受鼓舞，开口道：“你在找什么东西吗？我帮你一起？”陈泊生在他面前站定，瞥他一眼，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台阶。”“啊？”简嘉愣了一下，陈泊生慢条斯理：“我说，我在找台阶下呢，学弟。”简嘉心里跳了一下，很快道：“那师哥找到了没有？”“你觉得呢？”陈泊生语气不咸不淡。简嘉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忙递上台阶：“师哥，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师哥要是觉得这台阶还行，要不，您就高抬贵脚，往下走两步？”简嘉又补充。他身高比陈泊生要矮九公分，看陈泊生的时候，有点儿从下往上看。简嘉的桃花眼生的不算太标准，其实眼尾有些微微下垂，抬眼专注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瞳仁是水润的茶色，琥珀的质地，显得很有几分无辜。跟hrbp形容的几乎一样，任何人被这张大美人脸盯着，都会生出一种“我真该死啊竟然让他对我道歉”的愧疚。陈泊生盯着看了几秒，觉得彻底没了脾气。“算了。”他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简嘉心里一喜，知道这事儿翻篇了。“师哥喝点儿什么不？奶茶还是咖啡？”简嘉用对付林棠的那一招来对付陈泊生，朋友生气了没有什么是一杯奶茶哄不好的，如果哄不好，那就两杯。问完之后，简嘉补充：“师哥，你奶茶会过敏吗？”“不会。”“那就好。”简嘉手机扫码下单：“生椰乌龙，无糖的，去冰。”服务员很快就做好了一杯生椰乌龙，简嘉接过来放到陈泊生手里，正式的道了个歉：“师哥，上回说我们不熟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嗯。”陈泊生插上习惯喝了一口，看情况应该是原谅他了。简嘉松了口气，问道：“师哥，你过敏后来怎么样了？药吃了有用吗？”“好了。”陈泊生道：“你要看？”“啊？那不用。”简嘉心想你还怪没有男德的，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多影响市容。又想起论坛的校友把陈泊生多么高冷多么难搞的性格挂在嘴边，他怎么觉得这人还挺……热情似火的？奶茶也送了，道歉也道了。这件事在简嘉心里算是彻底解决了。他看了眼手机，打算随便客套两句就回学校。结果陈泊生喝完奶茶往垃圾桶一扔，开口道：“送你回学校。”简嘉愣了下，刚想说不用。结果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把这大少爷给哄回来，硬是咽下了这句不用，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师哥了。”陈泊生今天开得是一辆法拉利F8，落地价格在四百万左右。简嘉虽然没有刻意去猜测过陈泊生的家庭背景，但看他换车开的速度，应该也不是缺钱的主。回学校的途中一路无话。简嘉昨天为了准备面试，背了一晚上的资料，此刻被无花果的木质调熏得昏昏欲睡。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外面已经是云京电影学院的宿舍楼。简嘉心想罪过，陈泊生下午的时候还得回去上班，他不会耽误了对方很长时间吧。“师哥，辛苦了，那我先走了？”简嘉动作利落的拉开车门，“咔哒”一声，车把手纹丝不动的锁住。嗯？这莫名熟悉的一幕？简嘉顿时一愣。“简嘉。”陈泊生忽然开口。简嘉转过身体看他，有点懵：“师哥？”陈泊生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观赏度好看的可以直接送去做手模。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散漫随意。简嘉这才注意到他食指侧面有一颗黑色的小痣，格外的欲。陈泊生偏头看他，“怎么样才能算熟？”他换了个方式问，声音低沉冷冽：“我们现在这样，算熟了吗。”-下车后，简嘉目送着法拉利的背影，在聊天框里面给陈泊生发了一排的表情包。-+：[熟，熟的真的不能再熟了，师哥（小黄人跪地）（小黄人跪地）]考虑到陈泊生正在开车，没时间看手机。简嘉发出去之后，也没准备等陈泊生的回复，而是一边走一边刷手机。朋友圈那张拙劣的小简同学直钩钓鱼的天空图，现在看着格外尴尬。简嘉翻到自己的动态里想把它给删了，结果点进最新消息，陈泊生给他这张图点了个赞。指尖落在删除的确认键上面。简嘉犹豫了一下，又觉得好像没有删除的必要了。他又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微信嗡嗡震动了一下，来了新的消息。简嘉下意识以为是陈泊生的回复，还抽空想了一下他法拉利是开得飞起了吗，五分钟就到公司了？结果切换回去之后，微信页面跳出来的头像是一只蓝白的肥猫。简嘉的呼吸就这么一凝，脚步下意识的停住。简嘉一共有五百多个微信好友。只有陈黎一个人是有姓名备注的。是回复他拒绝去理京上班的消息。陈黎：[为什么不想来理京上班。]陈黎：[聊聊？]简嘉在聊天框语音输入：[不用，我就是——]“不用什么？”陈黎的声音蓦地从耳侧传来，站姿随性，不知道来了多久。“你怎么在这里？”简嘉掐灭了屏幕，神情意外。“没事不能来找你？”陈黎挑眉，“还没说为什么不来理京上班，这么多天不理人，我惹你不高兴了吗？”简嘉沉默地站着。“不想说？”陈黎笑了声，很沉的音色，像大提琴：“那我换个问题？”陈黎问他，似笑非笑：“刚才送你回宿舍的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