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酥白跟唐兴言的双人直播定在九点。他进来的时候其他人基本早就到齐了,唐兴言在化妆间,会议室里只有居南。看见他跟姜烯前后脚出现,居南叼着吸管疑惑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董哥搭我的车来的。”姜烯解释道,“我跟小陈认识,他今天临时有点事,昨晚聊天刚好跟我说起过,想着当时太晚了就没让他给你打电话。”“反正我跟董哥一个小区,就顺路送他过来了。”居南咽下牛奶,含糊地“哦”了一声,也没多过问。化妆师敲门进来带人去上妆,他便托助理买了早餐来,还顺带分了一个不爱吃的包子给姜烯。董酥白昨晚熬了一宿,这阵看着没什么精神,脸上压了好几层粉底才勉强恢复些气色。化妆师替他打点修容,笑着打趣道:“董老师这张脸不去演个偶像剧真是可惜了。”董酥白的长相属于俊朗那挂的,如果说姜烯是张扬赋有侵略性,那他就是内敛兼沉毅。居南啃着手里的肉包进来,闻言没好气道:“劝过了,倔驴脾气,讲死不听。”要知道,当下最容易给热度添把柴的就是甜宠偶像剧,投入小且回扣高,主打的就是一个稳赚不赔。可董酥白就是不乐意,说什么都不接。他只想把演员当成一个纯粹的爱好工作,专注本心磨炼演技,而不是沉浸在名利的虚荣圈里抽不开身。居南嘴上说他眼高手低不懂变通,可背后照旧东奔西走地尽力帮他接些好剧本。毕竟在娱乐圈打拼下来还能守住初心的人本身就不多了。董酥白底子好,故而化妆师也不必费什么功夫。居南本想让他换身正式一点的衣服,后来想了想觉得直播穿的休闲点也好,显得亲近。公司有专门给艺人线上活动用的房间,直播一般都是提前打开,先由工作人员跟粉丝闲聊互动热热场子。短短十几分钟,直播间人数就高达几十万,连带着卡退了好几次才稳定下来。弹幕一条条刷过,董酥白挑出来回答的都是些跟自己工作有关的问题。秉承着说多、错多、事情多的“三多”原则,大半场直播下来,基本都是唐兴言在讲话,他只坐在一旁跟着随口插上几句。——无非就是介绍之后合作的综艺、电影,外加相互配合着演一些感天动地兄弟情的戏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这么说尴尬不尴尬地结束了,居南跟姜烯在外面商量两人之后综艺的行程,唐兴言则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包巧克力豆坐到董酥白身边。“想什么呢?”他抬手在人面前晃了晃,递了一包过去。“没什么。”董酥白应了声,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发现还是自己喜欢的牌子,“你也爱吃这个?”“太甜了我吃不惯。”唐兴言笑着摇摇头,“但拍戏的时候看你经常吃,就记住牌子了。”董酥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他跟唐兴言并没有外人眼里那么熟,至少在他看来两人只是普通同事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感觉不太自在。“我还以为喜欢这些甜食的都是小孩子跟女孩儿,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唐兴言端详着包装袋上的配料表,“我爸妈就是开甜品店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可以多带点给你。”董酥白捏着巧克力豆笑笑:“吃这个只是习惯罢了,甜食可是艺人明令禁止的东西之一。”“明令禁止偶尔也能有点例外,不是吗?”唐兴言听出他话外的拒绝之意,也没当回事,转言问道,“综艺是后天早上开始录,小姜说他跟居南把我们这两天的活动都延后了,让我们好好养养精神,居南跟你说了吗?”“说过了。”没等董酥白张口,居南就推门进来接过话匣。“毕竟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虽说只是飞行嘉宾,但其他成员都是些大咖,节目本身就有流量保障,表现的好点吸粉不难的。”“这两天让你们待在家里也不是闲着,多看看类似的综艺找找感觉,免得上了节目干巴巴的。”经纪人当久了,唠叨都成了家常便饭。他又啰嗦了几句,见两人都点了头,也就摆手宣布散会。董酥白走之前刻意在楼道溜达了一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么做是为什么,直等在办公室看见姜烯跟同事交谈的身影时,才若无其事地转身下了楼。居南订的是后天早上六点的票,只订了一张。他在星梦娱乐好歹也是拿得出手的经纪人,手上当然不会只有董酥白一个艺人,因此也没法大大小小的行程都跟着他跑。董酥白下了飞机走出VIP通道,几乎一眼就锁定了谁是居南派来的助理,相当符合他跟自己形容的样子。——三分清澈,七分呆傻。那人生了张娃娃脸,估摸也就大学刚毕业一两年的样子。他自然也认识董酥白,见人出来了,忙跑上前招了招手:“董老师您好,我叫曲清北,是居南学长让我过来的,以后就是您的助理了。”“曲清北?”董酥白微惊,居南来前倒是没跟自己说过是他。曲清北显得有些局促,带着他往车子走去,闻言楞了一瞬:“董老师认识我吗?”“也不算认识,就是听居南提起过几次,说是他同校的一个小学弟。”曲清北微微“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董酥白的错觉,他的脸似乎变红了不少。两人上车之后,董酥白原打算闭目养神,却又想着以后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久,便主动抛了些话题跟他闲谈起来。这一来一回才知道,他竟然是学心理的,甚至在池涴市还有一家自己的心理咨询室。董酥白越听越觉得吃亏,名校毕业,好好的老板不当,竟然跑来给自己这个十八线演员当个助理。曲清北跟他的想法却正好相反:“才不是吃亏呢,这是我无言反抗我爸妈控制欲,为我自己而活踏出的第二步。”“董老师你不知道,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妈管我管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连我以后埋哪都替我想好了。”董酥白轻点着头示意自己在听。曲清北继续道:“我大学的志愿是他们决定的,专业是他们决定的,毕业后在哪发展就业也是他们决定的,甚至连我的结婚对象都给我选好了,可我、我……”他“我”了好半天没个下文,董酥白看出他情绪不高,不动神色地转移话题,问道:“你刚刚说这是你反抗他们的第二步,那第一步是什么?”“我没考研。”曲清北直截了当。“考研不是必经之路,只是一个选择,你现在过的开心就可以了。”曲清北眼睛亮了亮,低下声音说:“董老师,你是第一个支持我决定的人。”他顿了一瞬,又道:“不过你别看我没读研,但我本科学的厉害,我可是研究人类的专家!”“那让专家来给我当助理还真是我的荣幸了。”董酥白配合地笑应了声。两人又扯了点别的趣事,没一会儿原先拘谨的氛围就**然无存,连带着曲清北的称呼也从“董老师”变成了“董哥”。综艺的录制地点选在一处偏僻的度假山庄里,四面环山,空气像被清洗过似的,没有一点城区的混杂。董酥白比唐兴言早到了很多,以至于他都下车跟导演嘉宾见过面后,那人才匆匆赶来。来的只有他一个。董酥白朝他身后找了转,确定没有找到别的身影,于是上前问道:“兴言,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经济人没跟你一起?”提到这个唐兴言脸上顿时涌了些薄怒,他忍着不悦道:“本来是一起的,我也不知道小姜搞什么鬼,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早上等了他好久都不见人影,再不走就误机了,我就自己先过来了,好在还有司机接应。”他这边刚抱怨完,那边导演就在招手示意他过去认人拿剧本。董酥白颔首目送他过去,表情轻微一变,转着手机犹豫半晌后,找了个人少安静的地方按出一串号码。他打的是姜烯还跟他在一起时用的号码,虽说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用,但他却只有这一个联系方式。电话铃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董酥白以为没人接的时候,姜烯的声音才从耳边传了过来。“哥哥?”电话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还有些诧异。周边伴随的是接连不断的嘈杂声,董酥白听了半天也没分辨出他在什么地方,只是能肯定绝对不是在家里。姜烯没等到应答,沉默了不多久后又喊了他一声:“哥哥?”董酥白回了神:“你人呢?不用工作了?”“怎么见面后你每次跟我说话都这么凶。”姜烯撇了撇嘴,抢在他开口前又变得不正经,“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一下,你好好录节目,明天就能见到我了。”“别耽误大家进度。”董酥白道。谁乐意见你,他在心里腹诽一句,听见他没事便挂了电话。翻来覆去划动着刚刚的通话记录,还是打消了把这串数字重新扔回黑名单的想法。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在备注栏留了几个小字。姜饼的倒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