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沿时,房间**早就没人了。姜烯去医院拿了体检单,逐一看下来小问题一大堆,但大问题没有,都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按医生叮嘱的方法调理一阵就能好。董酥白常年背剧本的记忆力用来对付这点东西显然不在话下,欣然把看守姜烯的重任算在自己头上。趁他跟护士去取药的时候,又刻意留在会诊室向医生多询问了几句。“医生您好,我想再多打扰您几分钟。”医生头也没抬,敲着键盘微点了点头:“还有什么事,你说。”董酥白把会诊室的门掩上:“我想问一下,他身体没什么毛病的话,那晚上经常失眠睡不着觉是什么原因?”这事他其实之前在剧组酒店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晚上习惯醒来一次去厕所,但不管他是哪个点起来,姜烯大部分时间都是醒着的。但估计是怕打扰到自己休息,即便是没睡也不会在**翻来覆去地乱动。有几次他半夜醒来甚至在**看不到人,找了一转才发现他正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是几十分钟,再躺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股烟味。他委婉地问过姜烯原因,得到的答案只是说他最近睡眠质量不好。这个说法确实有理有据,所以董酥白那会儿也没在意。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他这才没忍住想着问了下。“你这个问题涉及的东西很广啊,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失眠我也没法给你判断是不是。”医生推了推眼睛,把手上开好药的单据插在钢针上,“他平常饮食习惯怎么样?”“这几个月三餐都是准时的,就是吃的东西不多。”董酥白把自己知道的详细复数了一遍。“我看他那么高的个子,体型上是有一点偏瘦了。不过食欲不振,睡眠质量差,导致产生这些的因素有很多。”医生双手交叩抵在下巴,眉心聚拢,若有所思:“你是明星我认识,姜先生是你的朋友的话,工作范围应该相差不了多少。年轻人工作忙,压力大,也容易造成你说的这些情况。平时闲下来多出去散散心,不要把工作看得比身体重要。”董酥白客气地应了声,又问了些其他的注意事项后才出门喊了下一个排队的患者进去。姜烯刚从捡药房拿完药,看见董酥白出来几步跟上去,摇了摇手里的袋子:“别人来医院是来看病的,我倒好,跟来搞批发的一样。”“又不是让你吃的,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外用的药膏好吧。”董酥白拨着帽檐把他这张招蜂引蝶的脸盖住,带他从电梯下了停车场。居南他们的车就停在对面,远远瞅见两人闪了几下车灯。“走吧,中午的机票,下飞机了直接去我爸家给他过生日。”姜烯数着日子觉得不对:“叔叔生日不是还要再过几天吗,干嘛今天过?”“谁知道我爸妈又有什么突发奇想了。”董酥白说起这个就觉得脑子嗡嗡的,自家父母一大把年纪了但性格却比起他更像小孩,做什么都说风就是雨。他本来已经订好了临海的一家风景酒店给他爸庆生,结果这倒好,一条微信发过来,就把他原定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他还没有反驳的权利。姜烯光是听他抱怨都能想到董爸爸那副理不直气也壮的神情,没忍住笑了两声,被满脸不爽的董酥白抓了个正着。“你还笑,就你跟我爸一个德行。”他拍了下姜烯的头,把嘴角合不拢的人强行塞进了后座。从酒店开去机场的路程不远,姜烯一上车就趟在董酥白腿上闭目养神。董酥白也乐得清闲,边搓着他的头发玩,边打量窗外闪过的景物。居南鄙夷地扫了眼两人,又酸溜又嫌弃道:“一个公众人物,在外面注意点形象。你倒是舒服了,我给你擦屁股擦得我手都要断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吧。”曲清北见缝插针地小声补了一句:“董哥你昨天微博发出去后在热搜第一挂了好久,公司怪学长没提前跟他们打招呼,早上刚打电话骂了一顿呢。”董酥白听到这脸上顿时有些愧疚:“是我没考虑周全,我给你涨一万工资。”“可别。”居南还以为他要开出什么有**力的条件,钱在他眼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我钱多的下辈子,啊不,下下辈子都花不完好吧。”姜烯听得头大,暗地里瘪了瘪嘴,饱汉不知饿汉饥!董酥白十分配合地给他鼓掌,把姜烯的头往里面颠了点:“也是啊,员工比老板都有钱。”“那可不。”居南洋洋得意地哼了声,把车里的音乐调高,驶入汇聚成河的车流里抬脚加重了油门。一路上光是堵车都堵了快半个小时,他们时间踩得又急又险,广播轮番播报了好几遍他们的名字才总算检票登了机。飞机上的几个小时全当休眠了,居南还要回公司接受上层的各种“审判”,出机场后就带着曲清北赴死一样跟两人分道扬镳。董酥白带着姜烯打车去了塔靖园,经过楼下那家便利店的时候,姜烯想着空手去不太好,便又进去买了点水果零食。“去我爸妈家你弄这么客气干嘛?”姜烯不认同地摇摇头:“虽然我跟叔叔阿姨很熟,但不空手上门是晚辈的礼貌好吧。”董酥白颠了颠手里的袋子,分量还不轻。透过顶上的开口看进去,这一袋大部分都是零食,十分符合他爸妈嘴里不健康但能令人产生快乐的根源。他无奈揉了揉眼角,也算是投其所好了。老两口下午习惯去社区找人打几小时乒乓球,董酥白按响了门铃,果然没人在家。刚想拿手机打个电话过去,姜烯就已经眼疾手快地从门口花盆底下翻出来备用钥匙。董酥白看他拿钥匙、开门、放回去一条龙,淡淡瞟了一眼:“你怎么比我还熟悉我爸妈的生活习惯?”姜烯但笑不语,脸上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推着董酥白进了屋。老一辈的家居风格以简约为主,董酥白打开冰箱看了眼,里面东西所剩无几。视线转到卧室,收拾好的两只行李箱并排摆在床边,足矣印证他从来之前就有了的猜想。果不其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竟然还是顿散伙饭。姜烯跟在他后面进来也楞了一下,董酥白倒是见怪不怪,打了电话催他爸妈赶快回来,自顾自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等了没几分钟,门外就响起把手转动的声音。董国安两手抓着四五个外卖盒,于诗然也捧了一个两层高的大蛋糕。姜烯上前把东西接了过来,不解问道:“叔叔阿姨这是要走了吗?不再多玩几天?”“不玩了,准备跟他爸去沿海城市看看,这个月的房租刚好明天就到期了。”于诗然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这里有你陪着酥白,我跟他爸一百个放心。”董酥白把外卖开盒摆在桌上,替几人取了碗筷:“就知道你们提前喊我们回来准没好事。”“怎么是没好事呢。”董国安把买来的海鲜平铺在锡纸上,说得振振有词,“我跟你妈本来就是要玩遍国内外各地,要不是因为你那点事我们才不来池涴长住。”董酥白皱了皱眉,从话里抓出一处重点:“因为我?我怎么了?”董国安明显顿了一下,搪塞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于诗然瞪了他一眼出来解围,开了几瓶酒让大家快点趁热吃。董酥白本来就觉得他爸妈突然决定来池涴长住哪哪都不正常,把自己这一段时间能反省的事都反省了一遍,也没觉得有哪里值得他们大张旗鼓地过来亲自盯着。他心里被这事留了层疑问,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心不在焉的。酒过三巡,于诗然却突然撞了撞他,让他跟自己进一趟房间。董酥白一头雾水地跟过去关上门:“妈,怎么了?有什么事还得偷偷说?还有我爸刚刚说你们过来是因为我,因为我什么?”“你爸那人嘴巴是真的快。”于诗然嘬了他一句,拉着董酥白坐在**,“本来呢是不想跟你说的,但你爸话都说一半了你肯定也总是想,还不如直接告诉你算了。”董酥白蹙眉点了点头,直觉不是什么好理由。于诗然从包里拿出一枚用红布包裹好的金制胸针,样式看着像是好几十年前的旧款式。“我们来是因为你跟小姜。”“……我跟姜烯?我们怎么了?”董酥白瞳孔染上几分迟疑。“你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啊?”于诗然像小时候那样用力掐了把他的耳朵,笃定道,“你之前跟小姜吵架了吧,还闹得挺严重的对不对?”见他沉默不表态,于诗然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你是我儿子,你情绪上有什么不对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哪怕只是偶尔打打视频我也感受的到,你前段时间心里难受。”“能长时间影响你心情的,你妈我这么多年可就只知道一个人。”她把那枚胸针郑重放在董酥白掌心,现在的董酥白才是她印象里该有的状态:“这个是你爷爷给你奶奶的,你奶奶给了你爸,你爸跟我结婚的时候又给了我。”话题转换地猝不及防,董酥白看着于诗然,木讷地喊了声妈。于诗然摇头打断他:“这个本来是我给我未来儿媳妇的,只是这个儿媳妇吧,我在你高中的时候就确定不会有了。小姜是个好孩子,你们俩好好的我们才能安心,听见没?”董酥白轻轻“嗯”了声,覆上于诗然的手,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以前她看见别家小孩总会忍不住上去逗逗的画面,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道歉。“妈,对不起啊。”他爱姜烯,也尊重每一位母亲,所以绝对不可能再考虑任何跟亲生孩子有关的事情。“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知子莫若母,于诗然知道他在愧疚什么,“你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我跟你爸都不在乎。人活一辈子,你开心才是要紧的大事。”“胸针虽然是女款的,但别嫌弃,你让小姜收下总归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董酥白眼底一热,攥紧了手里的胸针,巴掌大的轻巧物件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放心吧妈,他不会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