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成看到他顿时漾开一抹兴奋的笑,松垮垮的皮肤堆叠成褶子,在姜烯关门前迅速用脚抵在门缝,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任由关门的力度多大他都不挪开。姜烯忍无可忍地抬起头,刚好看见杨伟成的目光从地上慢慢移到自己脸上。他跟他断绝联系后很少主动去注意他的目光,少有的是因为恐惧跟埋怨,更多的是则觉得恶心。杨伟成看向他的眼底带着亢奋跟贪鄙,推门就想往里面挤:“小烯,让舅舅进去待会儿,外面真的热死了。”姜烯站在门口无动于衷,冷眼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杨伟成掀起衣服擦擦汗,嘿嘿一笑:“说明咱们舅侄真的有缘分啊,我昨天在小区见到一个女的,我一看她见到你照片楞了一下,我就知道她肯定认识你,多亏有她我才能找到你家。”他从拘留所出来后先回家了一趟,随后就一直在小区附近蹲点。昨天跟在文云屁股后面确定了这栋楼,一层一层找了一上午才找到董酥白家。屋里徐徐往外冒的冷气无疑开辟了一处纳凉圣地,对汗水淋漓的人来说有着极大的**力。杨伟成越过姜烯拦在面前的身影,探头探脑地逮着空位往里凑,舒服地长叹一声。“小烯你放心啊,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他皱着鼻子朝身后闻了闻,“上次为了你在酒店打架,舅舅赔了200块钱啊,现在实在是没钱吃饭了。你就管我几顿饭,几顿饭就好。”姜烯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出去,反手关门上锁。这里是董酥白的家,他绝对不会让这种畜生东西进去一步。“没做你的饭,赶紧滚。”杨伟成留恋地在门缝边残存的冷气那贴了贴,陪笑地向姜烯打听道:“小烯啊,那个,轩轩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过?他家好久没回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他现在的地址我也没有……”姜烯一听到杨子轩就明白他想问什么,这幅试探的样子在他眼里自动过滤成别有所图。他双手抱胸地靠在门框上跟看跳梁小丑似的扫视他:“联系过啊,你快要当爷爷了,可惜你的儿子儿媳都不会再回国了。”杨伟成的假笑不出意外地僵在脸上,听到他们不打算回国,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嘴唇蠕动了许久才拍着大腿急眼骂道:“他妈的!老子二十几年就养出来一只白眼狼,偷了我的东西现在连他亲老子的电话都不接!”他破口大骂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姜烯的衣服老泪纵横:“小烯,他不管我你可得管我啊。姐姐从小就对我好,你要是不管我她第一个不能答应!”姜烯眼神都没在他身上聚焦,只在听到那声姐姐时动了动眼珠,淡淡甩开他的手:“我妈已经死了,她答不答应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早点过去找她,兴许还能让她再照顾你一辈子。”杨伟成握紧拳头,骨头被勒得咯吱咯吱响,抱着姜烯的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摆足了一副要赖在这里的架势。姜烯面对他已经不会表露什么情绪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到底是抹不掉的,他从上次遇见杨伟成开始就有预感会被他纠缠到死。自己表现得越失控,他就越觉得抓住了把柄肆无忌惮,所以干脆俩人就这么耗着。反正也不耽误他什么。过了十几分钟,姜烯手机上的数独都打完五关,淡淡问道:“杨子轩偷了你什么东西?”杨伟成抹了把脸,在自己大腿上来回搓动:“那个混蛋偷了老子的钱!”“多少钱?”姜烯问道。“多少……”杨伟成噎了一下,重重喘气没说出来。“原来是钱啊,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这个呢。”身后传来一声遗憾的轻叹,姜烯闻声看过去,董酥白靠在防火门上敲了敲把手,掌心还掂着一个U盘似笑非笑地看着杨伟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姜烯愣了愣,他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董酥白把U盘握回掌心:“二十几年养出了只白眼狼这句就到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个离两人有点距离的地方。杨伟成看见他手上的U盘两眼放光,刚才的倦怠气息一扫而空。眼底没有人性,只像只被生存逼到绝境的野兽,撑着地板站起来就往董酥白那边冲。“就是这个!给我!”姜烯看他癫狂的样子皱了皱眉,不想他碰董酥白,本能地跟上去拦他。手上用力刚把他扯回自己身边,这人就被董酥白一脚踹在肚子上,晃**地向后退去,强大的惯性连带姜烯没来及松手都被拽动了几步。董酥白拧开旁边的窗户把U盘随意一扔,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不知道扔哪了,一会儿自己去找找吧。”他刚刚那脚连半分力气都没收,就是打着往死里踹的私心动的手。杨伟成本来就长期有了上顿没下顿,现在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后脑勺砸在地上,眼前瞬间什么都看不清。他双手死死捂住肚子,侧身趴在旁边止不住的干呕。董酥白看都没多看他一眼,拉着还在状况外的姜烯准备开门。杨伟成总算缓回来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发狠道:“你敢打人!我要报警!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混!”“你去报呗,也不知道是先抓你还是先抓我。”董酥白欣赏着他的表情。要不是因为他是姜烯的舅舅要顾念小时候那点情分,按他现在的情绪,没打死他都算是以慈悲为怀了。“要不这样吧。”他手指轮番在小臂上轻点,“你来我家门口发神经就是为了要钱,钱呢是不会给你的,但我能给你一份工作。”杨伟成没想到他态度一下转了一百八十度,梗着脖子艰难地跟他对上一个眼神:“我不要工作,我要钱!”“工作包吃包住,就是费点体力,给你开6000一个月怎么样?”董酥白笑着看向他,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你现在要什么没什么,与其在这里跟我们干耗着不知道哪天突然就死了,倒不如有份稳定的工作起码能吃上饭。”杨伟成知道他人脉广,摸不透他什么意思,警惕地弓起身子。“你放心,现在什么年代了杀不了人。我不缺钱,也不怕你天天找上门,我帮你只是看在你以前对姜烯好过的份上。”董酥白咬重了“好过”二字,让姜烯从家里拿了纸笔,随手在上面写了个地址:“车费都不用你出,明天下午三点,我让人去这里接你,去不去你随意。”他说完拉着姜烯进了屋,顺便给物业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门外有疯子让保安过来处理一下。厨房的抽烟机还开着,锅里小火煎了些排骨,没放调料,被刚才那一耽搁,各个都是乌漆嘛黑的。想着浪费了也可惜,董酥白挑了几块没那么焦的打算喂狗。姜饼跟酥饼在盘子周围转了一圈,摇摇尾巴头也不回地吃起了狗粮。董酥白见状微一挑眉,朝姜烯摊开手:“狗也不吃。”姜烯朝门外看了眼,沉默着没回话。董酥白不忍心两个小家伙只吃干巴巴的狗粮,开了几罐生骨肉倒进去。安置好它们的晚饭后才起身走到姜烯面前,这人现在一安静他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没觉得你在给我添麻烦,给他找工作是我早就想好了的。”他本来就想在自己进组之前处理完这件事。他把厨房能吃的菜端了出来,又蒸了盒梅菜扣肉:“他去的是居南家里的工地,上次清北他妈说有人在楼下找你的时候居南就看出我们反应不对了。”“他找我问过这事,我只跟他说那是个跟你有点渊源的赌鬼。那边给他安排了四人间,舍友都是居南安排过去的人,有他们看着杨伟成走不了,够他受的了。”他其实巴不得杨伟成一分钱都拿不到,早点死了算了,但也知道这不现实。他不想让这个噩梦源头的舅舅天天缠着姜烯,所以折中下来这样是最好的办法。“还有那个U盘,内容都被我销毁了,以后没有人会知道了。”董酥白道,“刚刚丢的那个是我的,里面就是些没用东西,他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姜烯低应了一声,从后面抱住他,把头抵在他肩上。董酥白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声谢谢,心尖一烫,反手在人耳朵上扯了一下。“干什么?”姜烯抬起头一脸莫名。“你做鸡翅……是不是没焯水去腥?”董酥白砸吧着嘴,五官都皱在一起,夹了块肉塞给他,“你自己试试,又焦,又苦,又腥。”爱情确实能使人消失味觉,但太离谱的还是没法盲目消失。姜烯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跟他对视一眼,默默把盘子里剩下的全都倒了。董酥白在后面看着他轻轻一笑。两人最终的晚饭还是董酥白做的,但姜烯也不是一事无成。下午忙碌了好几个小时,至少喂饱了一个垃圾桶。董酥白吃到一半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一条定制的项链,吊坠上用花边银环包裹了一枚老式的胸针。“我妈上次让我给你的,但胸针是女款的,我就找人改了一下,戴上我看看。”姜烯脖子上还挂着他跟董酥白的对戒,哪个都舍不得摘,干脆就一起挂着了:“好看吗?”“好看。”董酥白点头,他这张脸戴什么不好看。姜烯给他倒了点酒,勾唇笑笑:“哥哥今天的试戏怎么样?”董酥白拌了点梅菜在饭里:“定下了,清北买了明天下午的飞机,过去又得三四个月。”导演那边说是让他试戏,但许是因为推荐人是叶进同,他到场的时候争这个角色的演员只有他一个,就是走个过场免得让人诟病而已。只是三四个月……他看了眼姜烯,低低叹了声气,他现在简直是忧心大于喜悦:“我晚上收工了就给你打视频,不方便接也要微信跟我说一声。”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发语音。”“知道了。”姜烯竖起三根手指连连跟他保证,想到机场离他之前租房子的地方不远,又道,“哥哥上次不是说想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吗,我明天送你去,顺便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