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打火机声音,陌生人回答:“也没很多次吧。”“好意思?那些漂亮的男孩子但凡在你面前掉两滴眼泪,你就没辙了,但这个不一样,Reid,你找死,他是疯子,一匹野马,你驯不服的。”“没说驯,养不行吗?”“得了吧,岁数大了想修身养性?”“我认为以我的年纪追求稳定的感情生活无可厚非。”好笑,边晔乐了,“你什么时候把你家那个房间拆了再来和我说这话吧。”“稳定关系和我的娱乐室又不冲突,况且我有信心,他不会讨厌的。”陌生人言语间有条不紊,语气缓急都似经过计算,透出极强的掌控力。边晔停顿几秒,“反正我提醒到位了,怎么做是你的事,就一点,以后要是没人给迈赫厘写文案,别来找我,我不负责。”对方笑笑,说不谈工作,两人又聊几句,声音渐轻。过两分钟,等到丁昭探头再望,外面只剩下边晔一个,打着火机迎风抽烟。他眼尖,瞧见丁昭,笑吟吟问怎么下来。丁昭说在找郝思加,边晔听后,指指马路尽头的方向,说刚走。去哪里了?丁昭追问,和谁一起?边晔弹掉烟灰,说放心吧,我朋友开车送他走的,不是什么坏人。这很难说,丁昭眼神怀疑,拿手机给郝思加发信息,让他清醒之后记得回复自己。“不信我啊?”边晔歪头打量他,“我看你陪郝思加喝了不少,难受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路上可以和你详细介绍下我的朋友。”“不用了,我没喝多。”说完,伏特加后劲上来,身体自动发出攻击,丁昭一阵晕眩,扶住墙才站稳。“Nate在楼上,不会知道你偷偷走的。”“和这没关系,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反正你们在家会碰到,早回晚回不都一样?”怎么又来?公司到底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丁昭猛地回头,速度太快,脑子又晕了。“喔,我猜对了,”边晔从他的反应中读出答案,嘴角噙笑,“你的表情管理还需要再练练,不过和刚来的时候比,已经好很多了。”边晔下套功夫一流,一不留神还是中计,丁昭正懊恼,又听对方说二十四小时贴身学习,难怪进步飞速,我认识Nate也有快十年了,他带阿康,很少做到对你这样的。但不是没有。这点丁昭明白,他不说话,边晔继续道:“Nate有能力,头脑聪明,懂变通,以前在我手下做AE的时候,我看他面相,就知道这人以后不简单。”程诺文在T&H跟过边晔吗?第一次知道。本来打算走人,但听到程诺文的故事,丁昭稍许迟疑,看出他有兴趣,边晔故意慢悠悠说:“但是呢,物极必反,我给Nate算过一卦,丕卦,大凶也,万事万物,盛极必衰,Nate现在事事顺心,爬到最高峰,就需要多加注意。他站得越高,越容易碰上悬崖峭壁,万一摔下来,会摔得很惨。”丁昭皱眉:“你懂身体语言学,还会卜卦看相?”“做阿康,技多不压身,我会的可不止这些,想学吗?”“……我在A组挺好的。”还是太老实,边晔哈哈两声,“我和Nate做事方式不同,体会过才有比较。广告这行跳槽很平常,跟不同的老板学习是一件有益的事情,甚至把握对机会,鲤跃龙门不是没可能,这点Nate也是深有体会。”“至于其他的,”边晔在吸烟柱上灭掉烟,低声说:“如果你想了解Nate以前的事情,欢迎找我,一定知无不言。”他握住丁昭肩膀,将其调个方向,对上身后某人:“Nate,小昭喝多了,你送送他吧,顺路嘛。”*程诺文应付社交酒局有自己的一套方式,逃酒是必修课,别人喝酒他养鱼。团建尾声,A组阿康喝得七倒八歪,他毛事没有,嘱咐几个AM各自安排好手下,该送的送,明天晚点来公司也无妨。唯独那个自己管的不见了,三层楼找一圈,在门口抓到人,正和边晔在那里咬耳朵。背后看过去,丁昭脑袋耷拉,一副虚心受教的态度。“Ryan刚和你说什么了?”回去路上,他问丁昭,对方低着头,闷声说没什么,一些迷信言论罢了。看出他有所保留,程诺文不再问。两人往前走,丁昭有意落后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估计是觉得离餐厅还有些近,怕被熟人撞到。走过三条马路,落单行人都看不见,程诺文停下打车。夏夜晚风不清爽,吹在身上只有黏腻,吐气都是热的。今晚他至多喝了两杯,一杯还是丁昭给他换的乌龙茶,理性思维仍旧运转完美。从郝思加那里拖走丁昭时,明明脸上写满“高兴高兴”,现在耳朵也垂下来——这是他钻牛角的表现,程诺文见过。打车软件显示专车接单,程诺文转过身,小鬼站在离自己五米的位置踩水坑。老马路的路面不平整,昨晚下过雨,凹槽积水,他似乎对此产生浓厚兴趣,一脚一踩,溅出水花。程诺文领教过丁昭喝多后的杀伤力,神经一跳,过去提对方衣领。脏死了,他嫌弃说,将人扯到一边,丁昭腿软打个趔趄,不由分说,直直撞进他怀里。头是真的硬,撞得胸腔嗡嗡响,程诺文不禁咳嗽。丁昭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胸口,突然抬起来,“Ryan知道我们住一起了。”边晔又在吹什么怪风,程诺文没太吃惊。CO2人精多,边晔修行千年的老狐狸,看出他和丁昭只是时间问题,乔蓓可能也有数,郝思加对传播流言没有兴趣。他们几人认识多年,有些事情猜到了不会挑明,权当给彼此留个面子。秘密尚在可控范围内,程诺文不担心这些,他烦恼的是未知数。丁昭这个公式,永远1+12,今天一串乱码,现在揪出线头,“知道就知道了,他不会说出去,最多开开你玩笑,别理他就好。”他以为一句安慰(硬邦邦的)很快能抚平这个不和谐的线头,没想到起了反作用。丁昭推开自己,哦一声,问你打到车了吗,要不我再打一辆吧。今天郝思加不休假,冲过来找丁昭生死局,当时他不痛快,对丁昭说喝多自己负责回家,自己不送,以为对方是当真了,“这里又没别人,你打车不一样打去我家?”嗯,你家。丁昭认真看手机,说我自己回去吧。到底哪里打结?程诺文思考半分钟,意识到自己不该费神去想。他只在工作上用脑子,日常的情绪消耗理应降到最低,对待一个丁昭,不能太花精力。——狗有时不听话,不理你,是想引起你注意,让你花多时间陪它玩。理论跨物种通用吗?程诺文想了半秒,决定先实践,他收走丁昭的手机,“想要什么就说,我不喜欢猜谜语。”“项目做完了,我想要奖励。”丁昭定定看着他,落下重音,“我的奖励。”今晚乔蓓告诉自己,丹斐这个项目的价值在于让客户认识到CO2的执行力,品牌年末有个TVC的海外拍摄,预算非常高,他们若能顺利比下来,对公司极有帮助。她说这次我是很满意的,但到底客户组有两个,我不能在Ryan和B组面前夸你太多,你手下几个人做得好,你要负责嘉奖,别让他们觉得事情做完啥好处都没有,那多打击积极性。程诺文考虑过这件事情,丹斐项目bonus比例他做完了,自己没拿,准备全发下去。奖金多好,都是出来做事的,钱到位,大家都满意,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剩下不能解决的那一小部分就是丁昭。程诺文很少夸他,一来是自己要求高,达不到那个标准,绝不会轻易送出赞扬,二来丁昭有点太看重他人认同,刚进组的那副讨好型人格还未完全根除,偶尔他流露几分赞许,丁昭真会像狗一样开心半天。他对肯定、奖章这类东西有股偏执,但真正的自信并不源自于此。程诺文清楚他的优点和弱点,丁昭不算机灵,贵在努力肯学,可靠忠诚,共情强,还有偶尔冒出的那一点莫名其妙的准确洞察,这些是他的根基。养踏实,才有结出更好成果的可能,所以帮助他构建自信心需要时间,要慢慢,一步步来。“今天全组人表扬你还不够吗?”老实说大头那首歌唱得真的蛮难听。“不一样的。”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丁昭那双下垂眼水汪汪的,十分委屈。“你训狗都知道,叉烧做得好要给它东西吃,但你看我的时候脸老是这样。”他手放到嘴角,往下扒,做出一个扭曲的苦瓜脸。“……我哪有这么丑的表情。”丁昭摇头,说不丑。他吐出一口气,往前迈一步,抬手摸上程诺文的嘴唇,指腹摩挲唇角,在上面轻轻画。“我就是想你对我多笑一笑。”他对程诺文说:“你嘴长那么好看,不笑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