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禹发完照片,扬起一抹笑容。挂好衣服的丁昭回过头,见他笑得阴恻恻,皱眉问身边的老朴:“他在干什么?”大概能猜到老板无聊行为的经纪人干笑两声:“玩得起劲吧。”在丁昭这里,江天禹没有任何信用度可言,来之前,他特意问老朴是不是会一起,得到肯定答复后,丁昭也存了个心眼,要求和老朴在大堂见面,再一起上去。索性江天禹没有良心,做生意的心倒是有一颗。与佲仕的联名合作对他和个人品牌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为表重视,这次开会来了不少人,众人围着套房长桌坐下,一同沟通细节。江天禹人品不行,组建的团队倒是一点不含糊,专业素养过硬,针对性提了很多优化建议。有些不可能,丁昭趁早了断,有些待议,他就记下,说回头和品牌那边再商量看看,不保证,但会尽量争取。事务冗余,这场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众人疲惫不已,纷纷说用脑过度,累死了。江天禹为犒劳他们,叫了客房服务,留丁昭一起庆祝。“不用,没事我先走了。”“我还喊了两瓶唐培里侬呢。”江天禹委屈兮兮,丁昭心里翻他白眼,说省省吧,八字还差一撇,等你们和佲仕的合同签了,你拿香槟泡澡都不关我的事。哈哈!江天禹笑起来,他与丁昭单独在玄关,周围没有外人,一时手痒,贸贸然伸出去要捏丁昭的脸。丁昭反应快,往旁边一步躲过了,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工作态度:“管好你的手,再有一次,我会请你吃耳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你脸上有脏东西,”江天禹装作无辜,“怎么了?让你不舒服了吗?”丁昭懒得配合江天禹玩这种推拉游戏。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在伦敦街头被江天禹几句话耍得团团转的自己,江天禹喜欢从试探他人底线的行为中获取快乐,招惹他无非是一种低级的激将法,反应越大,江天禹只会更加兴奋。等待半天,见丁昭还是不给反应,江天禹垂下手,嘴一撅,用小孩子语气说:“你没以前好玩了。”“我来是和你工作,不是给你玩的。”“只给程诺文一个玩吗?”江天禹哂笑,“小气。”“你要是狗,我也会对你大方点。”江天禹扬眉,“程诺文和你和好了?”“我们没在一起过。”答非所问。江天禹暗自得意,自认戳中了丁昭的心事。他眼珠转转,突然说:“这次你出力最多,谢谢,这样吧,作为对你工作能力的肯定,我私人满足你一个愿望,想要什么都可以。”他眨一下眼,“字面意义,‘什么’都可以。”这世界不存在无欲无求的人,江天禹好奇丁昭的欲望——他会想要什么?钱、资源,还是自己欠他一个人情,用来日后还债。猜得正高兴,面前的丁昭稍作思考,便有了决定:“好,你说的,我确实有件事想你去做。”他将答案告诉江天禹。对方仍旧挂着笑脸,问你认真的吗,这不就是白白浪费一个心愿。丁昭没有丝毫犹豫,坚持说我就要你做这个,又惊讶问不是吧,你别告诉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到。江天禹没再装出亲切的模样,笑容停在唇边。他用层层理由包装的最终想法,却能被心思纯正的人一眼看到底。于是哼一声,说我言出必行,你以为我靠什么吃饭,小事一桩。丁昭没和他多纠缠,独自坐电梯下去。出酒店旋转门的时候,一名大堂保安迎面进来,怒气冲冲向同事抱怨外面吸烟柱有个衣衫不整的人在发毛病,蹲那里赶也赶不走。浦东丽思的门口人来车往,丁昭出去,往吸烟柱方向多看一眼,被保安怒斥的身影有点眼熟,他仔细瞧,不是别人——程诺文正抱头蹲在那里,像个被警察压在墙角反省的劳改犯。对方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以为是保安杀个回马枪,抬头硬邦邦扔出一句:“我说了,我在等人。”他露出发红的两只眼睛,身上衣服穿得颠三倒四,一个袖管长一个袖管短,领子也翻进去。头发蓬乱,飞起好几簇,不知道抓了多久,脚边还躺着一圈新鲜的香烟尸体。哪有这种时候。要让刚认识那会的程诺文来见这个程诺文,肯定会高高在上讽刺眼前人是个十足的失败者。然而这个程诺文不介意这些。他看到丁昭,愣了几秒,确认人没事后长舒口气,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形象不佳,掩饰性咳嗽一声,偷偷踩住烟蒂:“都是别人的,我只抽了……两根。他身边的烟盒空了大半,谎话都编得错漏百出。丁昭不作声,拿出纸巾递过去。过来途中,程诺文给丁昭打过几次电话,没一个打通,循环的忙音听得他焦虑不已。开着车魂都要从车窗飞出去,过路口还被交警抓个正着,吃上一张罚单。交警见多他这样的,老练开单,说浏览电子设备妨碍安全行驶,扣三分罚两百。到浦东丽思,停好车,他不进去,告诉自己应该耐心等待,结果一分钟过得和十小时一样,实在受不了,程诺文去附近烟纸店买烟。店里没有白色万宝路,只好随便买一盒,烟味呛人,抽上后没有任何舒缓,他以为是量的问题,低头猛抽一阵,始终未能抚平颤动的神经。一年来他滴酒不沾,可惜身体健康不代表心理健康。不文明行为今天做得够多了,程诺文都觉得不好意思,默默用纸巾包好香烟屁股扔了,旁观的丁昭站在原地不动,问你怎么来了。“你一直没接电话,我就……过来看看。”丁昭看手机,发现不知几时被人调到飞行模式。他猜出是谁干的好事,不动声色道:“不回电话而已,能有什么事。”又问:“江天禹告诉你我在这里?”程诺文没起来,气势矮他一截,别过头当承认了。“你来看什么,抓我?觉得我在和他约会?”“没有,我不是误会你和他,你知道他是哪种人,我相信你懂得保护自己,我只是——”他停下,空出的那双手又开始抓头发,“我想早点来见你。”丁昭像是听不懂,不依不挠追问:“为什么?回家不是一样可以看到?”现在来用一根筋折磨自己是吗。程诺文起身,他整个人绷紧,手上用力捏扁不再需要的烟盒,“你要听实话?”“是你自己说以后不会再骗我。”丁昭说得很平静,但在程诺文看来不亚于拱火。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过裂痕,修复起来没有那么容易。他保持距离,给足丁昭时间,是因为他不想逼他,想他好好考虑。实话对吧。“实话是我在意你,我想每秒你都在我面前,实话是我现在火到想上去掐死那个瘪三——正常人谁开会约在三更半夜,他特意找你来酒店,还给我发莫名其妙的照片,就是要我不舒服。江天禹有病,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明知道他是成心的,还是忍不住光火,你知道我联系不上你有多急吗?他不等丁昭回答,继续道:“我不想再做那种天天管你限制你去哪里的人,我清楚自己没这个资格。但我看到你和其他男的在一起我就浑身难受,你不是直的吗?现在那群死同性恋跑来惹你,你也不躲,所以你只讨厌我一个是不是?丁昭,我说爱你、补偿你不是空头支票,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再对你好一点。你恨我烦我都没关系,我活该,我认了,但你不接电话我会急,因为我怕你出事。开车过来的路上我把所有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你想一个个听吗?”说了太多,全是质问语气,发泄过后的程诺文恢复理性思考:没有逻辑,纯粹情绪上的输出,他最不想做这种事,但丁昭真的每时每刻都可以引发他这股冲动。他扔掉烟盒和打火机,努力平息呼吸,考虑该如何换个话题,忽听有人说:“我饿了。”程诺文缓过气,他直直看向丁昭,“吃宵夜?”“想吃小馄饨。”一句话, 一个指令,丁昭真是训狗的天才。心中空落落的某处被填满。回程两人谁都没说话,上楼一前一后,有些预感暗中滋生。开门进家,屋里极静,叉烧估计钻到窝里睡着了。程诺文刚要开灯,还没摸到开关,身后有人拿头撞他后背。程诺文转身接住对方。两人于黑暗中相拥,不多时,程诺文感觉丁昭抬起头,有什么贴近,呼吸落到程诺文脖颈,他握紧手,利用最后的理智拉开丁昭。“我是程诺文,不是别人。”他猜到丁昭想干什么,郑重申明自己的身份。怀中人极轻地叹一声,离开他,伸手开灯。“我又不近视。”一双下垂眼非常潮湿,丁昭投来视线,嘴上说,“如果你不想,我不勉强。”当然可以勉强,必须勉强。程诺文立即拉住他的手,将丁昭重新带进怀里。他紧紧抱住对方,还是不放心,再次验证,“你真的要做?我怕你第二天会后悔。”丁昭无语至极,狠心撞他胸口,他这颗头是纯金打造,不懂转弯,将程诺文整个人撞得嗡嗡作响,随后伸出手捂住程诺文。“你以前不是说过,想**从不会提前通知别人。”“改了,”程诺文移开他的手,“以后每次我都会征求你同意。”他张嘴含住丁昭手指,从指尖开始,舔一下问一句,“同意吗?愿意被我这样吗?”接着吻丁昭眼睛,又往下,“这里可以吗?”他反复问,伴随细碎的吻,丁昭被亲得好痒,咕哝:“狗啊你……”程诺文吻到他嘴唇,“对,狗喜欢你不是很正常?”两人互相看一眼,很快吻到一起,这次是丁昭主动。吻到热量攀高时,程诺文先一步放开丁昭,他还有一丝清醒,走到客厅角落翻行李。丁昭默默看,知道他想找什么。等程诺文回来,低声问他,“去**?”丁昭偏一偏头,代替回答。程诺文将那一沓袖珍雨衣放进后袋,双臂抱住他往卧室走。一米二的单人床,必须小心翼翼才能保证不摔倒,程诺文两只手撑在丁昭身边,靠近他接吻,开始时还是有些束手束脚,总是抽空停下问他行不行。礼貌的程诺文,丁昭看得很够了。他想看的是不礼貌版本。爱至不可控时,那种要吞没一个人的狂潮是翻天覆地,甚至有那么一刻会让人不能呼吸。那种被拥有、被需要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足够真实,会让他有真正被爱的实感。丁昭扳正程诺文的脸,稳住呼吸,“别问了,程诺文,我不是玩具,不会碰一下就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