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述被细密地拢进双臂之间, 耳边传来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被水沾湿后又风干的布料有些发硬,却又被炙热的体温所融化。他的脸颊贴着庄泽野的肩膀, 只露出一只发红的耳朵。距离近到能听见他的心跳,感受到呼吸拂过脸颊,似乎一切感官都在无限放大。被人拥抱是什么样的感觉,好像自他十岁以后就再没有体会过。原来现代人的庆祝方式是这样的,奔放又热情。他被松开后, 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庄泽野也不说话, 悄悄观察他的反应。“怎么样, 是不是比你们的方式要更直接?”他问。温辞述“嗯”了一声,只听他又问:“那你喜欢这里吗,还想回去吗?”第一问题温辞述可以回答, 但第二个问题他一时间回答不了——想回去吗?必然是想的。没有人不想回到自己的家, 无论路有多遥远。看见他沉默,庄泽野也安静了下来, 方才的温柔氛围仿佛逐渐消散。入夜,外面的喧闹声偃旗息鼓。温辞述睁着眼睛躺在**,距离他几公分的另一边, 躺着庄泽野。在两人的不懈申请下, 节目组还是同意他们解绑一个小时, 各自洗完澡换好衣服后才重新绑回去。说来说去,还是得捆在一起。房间里窗帘半敞开, 月光透过玻璃洒了一室。温辞述睡不着, 他第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 简直觉得周身都不自在, 一点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做。庄泽野也睡不着,他在想晚上的事——温辞述其实还是不想留在这里吧。两人各怀心思,温辞述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忍不住僵硬地动了下胳膊。这一下牵扯到庄泽野,身旁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说:“我手麻了。”庄泽野这才反应过来,配合他抬起右手调整姿势。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温辞述慢慢呼出一口气,问了句废话:“你怎么不说话?”问完才想起来,他们是在睡觉又不是在闲聊。正以为庄泽野要不耐烦时,他却转过来侧卧,面朝这边道:“温郗,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这话问的很突然。“小时候?”温辞述感觉到他的靠近,动也不敢动地躺在原地。庄泽野在黑暗中看着他,仗着没有灯光照明,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人看得见,他的眼神比先前要肆无忌惮得多,带着若有若无的侵略感。“嗯,从你出生开始,你的父母、亲人,你是如何长大的。”温辞述笑:“干嘛,不好好学地质,转行考古了?”庄泽野闷闷地说:“不是考古,只是我怕哪天你突然消失了,至少还有我知道你这么个人。”空气短暂地静了一会儿。温辞述笑容渐收,确实如同庄泽野所说,他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突然穿回去,也不能保证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会不会心动。他语气软下来:“我父皇的名讳叫温平江,乃是大靖第三任皇帝,母妃出身卑微,原先是皇后娘娘的侍女,我有个亲弟弟叫温辞镜,也是后来的靖文帝。”“我幼年深受父亲喜爱,在其他同等地位皇子都需要离开母亲身边时,父亲允许我和母亲待在一起,并指派了老师教我学习。后来我初入学堂,因文思敏捷,父亲让我拜太子太傅为师,也是这次拜师,使我遭到太子的忌惮。”“但我当时年少轻狂,并未察觉到这一点,直到后来太子用了些手段……让跟我亲近的文臣入狱承受酷刑,我才明白自己的轻狂,给其他人带去多少麻烦。而最无奈的是,父皇要我辅佐太子,我没办法让他失望。”庄泽野下意识想握他的手,只犹豫片刻,便顺从心意握了上去,温辞述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低声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太子没能接受你是他没有福气,牵连他人也是他的错,那些无辜的人不会怪你的,你不要自责。”温辞述的呼吸平缓了一些:“我当年以为只要我无二心,他就会渐渐接纳我,然而身在局中无法抽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后来我母妃仙逝,我花了两年时间云游四海,体验民间疾苦,并在回去后上表进谏,接下来玩乐度日,不问朝政,妄图能置身渡外。”他叹了口气:“师父说过,一个贤臣应该做到功不盖主,可我偏偏信了亲情血缘,忽视了这一点。”“就连我的亲弟弟,都能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将太子和其他手足一网打尽,我又怎么能相信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呢。”庄泽野握住他的手逐渐收紧:“照你的意思,温辞镜此人残害手足,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杀你?”不待温辞述回答,他又道:“如果靖文帝真的想杀你,没必要派封效满那种杀手从洛城赶过去,直接买通狱卒给你下毒就行了,所以温郗,你相信的没有错,亲情的确是存在的。”温辞述微微震动,每回他想给自己找这个理由的时候,总是不敢再次去相信,他宁愿封效满是温辞镜派来的,似乎那样才能让他的心够硬。庄泽野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很遗憾自己没有出生在大靖,要是有我在的话,他们休想动你。”温辞述转过头,黑夜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与往日不同的注视。庄泽野苦笑:“不过那时候你应该不缺保护你的人吧,不是还有另一个‘我’吗。”温辞述忍不住向他靠近,像是想否认什么似的,小声说:“你就是你,没有‘另一个你’。”这两人除了相貌,其他方面完全不一样,他渐渐不想在庄泽野面前,再提及另一个人。庄泽野微微笑了起来,顺势揽住他:“既然这样,那只有我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温辞述讲了半天也困了,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在他即将入睡的那一刻,听见庄泽野低声说。“不管是不是我,我都希望有人能陪在你身边。”第二天温辞述醒来的时候,手上的绳结已经解开,另一边空无一人。洗漱完去化妆,才看见庄泽野已经在化妆间坐着弄头发了。温辞述问:“你怎么把绳子解了,万一他们不相信我们绑了一整晚怎么办。”庄泽野冲他眨眼,机智道:“我发微博了。”他把打包的早餐推过来,温辞述一边吃饭一边刷微博。这一晚节目组上了好几个热搜,他们的微博也开始涨粉,庄泽野那条是早上六点发的,拍了一张他们双手的合照。[@Flora-庄泽野:被惩罚一天一夜,@安晓Ann这导演下次不能合作了。]安晓堪称10g冲浪,仅仅五分钟便回复。[@安晓Ann:什么惩罚,明明是奖励(/坏笑)]评论区跟疯了一样。[@我是野述的狗:啊啊啊啊啊啊,大清早被塞一嘴狗粮!野哥不要太勇!话说你是一夜没睡吗?][@星耀今天倒闭吗:我草,安导!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送你一个巴掌:起猛了,看见野述出柜,我再躺会儿。][@在老瞿头上唱歌:呜呜呜,所以你俩昨晚是锁着睡的,还是在同一张**!我何德何能磕到这样的cp!][@野格蝴蝶锁死:传下去,野述do了。][@许愿池里的男朋友:传下去,野述do了一夜。][@掏出kua下之物:传下去,野述三年抱俩。]与此同时,评论区的唯粉彻底破防,大粉开始骂公司,瞿怀民一个电话打给钟可欣,钟可欣又一个电话打给庄泽野。庄泽野在座椅上懒洋洋地接电话:“微博是节目组让发的,愿赌服输,不要玩不起嘛。你早点过来,这里需要人手,就这样,挂了。”温辞述看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只是翻着他的评论区说:“他们吵得很厉害,要不要删了?”化妆师笑道:“辞述,你们出道都半年了,得学着不去理会外界的评价。”庄泽野点头:“不管发什么都会吵架,没必要太在意这些,大部分粉丝还是喜欢看舞台,好好提升自身实力,不用被闲言碎语困扰。”温辞述若有所思,化妆师说:“这是正解,我工作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成名后懈怠的,年轻人啊,要趁着有精力有冲劲的时候多多努力。听说安导这次打算办演唱会,你们可要好好准备才行。”庄泽野嗤笑:“他开玩笑的吧,都没正式官宣。”温辞述盯着手机上突然上升的热搜,微微睁大眼睛:“好像官宣了,就在刚刚。”出乎所有人意料,安晓这次搞了个大的。在没有任何提前通知的情况下,正儿八经安排了一场大型演唱会。官方微博宣布这一消息后,粉丝们都疯了,更有人翻出先前通过的演唱会审批单,才知道他们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原本大家都以为这是一场旅游音综,玩玩乐乐办个十几人的篝火演唱,娱乐一下不得了了,可谁都没想到,会是在体育馆举行的正式演唱会。大家集合的时候,脸上全部写着震惊。Flora五人七嘴八舌地询问钟可欣,她只好承认:“没错,合同里是这样的,但安导严禁我提前透露,说是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宋真和江丹青都是老江湖,显得比他们淡定许多。他们的经纪人也都不曾透露消息,嘴巴非常严实。宋真笑着说:“节目组挺让人意外的,我都好多年没开过演唱会了。”江丹青说:“谁不是呢,哎呀突然有点紧张了。”何赟和常勋面面相觑,问安晓:“导演,我们俩也要上?”安晓把他俩安排得明明白白:“当然,全员都得参与,你们单独准备两个节目,一个唱跳一个二人转,上去炒作氛围,常勋你以前不是学舞蹈的吗,还可以给Flora当伴舞啊。”常勋:“……”有句骂人的话卡住了。安晓说:“为了感谢昨晚当地父老乡亲的款待,我特地给他们留了三百个免费席位,大家没有意见吧?”众人纷纷点头赞成,居民们实在热情,泼水之后还给他们塞了不少当地特产。安晓继续说:“演唱会门票在履行合同分成后,节目组将把剩余部分捐给本地环境保护协会,南岛是个很美丽的地方,欢迎大家多多来游玩!”现场响起一片掌声,镜头突然对准了向晚。安晓坏笑着问:“向晚,作为Flora的大哥,你对这次安排有什么想法?”向晚没有防备,实话实说道:“我在想,到时是要唱完两张专辑的歌吗?”他过于坦诚,弹幕都刷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向队:完了,一张mini一张正式好像撑不起来。】【能看见你们已经很开心了,好期待线下见面啊。】【我做梦都想听现场!什么时候放票啊啊啊啊啊!】【可以来点别的舞台,三人组两人组都行!】【我可以点一个双rapper吗?】【话说树树现在是混入主唱队列了吗?能不能让他自己唱一首啊。】【前面的,单人舞台似乎不太可能,别忘了还有前辈哦。】【能听到宋老师唱歌好激动,他很多年没举办这种演唱会了!】【我妈妈超喜欢青姐,准备带她去看,啊啊啊啊疯狂期待!】【哈哈哈哈哈,我更想看看何赟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何赟:装死中,勿cue。】镜头转开后,钟可欣给他们发了份歌单,上面是暂定的演唱会曲目。顾鸣赫一看就兴奋了:“居然有cypher!”庄泽野也笑道:“哇哦,向队和南之也要说唱?”向晚连忙说:“我没试过这种,能不能改成歌曲串烧啊?”“不能,你必须说唱。”顾鸣赫从背后勒住他脖子,闹成一团。钟可欣笑着转向温辞述:“你没问题的吧?”林南之正发愁,顺口说:“他当然没问题,野哥嘴把嘴教的能有什么问题。”一个不留神,把网上的评论给说出来了。空气安静了几秒,大家异口同声地起哄,庄泽野抬手就要揍人,林南之连忙躲到顾鸣赫身后。温辞述低下头,耳根和脖子都红彤彤的。现代人开起玩笑来真是——口没遮拦。庄泽野见他不说话,转移话题道:“说实话,这段cypher如果唱好现场绝对炸,我建议后面大家多跟台下互动。”顾鸣赫打了个响指:“那是,到时候铁定大型蹦迪现场,不过填词有点够呛。”向晚只得认命:“那我们先写,写好拿给你们帮忙改?”钟可欣说:“只能这样了,也可以发给老师看看,让他帮忙修改。”节目组给的准备时间只有四天,时间紧任务重,大家很快便开始了工作。这几天不用每时每刻直播,但节目组会安排摄影老师跟随拍摄一些素材,用来发布会员视频或者vlog,还会随机进行后采。回到专门准备的练习室,众人才发现庄泽野没跟上来。向晚:“阿野去哪儿了?”顾鸣赫说:“他好像有点事,让我们先开始。”拍摄区外,庄泽野和常勋走到没有摄像机的角落。他插着兜,表情很是不耐烦:“找我干嘛?”刚刚直播结束后,常勋便让他出去一下,说是有重要的事说。碍于何赟跟他说这家伙昨天想“非礼”他,庄泽野勉为其难打算听听他要搞什么名堂。常勋说:“你好像对我敌意很大,为什么?”庄泽野懒得装:“老子烦你还他妈需要理由?”舆——奚——郑——礼——他出口成脏的毫不避讳,俨然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常勋接二连三碰壁,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冷笑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待见我无非是因为温辞述。”庄泽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常勋望向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喜欢他,是不是?”他暗自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眼看对方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起来,顿时心脏狂跳,感到一阵兴奋——他果然猜对了。然而庄泽野盯了他几秒,露出荒唐的表情:“你脑子进水了?傻逼吧你。”常勋:“……”庄泽野像看路边垃圾一样看着他,手心朝上勾了勾手指:“口袋里的东西,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帮你扔?”常勋登时面色通红,心情沉到谷底,只得拿出手机。还没等他操作,庄泽野直接两根手指捏住手机壳,抬手丢到了楼下,下面传来碎裂的声音。常勋快气死了:“你!”庄泽野无所谓地说:“去找我经纪人报销。”他哂笑:“我奉劝你手段高明点,就这智商,怎么钓到金主的。”说完,转身就走。常勋气得微微发抖,完全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他不甘心地说:“你不想知道温辞述喜欢谁吗?我告诉你,他一直以来都喜欢我!”庄泽野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练习室里已经扔了一堆废纸,大家七零八落地席地写歌。庄泽野消失大半天,回来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顾鸣赫说:“哥们儿,去哪里了,快来帮他们看看,我一个人搞不过来。”他径直将温辞述手上的抽出来丢过去:“喏,这个交给你了。”庄泽野看了眼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又扔还给他。“你看吧。”他走到旁边,开始看其他歌词。顾鸣赫睁大眼睛:“你搞什么飞机?”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温辞述也很疑惑。从他进门开始,就没再主动说话。练习室里难得有些安静,顾鸣赫和林南之交换眼神,大家都感觉气氛不太对。一整个下午,庄泽野都显得异常沉默,就连来拍摄的时候都安静得一言不发,连钟可欣都看出他有情绪。等到下班,他心情不好的事已经传遍了练习室。中途谁去找他说话,包括温辞述,都被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吃饭时顾鸣赫还在和向晚讨论,他是不是跟温辞述吵架了,否则一天都这么沉默也太不正常了。晚上庄泽野走的很早,早早回到房间,早早洗完澡躺下,枕边放着手机。温辞述不解了一天,进门走过去问:“你怎么了?”庄泽野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别扭的样子,他一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先别问,过来躺会儿。”语气很温和。温辞述更奇怪了:“到底什么情况,你从出去回来后就很不对劲。”庄泽野叹道:“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某些人相信,我在生你的气。”“什么?”“躺下说。”“不躺。”他起身拽了把温辞述,将他推倒在**,因为动作原因顺势单膝跪在了他身边,温辞述没有任何反抗,仰视着眨了眨眼。庄泽野问:“你相信我吗?”温辞述没什么犹豫地点头:“相信。”“那就先别问,因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闭眼睡觉,一会儿叫你。”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这样的姿势不妥,抽回手躺了回去。温辞述闭上眼睛说:“你没不高兴就好。”庄泽野本只是不能确定,不想提前给他希望,闻言心尖却颤了颤,他一直在思索这件事,然而温辞述真正在意的是他心情好坏。他侧头看过去,温辞述已经听话地睡觉,心里好像更放不下了。凌晨一点多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庄泽野看完消息,轻轻摇醒温辞述:“起来,跟我去个地方。”温辞述揉揉眼睛:“嗯?”他没多说什么,拉着温辞述走出去。他们住在酒店第三层,走廊上空无一人,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温辞述被他一路牵着,迷迷糊糊地忘记问要去哪里,反正庄泽野也不会把他卖了,他便妥协地跟在后面。走到顶楼的露台处,庄泽野停下脚步靠近铁门。他们刚在门后站定,温辞述就听到上面传来谈话声。“我已经按你说的办了,你还要怎么样?”这声音一听就是常勋,但并没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应该是在打电话。温辞述无声地投去疑问的目光,庄泽野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听。常勋听上去有些恼火:“我跟庄泽野说温辞述喜欢我,妈的这种烂借口我都编出来了,真叫人起鸡皮疙瘩。然后?然后他果然生气了呗,据说跟温辞述闹了一天。”温辞述眼中的困惑更甚,直勾勾地看着庄泽野。常勋到底在说什么?庄泽野别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谁知温辞述这回没放过他,直接上手将他的脸扳了回来,然后意外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脸颊。庄泽野:“……”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透着懊恼:“撒手。”温辞述松开手,轻声说:“你躲什么躲……他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些,你又为什么要演生气?”庄泽野不知从何解释,不耐烦地做了个“噤声”。“回去再说。”温辞述不解地望着他,还是暂时闭上了嘴。常勋说:“不可能,他就算再火大,好歹也知道自己是明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更不可能公开出柜的,除非他不要前途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温辞述换人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温辞述隐隐听明白了几句。常勋静了一会儿,说:“你不用激我,我确实希望温辞述消失,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想让他身败名裂?真的像你说得那样,他是个意图篡权夺位的人,还是你有别的私心?”听到这里,温辞述的心陡然一惊,这口气和态度——已然坐实了对面的人是谁。果然和他猜的一样,那人是封效满。常勋赌气似的说:“每次谈到这个你就转移话题,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连知道你目的的资格都没有是吗?大不了鱼死网破,你去告发我好了!你去告诉她吧!”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都是无意义的争吵,言语有点奇怪。温辞述眉头直皱,在他快打完电话的时候,被庄泽野拉着回到了房间。时间接近一点半,两人困意全无。温辞述消化了半天,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在打电话?”庄泽野没想到他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个,说道:“跟着小陈的那个新司机,是私家侦探,这次的随行人员里面,有一半是保镖。”温辞述张了张嘴,感到诧异:“你还请了私家侦探?”庄泽野心想,不止呢,其实有一个组的侦探,只是太扎眼没让跟过来。他握拳咳嗽两声,含糊地说:“是我舅舅请的,他……是开这种公司的,上次我让他帮忙查了下常勋。”温辞述看着他:“查出什么来了?”庄泽野说:“他那个保镖并不是之前跟着他的,是在拍摄《大靖往事》期间新请的,此人有化用名和化用身份,应该就是封效满本人,侦探拍到他们经常一起出入各种场合,有时候常勋对他的态度有些畏惧,不像是对待普通保镖。”温辞述脸上并没有出现太过关心的神情:“还有吗?”“常勋背后牵扯到水木正丰,这件事我暂时不能跟你说,还在处理当中。封效满很有可能是知道他做过什么,以此要挟他为自己办事。这次常勋想故意激怒我,我便顺水推舟了一下,想让你确认是不是封效满。”庄泽野见他没什么表情,以为他在害怕,放轻声音道:“你别担心,就算那人想对你不利,我也不会让他得手的,现在不是大靖,没有人能动得了你。”温辞述沉默半晌,深深地看向他:“你兴师动众做这些,都是因为我?”庄泽野一愣,没吭声,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兴师动众,似乎为了他做再多都是理所应当,只是他没敢这么说,听起来好像很不对劲。——是了,不对劲,连他自己也察觉到的不对。温辞述蹙眉:“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过,包括我的父皇,他也只是在我第一次遇刺后,给我安排了一队武功高强的侍卫,谢谢你小庄。”朋友之间,真的能超越父母的关心吗?任是谁都不会相信。房间里有些许安静,庄泽野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温辞述说:“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些事本不应让你掺和进来,尤其牵扯到封效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谢谢你,小庄,可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了,后面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他直觉不能让庄泽野陷入危机当中,更不想牵扯到他半分,他已经为自己做了太多。至于常勋为什么会觉得庄泽野对他“有意思”,是因为被公司炒作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温辞述不敢去细想,怕触碰到他承受不起的原因。庄泽野坐在原地,一声不吭。温辞述很想再说一句“谢谢”,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不是一声谢能涵盖的。他上前用力握了握庄泽野的手,仿佛这股力道里掺杂了很多种情绪。庄泽野没有拒绝,直到他慢慢松开手,躺回了原来的位置。温辞述睁眼侧身看着窗户,外面月色皎洁,屋内一室寂静,他尽量控制脑海里不要有多余的想法,只让时间维持在最纯粹的一刻。过了许久,身后的人才慢慢躺下,这次离他比先前远了点。温辞述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但事实上他几乎失眠了一整夜。早上起床时,出人意料,庄泽野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他刷牙时朝镜子里的温辞述笑笑,表情阳光灿烂:“昨晚我太情绪化了,你说得对,我不该插手太多别人的事。”温辞述怔了怔,随即抿唇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他确实不是责怪,而是怕影响对方。庄泽野没多说什么,洗完脸道:“我先下去了,晚点见。”他三下五除二擦干净手,出门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化妆间,拿出手机给萧宇拨了过去。那头接通道:“你怎么每次都这种黄金时间给我打电话,下次我也挑这种时候骚扰你,让你尝尝味道。”庄泽野面露烦躁:“滚吧,不可能有这种时候。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小明星,你找人把他封杀了。”萧宇诧异:“什么情况,他惹到你了?”“没什么,看着烦。”现在常勋已经没有价值了,留着他毫无用处。庄泽野直接挂断电话,踹开门走了出去。经过昨天,他才发现温郗不是他一直以来以为的那样。他比他想得还要理智。只是表面心软罢了。也是,一个在盛世夺嫡中稳居高位的王爷,怎么可能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骨朵。他刚开始有些愤怒、不甘,随后心里涌起另一种复杂的情感——对他来说,温郗就像是包裹着层层糖衣的酒心巧克力,品尝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层是甜是苦。是细腻丝滑的奶油,还是刺激呛人的酒精。这种意识让他感到隐隐兴奋,先前的试探和顾虑似乎都一扫而空。没错,他想当那个剥开糖衣的人。庄泽野虽然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但混迹圈子这么多年,见过和听过的都不少。他开始逐渐发现,自己好像对温辞述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上瘾的感觉。想窥探他的一切,他越拒绝,越想。他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后来又融入这么个鱼龙混杂的环境,对这种事情的包容和理解比常人要高得多,因此仅仅用了一个晚上,便坦然接受了这种感情。——甚至还分神想了想,这样的念头,是想睡温辞述吗?答案有些模糊,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对温辞述起那种念头。不过兴许可以试一试,万一呢。庄泽野扯扯嘴角,推开化妆间的门。顾鸣赫正困得闭着眼睛化妆,被他的动静给吓醒了。他扭过头道:“不是说你们七点化吗,起这么早……我草,你睡了一晚突然心情好了?”庄泽野在他旁边坐下,右腿大剌剌地搁在左腿上。他本想问问这个高中谈了三个女朋友的浪子,喜欢一个人有没有什么预兆,但思索片刻又怕他大嘴巴到处说,便微微笑着“嗯哼”了一声。顾鸣赫有一双善于发现八卦的眼睛,立刻贼笑着说:“你有古怪,怎么笑得满脸春风的,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说来给兄弟听听。”化妆师也竖起耳朵,庄泽野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滚蛋。”化妆师是公司请的,公司明令禁止在出道五年内谈恋爱,在他面前聊这些不是等于找死。他自己倒无所谓,只是不想给温辞述惹麻烦。况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了。他想到“喜欢”这个词,嘴角又忍不住带上丝丝笑意。如果对象是温辞述,好像完全不排斥呢……顾鸣赫大叫一声:“你绝对有问题!”连化妆师都被他吓得一抖,苦笑着让他坐好别乱动。庄泽野亲切地回他:“傻波一。”顾鸣赫:“……”等到大家都到齐,摄影师也扛着摄像头进来了。他简单介绍:“这是Flora的练习室,让我们跟随镜头,看看他们训练的怎么样了。”老师招呼大家:“来吧,继续昨天的,商量一下cypher那场怎么衔接。”庄泽野说:“我昨天和小赫讨论了,适合在中间穿插一些对立battle的衔接,比如我们俩交替时可以这样。”他提起顾鸣赫的衣领,虚虚往他脸上挥了一拳,但这一拳是真的擦过了颧骨。顾鸣赫马上抗议:“你别公报私仇!老师,他会真打的!”老师笑着说:“你们两个不能安排在一起,顺序是南之、向队、小赫、辞述、阿野,尽量不要有变动。”顾鸣赫趁机煽风点火:“有本事你打辞述啊。”庄泽野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威胁。老师说:“阿野的设计挺好的,你和辞述可以试试看。”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懂的都懂,这两人的cp是团内最多的。他看向温辞述:“你能接受吗?”众人都带着调侃的神情,温辞述点头:“可以。”老师转向庄泽野,他讪讪道:“他没问题我就没问题。”“OK,那试一下呗。”老师很上道地后退一步。顾鸣赫第一个开始起哄:“哟哟哟,要打架了,拭目以待。”温辞述虽然在台上已经能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第一次当所有人面做这种尴尬互动,顿时感到头皮发紧。庄泽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站在他面前无措地问老师:“是我拽他,还是他拽我?”老师好笑地说:“都试试看,反正私下练习嘛,你俩放松点,怎么一个个拳头捏这么紧。”庄泽野呼出一口气,对他说:“你先来吧。”此时摄影师走上前,举起镜头对着他们。周围又是无数双眼睛,又是各种镜头,温辞述的掌心愈发汗湿,他只得鼓足勇气,抬起双手抓住庄泽野的衣领,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庄泽野穿的是圆领T恤,说实话不太好抓,他的指节微微用力,泛着清白的色泽,手背上骨骼和青筋凸起。庄泽野被他扯得往前倾去,下意识低头伸手握住他的右手,两人在安静的空气中四目相对。“我曹。”老师忍不住爆了句脏话。摄影师疯狂拉镜头,恨不得怼到他们脸上去。弹幕瞬间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在干嘛!是对练不是接吻啊啊啊啊!】【操操操,我不敢看了!感觉下一秒野子就要亲上去了!】【这个手抓衣领,好涩好涩好涩。】【呜呜,树树你为什么当进攻者都这么受,好娇好想扑倒。】【救……想到会不一样,没想到这么不一样。】温辞述有刹那的恍惚,短短几秒钟,他只看见庄泽野越来越近,等到手背传来温热的触碰,他立刻松开手拉远了距离,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室内短暂静了静,老师咳嗽道:“哇哦,挺有张力。”他看向其他人,顾鸣赫赶忙附和:“那是,有一种马上就要亲……哦不,打架的感觉!”他故意的很明显,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庄泽野皱眉瞪了他一眼。老师笑道:“你们互换一下试试。”温辞述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他竭力控制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脸红,可在抬头看向庄泽野的那一刻,还是从他略带笑意的眼中看见了红扑扑的倒影。他两眼一闭,心想丢人就丢人吧,为了艺术献身,是件伟大的事。庄泽野脸色倏然变化,眼中的调笑悉数褪去,单手扳住他的肩膀,手掌卡在脖颈和左肩之间,猛地把他带到自己面前。温辞述睁开眼,看见他眼神里不加掩饰的侵略和凶狠,因为身高差距,庄泽野的眼皮下垂,距离之近可以清晰地看见浓密下压的睫毛,半遮住瞳孔时带着几分阴郁。明知道是在演戏,温辞述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弹幕已经刷得快看不清了。【我死了我死了,这是什么神仙反差感!刚才明明不是这种感觉!】【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感觉阿野的眼神好像要把树树吃掉。】【草,这表情,会do的树树下不来床吧。】【啊啊啊啊啊啊啊,野子真是长了张一夜七次的脸。】【关键树树还抖了一下!他抖了一下!】【是真的害怕了吧qaq,我可怜的儿子。】【弹幕真是,变态齐聚一堂啊……】老师突然鼓了几下掌:“很好!就这样,冲突拉满了!”庄泽野的眼神重新柔和起来,轻轻放开了手。温辞述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半步,心脏还在狂跳,方才的感觉是如此不真实。庄泽野的手指蜷了蜷,仿佛在回味刚刚贴近的温度,他微微笑道:“对不起,吓到你了。”这话很口是心非,他很喜欢被吓坏的温辞述。温辞述移开眼睛,硬邦邦地说:“没有,我没事。”庄泽野唇边笑意更甚,转而跟老师继续商量队形,温辞述暗暗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昨晚过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们商量了一上午,总算把队列交接和服装道具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排练,没有什么可以投机取巧的,都是实打实地硬练。在休息的间隙,温辞述去门外接水,碰到了同样来接水的常勋。上午他们这边动静很大,常勋自然也知道了庄泽野跟他“和好”了,表情带着几分不悦。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们在排新舞台?卖腐的感觉很好吧。”温辞述平心静气地看着他,终于第一次说出承认自己身份的话。他表情很淡定:“如果换了以前,你已经跪在地上跟我说话了。”常勋本想讽刺几句,却没想到他突然不装了,被堵得一口气噎住,眼里又惊又怒。温辞述嗤笑:“以后不要再试图挑衅我,你不过是条狗罢了,没资格跟我说话。给封效满带句话,让他自己来见我。”说完,忽视常勋变得惨白的脸,从他身边从容离开。作者有话要说:注解:cypher,指一个麦克风一群人接力用,一人一段每次一人的一种说唱形式。野子开窍会比较快,因为他就是这种**不羁的性格,马上就要开始疯狂开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