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双唇微翘, 金色的发辫在高透明度药水里同沐浴在金沙下一样的流光溢彩,眼瞳更比黄金的色泽还要灿烂明亮。是安德烈的脸。那张脸上神色灵动,眼眸含笑, 比他在玩家们面前阴阳怪气的表情要讨人喜欢得多, 但偏偏……这是一颗头颅。一颗保持着生动表情, 让人更不寒而栗的人头。阿金甚至疑心,下一秒这颗脑袋就会活过来, 对她眨眼说话,哪怕她已经看到了断裂的颈项处延伸出来的鲜红肌肉和白色颈椎骨,确认这玩意死得不能再死——她甚至崩溃地想,那个主持着游戏、说不定还正在监督他们的安德烈少爷,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卷毛估计也被这一幕震撼了下, 发出“嚯”的声音。绕到阿金面前,隔着厚厚一层玻璃体敲了几下, 评价道:“比他平时那副臭脸好看。”阿金:“……”这能是重点吗!元欲雪对着眼前这颗头颅, 也微微陷入了疑惑中。不是什么伪装手段, 通过扫描基因对比, 他确认这就是安德烈本人。为什么一个人会出现在两个地方?元欲雪的目光顺着这颗头颅所在的玻璃茧体转到一旁, 观察到无数被拆解开的器官, 静静被封锁在透明药液里。心脏、肺部、脾胃、肝胆……它们沉浸在药液中,和其他标本不同,上面连接的血管在微微收缩, 仿佛还活在人体内部一样, 新鲜得像是随时可以取出来, 缝合成一具完整的身体。而在封存这些新鲜器官的容器上, 似乎还比其他标本储备容器多标注了一些东西。那是直接印刻在容器玻璃壁上的字母, 类似浮雕, 光用肉眼很难辨认,如果不是细心注意到光线折射的不同,这些微小印记甚至根本不会为人所发觉。元欲雪蹲下身。他伸出手,指腹按压在浮雕字母上,缓慢地念出来。“文森特。”“黛西。”“伊万。”“约瑟华。”元欲雪的手指摩挲着扫过去,确认了每一个名字。卷毛显然也注意到元欲雪的举动,他奇怪地靠近看了一眼:“这是这些器官捐献者的名字?”“……不是。”元欲雪说,“这些都是安德烈的器官。”这些血淋淋的器官从外表上来看,根本无法猜到它属于谁。元欲雪说这是安德烈的器官,也是毫无依据的说法。但卷毛沉思了两秒,几乎没任何挣扎地接受了这个结论,奇怪询问:“他的器官,为什么容器上要标别人的名字?”元欲雪收回手,摇头。这点他也不清楚。“先别管那是谁了。”阿金盯着那颗属于安德烈的美丽头颅看了很久,终于把浑身的不适应与悚然强压下去,一脸心如止水地说道,“我们挑个标本带回去吧,老天保佑,我再也不想看到这张漂亮脸蛋了。”虽说哪怕是结束游戏,也得回去老老实实面对安德烈,但她宁愿看他阴阳怪气的面孔,也不想见这诡异头颅了。完成任务的确是当前最重要的事,三人默契地没选择带走那看上去十分新鲜又诡异、据说属于安德烈的器官。而是挑选了其他标本体,比如相对而言比较方便携带,体量狭小的眼珠子——虽然看着磕碜。但哪怕是阿金,都对这种人体组织无感了,根本顾不上渗不渗人,只要能迅速带走就行。以防安德烈和他们玩文字游戏,标本是一人领了一份。卷毛在这个时候表现尤其出色,他身体的强度超乎寻常,解决事情的方法也很简单粗暴,直接一脚踢碎了那特殊材质的强化玻璃,收腿的速度还相当快,迸溅出来的药液没一点沾在他的裤腿边缘。阿金则属于常备一些稀奇古怪工具的那种,她非常迅速从自己的包里找到了一些适合的容器,也并不怕脏,从药液中迅速打捞出看中的眼球,封死在小玻璃瓶里。擦干净瓶身,丢掉纸巾手套,递给了元欲雪和卷毛。任务就算完成了。阿金忍不住感叹:“好轻松啊,还有点没实际感……”话音还没落下,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以及抢救担架的车轮快速碾转过地面发出的刺耳摩擦,两种噪音交杂在一处,却还是掩不住来自女人尖厉的咒骂声。“这群小偷、老鼠、无恶不作的盗窃者!”高昂的骂声穿破大门,传进耳膜。卷毛凉凉补充:“这下有实感了吧?”阿金:“……”倒也不必来得这么快。女声渐行渐近,咒骂的却不是小偷们盗窃了人体标本——也的确,这才过去多久,哪能发现这么快。玩家们只能艰难地竖起耳朵,从骂声中提取少量的有效信息。“卑鄙的小偷,破坏机械椅,还偷走了零件,医疗器械的报修又是一笔钱,我不想去见主任……该死!该死!该死的贼!”更多的咒骂从她的嘴里飞快地吐出来,像是连环炮一样。而此时正在冷藏库里的玩家们幽幽地闭上了嘴,卷毛和阿金同时看向元欲雪。元欲雪:“。”作为罪魁祸首的元欲雪神色平静,仿佛那个NPC嘴里的损毁公物事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等到那被大力推动得可能快散架的担架声音消失,元欲雪他们才从储备器官的冷藏库区域走出来。中心区域有NPC存在,但NPC的数量显然不多,这里又天然占据地形优势,四方通畅。在知道大体地形图的情况下,想要顺利离开地下一层其实不算难事——直到他们走出冷藏库的区域的时候,阿金都是这么想的。卷毛还非常欲盖弥彰地把大门都给带上,一点看不出锁被损坏的痕迹,准备干完坏事就溜走。可惜这里面,很难说没有安德烈从中作梗。他们几乎没能多走出两步,四处尖锐的警报声顿时响起,音量能直接炸穿人的耳膜。卷毛听力向来不错,这突然炸起的声波,让他吃足苦头,龇牙咧嘴地开始揉耳朵。而元欲雪停顿几秒,才拿手轻轻覆盖住了耳垂,像是小猫咪扒拉下自己竖立的敏锐直耳。在激烈的警报声后,同幻境中出现的那名医生音色相同的男声从广播处传来:“警告,出现入侵者。警告,出现……”这般重复三遍后,那冰冷男声才命令道:“404病院全体医护、患者人员,请立即前往114.325.17坐标抓捕入侵者。”卷毛和阿金作为纯种人类,对坐标这种定位单位其实很不敏感。但元欲雪不同,于机器人而言,方位报点才是最直观而精确的地形图定位,比任何特征形容都要准确,瞬间就发现广播中播报的定位,完美捕获了他们所处的位置。“走。”元欲雪微微皱眉。但不管他们跑到哪里,都会被准确捕获定位,只能靠时间差躲避,好几次迎面撞上怪物潮。之前他们面临的是上百个“模型”的追杀,而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404病院的医护人员不多,但各个都是厉鬼级别的NPC,手中挟持的医疗器械危险性极高。而“病患”的能力不提,光是外形上给玩家造成的心理压迫力就极大。阿金在逃亡的时候曾往回看那么一眼,都觉得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缺胳膊少腿已经算是完整好看的了。有全身溃烂成脓的病患、有半边被切开露出血淋淋半个腔子的病患、有穿肠肚烂,内脏部位都被掏空的病患,哪怕是皮肤腐烂、从躯壳缝隙中钻出蛆虫的病患,阿金都已经快看的心如止水了。这哪里是病人都来追杀了,这明明是太平间聚会来着。这次相比之前的追逐战更加危险,他们没有能前往的“安全区”,哪怕是虚假的安全区都找不到。原本预计跑出中心区域,追杀就会结束。但离开中心区后,气都喘不匀的阿金听到那些血肉拖行在地的黏稠滴液声时,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没有被放过。必须要逃离地下一层的范围。长时间的追逐战下,哪怕阿金的体力在玩家平均水平中绝对属于中等偏上那类,也开始觉得腿脚发麻,使不上力了。不是意志不够坚定,而是身体绷到极限,失去知觉,再也迈不开一步。阿金缓缓停下来,拼命喘息着平复呼吸,手掌撑在膝盖上。她狠掐了自己一下,试图用痛觉来唤起失去知觉的腿脚的感知,汗水不断从她的额间滑到下巴上,又一点一点地落在地上。已经到极限了。元欲雪和卷毛也停了下来。其实阿金和卷毛都有用过道具来阻拦怪物的追击,但一是能够立即释放且起阻拦效果的道具太少了,释放时间长又失去了争取时间差的意义。二是追过来的鬼怪NPC数量太多,就算阻挡了前面一部分,后面也会如浪潮般汹涌补上,比蝗虫夺食还要凶恶。道具的获取本来就稀缺又苛刻,带在身上的数量也有上限,就算是卷毛这种“狗大户”,也不可能完全靠道具解决这些鬼怪。但他们的追逐战的确拖得太久了。卷毛心跳也微微有些急促,他的体质强悍,不能作为常人的判断标准。可连他都感觉到疲累,就不必说其他人了。卷毛的目光小心落在元欲雪身上,想着阿金都累成这样了,元欲雪也应该到极限了才对——元欲雪的确是停下来了。他戴着面具,卷毛没办法从元欲雪的表情判断他现在的状态,只能看见他的衣袖卷起一截,手腕苍白,青色筋脉隐在雪白肤下,十分显眼,掌心微微攥紧了,挤压的指甲像是粉色花苞般微微泛红。元欲雪身上都是雪白的,这种格外触目的颜色就尤其地让卷毛心中微微一颤,激起了无尽的类似怜爱之类的情绪。卷毛想着,他不会不管队友的。……其实元欲雪停下来,和体力方面倒是没什么相关。机器人没有疲惫概念可言,除了能量极低时为了维持机能造成的虚弱假象,他本身是不会有疲惫体现的。元欲雪停下来是因为队友之一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而鬼怪们虎视眈眈,仿佛随时都要上前将她分食。这再一次激发了元欲雪那标准非常邪乎的危险判定机制,根据机器人的第三守则,对落难人类进行救援。“让队友顺利脱离危险区域”这个计划的模拟失败率极高,元欲雪理所应当地放弃,选择了第二种救援方式。将敌人全部绞杀。元欲雪的能量储备很危险。他回不到实验室,也得不到及时的能源补充,等能量彻底耗尽后,面临的就是成为永久不能再启的废弃品或是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失。但此时,那些可怕后果全部未被划分到元欲雪的考虑内,他运算的数据仅仅包括了一个目的:在限定的能量内,能不能将造成威胁的敌人,全部清理。即便有道具清理完毕一批鬼怪,仍有无数腐烂尸体不断翻涌上前,能看见一截截干枯残肢从他们的背后蔓出,连成一片恐怖离奇的血腥海洋,它们几乎算得上争先恐后,活人的气息勾引空洞面容上出现一分垂涎意味,眼眶中仿佛能倒映出一片片被撕碎的血肉。人类面对危险,会下意识的害怕和选择避让。机器人不会。此时的元欲雪微微上前,催动着最后一部分能量的运作。那些高杀伤力、精密的光能武器已经从他的身上拆除了,元欲雪只能用最开始配备给他的初始武器——是古地球传承下来的长刀,名为“破鸿蒙”,也被称为杀人刀破鸿刀。是元欲雪最初踏上战场时,绞杀了数千只虫族,让他一战成名的冷兵器。影绰的刀影已在元欲雪手中显形,他一手按在腰际,一手做出了抽刀的姿态来,睫羽微垂,身形微微弓起,那股惊人的戾气在爆发出来的前一刻,却猝然被中止。“元欲雪!”卷毛喊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大,“你再退后一点!”卷毛一边提醒他,一边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了一只简直快挂到他们脸上的半身怪物。他挡在元欲雪的面前,伸出手,刹那间无数烈焰在眼前腾起,像是炸裂开的红莲业火,在几息之间,将眼前的所有怪物吞噬。烈焰灼灼,如同地狱练火降临人间,膨胀燃烧挤满整个区域,光亮刺目的像是能灼烧至人眼底。卷毛之前和眼镜呛声时没说大话。他的确同样拥有“天赋”,还是常规意义上,那种极强的天赋。元素类天赋,控火,在玩家论坛上被轰轰烈烈讨论过的一等天赋,代称为“烈焰”。火和雷都对魑魅魍魉具有压制作用,在无限世界有许多高危灵异副本的情况下,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也怪不得卷毛是小队内的主力输出。只是强大的天赋要付出的代价也同样不菲。卷毛的天赋范围不易控制,每次都是大范围攻击,有时会误伤己方。除此外,消耗巨大也是缺陷之一,在使用完天赋后,会陷入相当漫长的一段疲惫期。卷毛进阶后的身体非常强悍,就算不使用天赋,也能解决很多麻烦,在副本中顺利通关。而陷入疲惫期,哪怕有队友掩护,对他这种主攻人员而言却也还是个不小的麻烦,所以卷毛一直将天赋当成底牌,在明确副本即将结束的时候才会使用——现在显然还没到副本的尾声。但卷毛顾不上这么多了。无声的哀嚎从火焰中传来,那种被烧成齑粉的奇异油脂味蔓延在空中。接受到暂时安全的信号,阿金的身体彻底撑不住了,她坐倒在地上,微微曲起了腿,直到这时候才感觉到麻痹的腿部重新恢复了知觉,血液流动。焚烧着怪物的火焰跳跃地倒映在她的眼中。阿金微微舒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卷毛的天赋,她道谢:“谢谢。”即便她仍然怀有警惕,对卷毛的态度也放松了许多。部分阴物畏惧地想要折返而逃,卷毛来不及分心,仍在控火,烈焰的余威清理着鬼怪,直到解决的差不多,他才收了点心,和小孩子一定要在关注的人面前炫耀般,语气期待,表情却故作镇定:“她说谢谢了,还有一个人——”阿金:“……”我就值得一个“她”是吗?碍于刚刚卷毛才立功,阿金的“友好态度专项vip”尚在续费当中,忍了。元欲雪注视着那成片燃烧的烈焰,跳动的火光在他的银色面具上都反射出瑰丽的花纹来。他的睫羽微拢,站立在那里,像是微微凝结住的身影。……有点无法理解。元欲雪保护过很多人,他是最强、最好被使用的人形兵器,也理所应当地应该冲在最前保护所有人,承担所有危险,很少碰到过这种……颠倒的情况。相比起动容这种复杂情绪,更多是一种程序运转冲突带来的困惑。他的能量还没有用尽,依旧能动,不是不能使用的废品,为什么会有人挡在他的面前?在元欲雪试图理解这难懂的人类行为逻辑的时候,又被卷毛的期待里还带着点得意的询问拉回思路正轨。他略略沉默了一下,认真回答:“谢谢。”明明是自己要来的回复,卷毛的脸却微微一红,有些别扭地道:“也不用那么客气。”他好像……想听的也不是这个。广播声已经停止,前赴后继涌来的怪物也都被卷毛烧死在了火里,甚至直到现在,面前仍然蔓延着大片不熄的火海。反正是NPC的地盘,纵火就纵火了,真烧坏了也不心疼。卷毛很缺德的想。危险信号暂时解除,卷毛收起天赋,这次的消耗过大,疲惫感很快反馈上来。他微微咳了一声,难得没有在胜利后得意到底,反而非常稳重地道:“可以了,我们先回去交任务吧——”——在那一瞬间。使用天赋导致体力消耗过大的卷毛相比平时反应迟钝了一些,以至没发现还有一只鬼怪潜伏在身旁。从天花板上,突然倒垂下一个臃肿却灵活的身体,它套着一身沾满血的护士服饰,面目狰狞诡异,手中捏着一支灌满诡异绿色药剂的针筒,一下往卷毛的身上刺了过去。它的攻击方式奇怪,动作却是极快的,和臃肿身形完全成反比。卷毛几乎只抬头望见了闪过的淡黑影子,那尖锐的针剂却似乎已经抵达面前,要直生生刺进他的眼睛里。瞳孔微微扩散开。就算已经发现危险,比平时动作迟钝半分的卷毛却还是很难在那瞬间准确躲开,他微微偏移过身体,也只是让那针筒避开了眼睛,要刺向其他位置。这种要命时刻,谁都没有看清元欲雪的反应动作有多快,就见他挡在了卷毛的面前,尖锐的针尖似乎和什么碰撞上了,发出尖锐的声响。元欲雪微微偏头,下一秒踹开了扑过来的护士,它抛出来的针管落到了地上。异变突生,阿金呆了一下,反应速度也出乎预料得快,身体似乎完全超越了它能做到的极限,简直就是一下子从地上弹跳了起来。阿金掏出最后一个十字架道具,狠狠地打在了这条漏网之鱼的身上,带着一种解气般的迁怒。它的身体里裂开束束金光,几乎没来得及反抗就失去威胁了,但哪怕是这样,也半点弥补不了造成的伤害。阿金回过神来,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声音紧绷地问:“元欲雪,刚刚它有没有刺中你哪里?”那绿色的**可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不要说注射,只怕被划破一点皮肤,都可能遭遇灭顶之灾。像这种灵异副本里,直接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都有可能。卷毛刚刚还疲惫的思维几乎一下子就吓得不能再清醒了,他瞬间轻拽住元欲雪的手臂,结结巴巴地说,“让我看看,好像是伤到哪里了——”“没有。”元欲雪偏开头。他回话微微有些迟疑,大概是因还处在茫然状态中。元欲雪一低头,手中捧着一片跌落的、碎裂的面具碎片。顿了顿才喃喃自语道:“……面具坏了。”那其实就是很平淡的语气。但不知为何,落在其他两人耳中就是平淡中又带着点失意。阿金刚舒的一口气又提起来了,觉得元欲雪有些委屈,连忙安慰他:“没关系,面具坏了还能再买嘛,人没出事就好。”卷毛干巴巴地说道:“等回安全区,我给你买,换新的,换十个。”元欲雪道:“嗯。不用的。”阿金又小心翼翼问:“这面具是不是对你有什么重要意义?”元欲雪这次回答得很快:“没有。”只是面具是特殊材质机构制成的,碎了后很难重新固定上,下半部分也容易划伤机体。元欲雪干脆将面具彻底摘下来,连着碎片一起小心包裹好,带在身上,等待能修理的时刻。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抬起眼。面具摘下来,那张面容也再无遮挡,完整显露出来。久未见日光的皮肤果然白如融雪,几乎像覆着层冷白月光一样的亮眼,当元欲雪抬起眼望过来时,乍然无声,寂静可闻。卷毛当然是想象过元欲雪长什么样的,有点好奇,又不算太好奇。哪怕仅从他那双眼睛来看,也该想到元欲雪的样貌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他也没想到,会如此的……万般臆想艷色,不及其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