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队长……”不知是谁在这时候提了一句它的名字, 脸上是很鲜明的惊悸神色,显然是出于震惊,那目光在无措当中, 又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它的身上。——它作为考察队的队长, 也同样也是和那名副队长关系密切的人员之一,别的不提, 就光是刚才那副队长是来找他的,在这种情况之下, 别人想到它在其中的作用, 也并不是件令人诧异的事了。而它的神色, 在此时异样难看起来。它微微咬住了牙, 紧抿着嘴, 简直像是下颌都咬紧得在颤抖一般。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只转眼, 它便像是极为惊惧地,对着元欲雪露出了难言神色,“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怪物。刚才喊我出去, 恐怕是想杀了我,多谢元老师救我一次。”明明恨得要死, 偏要对元欲雪要露出感恩神色来, 仿佛当真是全不知情的受害者一般。元欲雪的目光也又落在了它的身上。那一瞬间,模拟出来的心脏跳动声仿佛极为震耳, 录进了它的耳中。它额尖渗出些许汗液,有些紧绷地等待着元欲雪对它的评价。不知为何,那明明是孱弱的人类, 它也不如被脆弱的傀儡一般, 毫无反抗能力。可是此时眼见着元欲雪望着它, 却莫名生出了一种或许会被他那一刀狠狠劈开的错觉来——半晌, 它方才听见元欲雪对他说的话。“无事。”哪怕听了它的感谢,元欲雪也没其他异样神色。只是这样冷静淡然地应了一声,便撇开了眼。它心里那生出的阴郁念头,甚至想直接暴露,大开杀戒的想法,方才骤然地停歇下来。瞒过去了。但是危机仍然没有解除。出了这样耸人听闻的大事,宴会自然也继续不下去了。那些上层人们情不自禁地聚在了元欲雪的身边,似乎在他旁边就要安全一些似的。也仿佛骤然失忆,忘记方才那惊天一击,和元欲雪抽刀砍人的凶悍——毕竟一相比这傀儡的惊骇恶心,元欲雪方才的抽刀动作仿佛都被无尽的美化,让他们觉得那是很纯粹正义的场景了。“元先生……”“元老师——”那些人走上前,神色紧张。一声声地喊着元欲雪的称呼,声音都叠在一处,脸色苍白难看至极,“这样的怪物,只这一只吗?”有虫族操纵的迹象也就罢了。只是这人内里被蛀空,还能够如常言语行动,潜伏在他们身边。这样的傀儡,未免太恐怖了一些,实在让他们惊惧。便更加急切渴望地看向了元欲雪。“……应该不止。”元欲雪倒也不是故意恐吓他们,略微思索后答出这么一句。眼见身边的人脸色更加苍白。还有的人略微犹豫,视线便顺着元欲雪的指尖看过去,似乎想从他的手指当中,看见挟在其中的那个“检测器”。明明方才对戒舟衍还不假辞色,但因为元欲雪这一回,他起了点作用,他们连看着戒舟衍的目光都温和许多。面对着元欲雪,更是含蓄的不似平时,略带一点恳求地说,“那不知道元老师你能不能把这个检测仪器借给我们去查探。要是让那些虫族傀儡混进星舰当中……实在是寝食难安。”庄队神色古怪。只是它早便已经猜到这群人绝不会轻轻放过,因此也不敢发出反对声音。只是想着,它是一定要除掉元欲雪的。这个人太可怕了,还身具能发现出它们行迹的仪器。元欲雪:“……”他微妙的沉默了一下。事实上,这哪里是什么检测仪器,只是他随手做来的小型反应器,好找个借口,对那只傀儡动手。这时自然也是很生硬地拒绝道,“这个机器有特殊的操作方法,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用不了。”先不提这样的借口算不算生硬,只是他说完后,顿时有人露出失落神色来,元欲雪又说道,“所以检测……我自己来。”众人:“……!”元欲雪自己操作,当然更加万无一失。但他们又对刚才的画面心有余悸,觉得让元欲雪去做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危险了。还是坚持问能不能派人去学——有人坚持他手下的人机敏,训练起来,说不定还是能派上一点用场的。“……不必了,”元欲雪道,“总共也不用多长时间,不费精力,还是快些把这些傀儡查出来。”元欲雪实在不太会找借口。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侧开脸,睫羽垂敛着,看上去安静又坚定。他这样的态度,落到别人眼中,便显得很“舍生取义”起来,以至旁边那些人,神色都有些许动容。其实这件事对元欲雪而言,的确不算耗神。他已经很熟悉那腐烂傀儡的气息,找出来很简单。……闹出了虫族傀儡混进来的事,震动极大。然而宴会所占用的区域实在太广,中心区域所发生的事,还有许多人未曾发觉。只看见卫兵都被调去中央大厅里当中,还有些许茫然地去派人打听消息。检测的人群主要锁定在刚回归的考察队里——因此那些考察队人员被半强制的“邀请”过来时,还有许多不知情的。他们便这么被莫名其妙地围了起来,带去一处刻意划出来的隔离区。不管这些人是已经被寄生成功或是成了傀儡的异族,还是那些幸运活下来的人类成员,都对这样莫名的举动感到十分不适,而怒斥那些卫兵们。这本来应该是给他们接风洗尘的宴会,怎么却将他们当成犯人般羁押起来?最后还是考察队队长,上前安抚他们——它当然不是自愿的,只是因为已经惹上一身腥,再不表态,太惹人怀疑了。那些虫族全都是它的下级,当然十分的听从他的话。便是连那些人类,也听信这名队长的威信。它想法也很简单,既然元欲雪无法发现它的身份,当然也不可能看出那些虫族的身份。至于那些傀儡,既然已经暴露了,就算被杀死也没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为了掩盖死亡才用上的——又何况,元欲雪也并不一定就能这么精准地分辨出傀儡的状况。刚才它手下那具傀儡被杀,也可能是正好撞上了。被带过来的人里,其中有一人是维亚。他也是属于被很快速地安抚下来的一名成员。维亚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知为何奇异地联想起来了什么,眉间微微跳动着,隐约有些猜测。他并不害怕。只是有一些的不安。他的身旁,正好站着的是阿德——那名和他组成过短暂的两人队伍的敌对阵营。不知为何,维亚偏过头,看见对方仿佛消瘦了不少的身躯和那苍白的面容时,心底扭出了一股很不对劲的毛骨悚然感。那并不等同于之前他对于政敌的嫌恶,而是单纯的恐惧感。队长安抚完他们,却并没有说接下来有什么事。然后一名身形清癯,样貌生的十分清俊的年轻人上前来,手中掏出了一个十分小型的仪器。他的身旁,是一群手持重武器的卫兵们,看上去像是蓄势待发地保卫这个年轻人。但隐约之间,又好像是将武器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作为近来风头正盛的考察队,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们本应该十分愤怒才是。但是维亚意外的没有感觉到恼怒,反而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那武器对准他们,心中隐约的念头越来越清晰。的确是出事了。元欲雪站在他身前——其实他甚至不用如何仔细分辨,在这群人被领进来的瞬间,整座大厅中都被那股腐臭的气味所掩盖。哪怕气味掺杂着十分浑浊混乱,他扫过一眼后,也能分清楚那些恶臭气息是从哪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人数还不少。当然,除去这些明显已经死去许久,还被驱使着尸身的人外。还有一些人,身上也有些许的不对劲。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元欲雪要处理的对象。他又上前了一步,将那那被他简单拼接出来的显示仪器对准了面前的人。维亚紧绷着身体,像是被检阅的军人一般。这过程并没有他想象当中复杂,元欲雪只是拿着仪器在他面前微微晃了一下,便转过身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通过检验了。这算是哪门子的检验?就算是维亚也觉得,这实在是太过随意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其他人这时候对他便又十分恭敬磕,将他带离隔离区域。维亚走出来的时候,也察觉到自己似乎是离开了那些武器的进攻范围。而他旁边的那一个人——也就是阿德,似乎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元欲雪手中的“检测仪器”微微亮起。在同一时间,他开口道,“是。”戒舟衍神色颇为懒散,正上前准备将那人控制住的时候,身边那些卫兵们,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十分反应敏捷地先将人控制住了——戒舟衍:“??”刚才那句话,元欲雪分明是在和他说的!戒舟衍还在震惊当中。那被抓着的阿德,正神色诧异地抬起头要说什么,已经有人对他动手了——刹那间,他的身体被光剑刺破。这样的伤势,对于普通人而言并不致命,但是一瞬间,那股所有人都能闻见的腐臭腥气也顿时占据了全部感官。充斥在大厅当中。几乎也只下一瞬间,一枚光弹穿透了他的身体,划破出一道狭长伤口。他的身体内部,是空的。流出来的并非是血,而是一团不明的黑色物质从中掉了出来,像是一块巨大的肉瘤那般,仍在缓缓挪动着。而刚才还露出诧异神色的“人”,眼中顿时失去了光一般,掩面倒塌下去。维亚往后退了一步。也有人扶着他,大概是以为他被这惊骇的一幕吓住,宽慰道,“他已经死了,所以才杀了他……是因为虫族控制住了他。”维亚当然知道。甚至这时候他才生出一种恍然大悟感来。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他究竟和怎样的怪物,待在同一艘侦察舰上,共处一室,甚至度过了漫长一段时间。维亚颤抖的厉害,那些考察队员们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们的情绪还算镇定,没有直接崩溃,但脸色已经是再难看不过了,不断质问道,“怎么回事?!”因为他们当中,其实还有着更多的受害者,只能将每个人的隔离区域划分得更大。有他们的上层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如你们所见。”“你们当中的一些人,被寄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