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什么颜色?戒舟衍略微怔了一下。他其实没有什么喜欢的颜色——但既然是元欲雪问他的问题, 戒舟衍一定是要给个回复的。他不想让元欲雪觉得自己是个无聊枯燥,连偏好都没有的人。考虑了有几秒后,戒舟衍迟疑地道, “……黑色。”其实不是喜欢黑色, 只是戒舟衍是从深渊诞生而来, 他所接触到的第一色彩就是黑色,也是戒舟衍之后最熟悉的颜色, 甚至与他的能力相关。这样的紧密联系下,说喜欢黑色,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这样吗……”元欲雪若有所思般地转过了头。而被强行无视的厉鬼似乎怨愤至极,它的那颗头颅越靠越近, 双瞳暴突,越来越浓腥的血水从眼眶中流出,几乎要淹没那张面孔。它手中高捧起的“皮球”也离元欲雪极近, 从中散发的浓烈腥臭气息扑面而来。交错的利齿咬合着,阴郁疯狂的声音从齿缝间硬生生挤出来——对于元欲雪的无视,它几乎要气疯了, 但还是再次发动能力, 紧追不舍地询问, “我手里抱着的……”“黑色。”元欲雪忽然开口。他回答得太果断了,不带一丝犹豫。忽然而来的正面答复几乎让厉鬼都停顿了一瞬, 才反应过来——元欲雪做出了回答。元欲雪掉入了它的圈套当中!一瞬间,鬼怪皮肤上开裂的裂口剧烈地颤动着, 它好似一下子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狂热当中, 眼珠子几乎都要脱出眼眶的激动, 声音怪异的、像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似的狂笑了起来。一边笑着, 一边张开了嘴——猩红的大嘴张裂成非人的角度, 像是将整个下颌骨撬开,又或是半颗脑袋割开向上抬起,只看得见嘴中猩红的、黑洞洞的通道。“回答——”在鬼怪尖锐地吐出这句话的瞬间,同一时刻,元欲雪极快地拔出了破鸿蒙。锋利的刀口划破了某一物体,刀气凛冽地贯横切开,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元欲雪便又收回了刀。他收回刀的动作倒是并不快,甚至有一种慢条斯理的斯文气质。在睫羽微垂下的时刻,银白的刀刃也缓缓没入了刀鞘当中。而在同一时刻,鬼怪手中捧着的皮球猛地炸裂开来——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在那一瞬间对它分割了万万刀。来自外部力量的彻底碾压与摧毁,以至于它哪怕是“炸裂”,都还没来得及向外部释放。而是彻底被湮灭成“无”,真正的,消失无踪,被能量彻彻底底地吞没与碾碎——从视觉效果上来看,就像是鬼怪手中捧着的皮球突然消失了一样。厉鬼:“……”场面一时之间变得非常尴尬,它沉默地低头,看向自己空****的手,那句“回答错误”甚至还没有说完。而元欲雪站在它的面前,语气非常笃定,平静地道:“皮球就是黑色的。”要反驳?——你要先拿出证据来才行吧?谁能说这颗“皮球”消失之前,不是黑色的呢?面对元欲雪如此明显的指鹿为马的行径,厉鬼的面容相当明显地**了一下。它的确非常努力地、嘴唇嗫喏地动了动,但依旧无法发动属于自己的“规则”。主要是“规则”的主体物与承载物已经消失了,缺少了其中的任意一个条件,规则都是不成立的。然而它仍然不甘心。那怨愤的眼紧紧地注视着元欲雪,紧接着,它将自己的头颅硬生生从脖颈上拔了下来(此时身后传来来自可怜的负责人的一声惊叫),那颗流淌着血液的头颅被它怀抱在手中。而厉鬼的颈项上,猩红的肉体蠕动着,像是液态缓缓凝聚为固态的某一种奇妙变化那样,重新生长出一颗肖似人类的头颅来。只是五官松松垮垮,更像是融化的橡皮人那般。即便这样,也足够它使用“嘴巴”出声了。“答案已经存在。是固定的、唯一的、不可更改的。”它在给自己重新构建法则——“不可不回答、不能保持沉默,超时未回答者视为答案错误。”那双猩红的眼紧盯着元欲雪,带着某种邪恶的垂涎意味。重新制定的“规则”对于它而言,显然消耗巨大。以至于在发声的时候,它面容的孔洞处不断往外流淌着血液,面颊上的肉几乎是半流淌的融化状态,不断下坠,直到“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整个人像是无法再支撑的人形,随时都会散架那样的虚弱。在下一瞬间,停滞了片刻,怪异的厉鬼重新开口,“在下一次的询问中。超时未回答者视为答案错误。”很显然,最开始制定的规则过于强大,几乎是必死的无解规则,以至于被副本的意识所否定了。所以厉鬼也选择了退步——“在下一次的询问中”。只有一次的无解杀机。这样的规则,其实也是很强大的,几乎完全无法反抗——但在一息之后,鬼怪微抬起脸,半融化的面容上,勾起了诡异空洞的笑容。“规则成立。”它手中抱着的血淋淋的头颅,缓慢地变化成光滑的球体状态——也只在这一瞬间。元欲雪上前了一步。无人能看清元欲雪那一瞬的动作。细软的黑发垂落,冷冽沉默却美貌的少年注视着面前的厉鬼,万籁俱寂。他的黑瞳当中似乎并不存在任何的情感波动,只笼罩着眼前事物,凛冽得令人心惊。鬼怪警惕异常,某种危险预感剧烈地攀升,在心底炸裂开来。它似乎全身都在叫嚣着什么,敏感而痛苦。每一处内里都紧绷竖立,仿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在这种令厉鬼都肝胆俱裂的痛苦预感下,那颗由鬼怪的头颅制成的“皮球”……它此时,落在了元欲雪的手中。元欲雪并不介意“皮球”散发出来的浓烈得腥臭的血腥味。对他而言,这是很常见的事。他的手中也见过许多血。此时元欲雪将“皮球”捧在手指当中,略微脏污的血渍蹭在指尖,那像玉石一样莹润的指尖上也跟着染上一层血色。而元欲雪冷淡垂眸,一双眼已经锁死住了眼前的猎物。它无处可逃。“请问。”元欲雪将那颗“皮球”缓缓举起,“我手里抱的是白色的皮球还是红色的皮球?”时空似乎都在顷刻间凝滞。鬼怪的神色还停留在一个凝滞的、异常不敢置信的奇怪表情上,由于过度的冲击,甚至显得非常的扭曲。它的身体在颤抖、剧烈地颤动着,但是不管怎么样……“规则”成立了。“皮球”的法则对它同样生效,而它就是下一次的被询问者。答案真实存在,不可更改。哪怕现在人类在旁边虎视眈眈,但为了游戏能继续下去,它只能在元欲雪的面前说出正确答案来。鬼怪的脸色扭曲得可怕。可在它张开嘴的时候,某种奇异的力量紧紧地扼住了它的喉咙——或者说不是“喉咙”这样具现化的器官,而是更本质的声音渠道。此时它的声音好似被强行掠夺了,如何努力都发不出任何的轻微的声响来。一点都没有。鬼怪的双眼暴突得更明显了。它紧紧地盯着元欲雪,看着少年那张冷淡平静的面容,终于嗅出了一缕肃然下的危机。元欲雪根本不是想得到正确答案!他是想杀——“时间到了。”元欲雪说。黑发的少年望着它,声音很轻缓,以至于根本看不出一点凶残可怕的痕迹。“答案错误。”……体育馆内部的电路突然恢复正常,头顶无数盏灯光重新亮起,哪一处都照得亮堂。怪异的黑暗被驱散后,连看着窗外都重新变成了正常景色——哪有什么乌云密布,外面正是明亮的好天气,树梢被吹拂得沙沙作响,阳光洒在体育馆的楼道阶梯上。几个在楼道内爬了不知道多少层楼梯、简直被吓得肝胆俱裂的体育馆工作人员,这时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愣愣地往明亮的窗外望去。恢、恢复正常了?就算是这样,他们哪还敢多呆,一边软着腿,简直是屁滚尿流地从体育馆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喊人来。负责保护元小少爷的保镖们倒还都很有职业道德,刚才在黑暗中和元欲雪两人失散了,这会脑门上冒着汗,硬着头皮去找人,脑海当中浮现了一百种可怕的结局,也害怕又重新陷入鬼打墙的灵异事件当中;结果没想到,真在二楼撞上了小少爷他们!元欲雪在二楼转角的盥洗室内洗手,动作很慢,一点点将指尖的血渍洗干净了,又用旁边的烘干机烘干了手(虽然可以用能量蒸发,但能源能省一点是一点)。旁边站着的,是一脸胃痛,扶着墙壁的体育馆负责人。还有神色也很微妙的大少爷——戒舟衍此时手里,还抱着个人。保镖们下意识往戒舟衍怀里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