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来临了。兔子仿佛全身都被笼罩在黯淡的光芒下。事实上, 她现在所处的空间当中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哪怕是那一面面巨大、带着微弧形的监控屏幕,都仍然保持在运行状态当中。兔子判断“天黑”的来源,是因为那些影子明显变得急促起来了。不仅很急促, 还非常仓惶,无规律地快速奔跑着, 如同陷入黑暗当中。像是之前的她。兔子几乎想要冷笑了。之前的她,也的确是这么逃跑着的——心惊胆战得很,似乎只要停下来, 就会被死神逮到。然而现在兔子拥有的视野太大了,足够她想明白,只要目标明确的话,追上这些影子其实是很轻易的事情。任何一人都不可能逃过,尤其是在“天黑”的优势下。而她需要选择的, 只是决定要将击鼓传花的死亡契机,传递给谁——他们先前,也是这么在选择自己的吗?那些正在仓皇逃跑的人,是不是也曾经料到过这一点,又或者做过这样的事情, 以至于现在心虚不已, 连停伫时的喘息都不敢?在这样的环境和游戏规则下,似乎无尽地将兔子心中黑暗晦涩的那一面放大了。至少在此时, 她体会到了作为“鬼”, 拥有着决定其他人生死大权的快感。她甚至更为注意那些奔跑地更加快速、显得身手更为灵敏的影子,总会以更加糟糕的态度揣测他们。甚至因此而激发出了一种叛逆的心态,更加想要狙击他们——好像能从这样的行动当中, 获得一种类似于复仇的快感。兔子的面容, 已经彻底掩盖在晦暗的光线当中, 在她已经轻轻踏出了一步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声尖锐激昂的“嘀——”的声响。不是人声。这声音却成功地吸引了兔子的注意力,她的视线,落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正是那片用来播放监控的大荧幕。它的右上角处,原本是用来放置监控时长的地方,变成了鲜红的一个数字:30:00当然,在兔子望过去的时候,数字已经快速地跳跃成了29:59,并且还在不断地流逝着。兔子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这场游戏,显然是有结束的时间的。——因为先前时间上的不确定性,才导致了像是击鼓传花式的游戏模式。因为谁也不知道“鼓声”在何时停止,才会尽快地将“花”传出去,以免留在手上,成为被选中的那个人。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被选成为了“鬼”的人,都会选择尽快将这个身份传递下去。但实际上,这绝对不是最保险通关的方法,因为在之后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没人知道死亡的契机,会不会重新传到自己的手上,而让自己成为最后被淘汰的那个人。从这方面来看,这游戏的确是相当看运气的。但是现在的兔子不同,她获取了更多的信息。其中最有价值的,便是游戏结束的具体时间。所以保险一点的做法,应该是在此时,兔子继续以“鬼”的身份参与游戏。——然后,在结束的前三十秒,甚至前十秒、前五秒,将这个身份传递出去。于是一锤定音。再无懈可击。当然,这也需要兔子绝对的心狠和果断。这和游戏模式提供的类似遮羞布性的“不确定子弹”不同,真正做出了那一步……兔子也等同于,真正杀死了某一个同伴。这些考虑,除了“鬼”之外的玩家们,是意识不到的。他们看到的,也就是那双血脚印,忽然停了下来。它伫留在最中心的地方,仿佛离谁都是一步之遥。“咔嗒”、“咔嗒”。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耳边掠过,像是指针转动时,发出的古旧的声音。可是众人在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打探着房间周围装饰的时候,当然不可能看到什么时钟——那么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咔嗒”、“咔嗒”。仍然是强烈的不安感泛上来。所有已经知晓这场游戏真相的玩家,背后都渗出冷汗来,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当中,映照出来的那双血色的脚印。他为什么不动?是要牺牲自己吗——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更加……险恶的计谋。因为危机、因为一个人而团聚在一起的人心,在这样的游戏模式下,所有的信任都被轻易打破了。每个人都被迫蒙上了一层黑色面纱,缩进逼仄的小房子里。在人性当中显得极尽恶劣的那一面,也完全展示出来。他们在此时,也只能往更加糟糕的方向揣测。在这种环境下,所得出来的,也无不是让他们身躯更加僵硬的可怕念头。也有仍然迟钝到没有发现真相的玩家——他们这时候,也同样很不好受,恐惧地快要失声痛哭了。那个“鬼”怎么突然就不动了?这个见鬼的游戏怎么还没有结束啊?经过这样长时间消耗体力的追逐战,原本就只是普通年轻人的玩家们,体力稍弱一些的,已经感觉到腿部的肌肉开始泛出的酸疼感了。甚至微微发麻,和抽筋似的,让他们在逃跑的途中还忍不住地伸手去揉一下小腿肚的部位。现在倒是能歇了,可是就算歇息,也让他们歇的有些不安心。惴惴不安地想,这啥情况啊?照顾他们体力不佳者的中场休息时间吗?——从心理上讲,这批甚至还没搞清楚游戏是什么规则的玩家,心情状态反而是最轻松的。身为“鬼”的兔子,却只是面无表情地驻留在原地。她望着大屏幕,看着时间在不断的流逝。鲜红的数字,从30分钟的时限,跳到最后只剩十分钟……兔子几乎是有一些厌烦地收回眼。而在这个时候,因为重新收拢的精力,兔子也总算是注意到了一件事。开始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兔子的注意力大多放在监控屏幕上,没有真正仔细地观察过房间的情况。比如现在,虽然大多数人都在逃窜,好像那个鲜红的脚印,会忽然间从原地蹦到他们的脸上似的,但是有人——甚至是有三个人。他们的影子,好像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