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元小少爷的特殊情况, 元家宅邸旁边额外搭了一座医疗用的小楼,和小型医院差不多。各类先进的精密医疗仪器一应俱全,又打造了昂贵的加强护理病房, 配备了专业的一支医疗团队,常驻有医护人员值班, 为的就是确保能应对各种危急状况、元小少爷不至于发生意外——不过现在的状况,其实怎么也算不上危急。元欲雪半躺在病**, 柔软的黑发散落下来,面容愈加衬得有些苍白。他的头微侧向一旁, 纤长细密的睫羽垂下来的时候, 莫名透出点孱弱的病气来。一截柔软的袖子被卷起来,暴露出下面清癯手腕, 甚至能清晰看见青色筋脉隐在苍白肤色下的轮廓走向。元欲雪很听话地接受了检查,十分配合, 倒是抽血的时候, 戒舟衍不太配合——也被元欲雪按回去了。齐管家就站在一旁守着。他银灰色的发被一丝不苟地梳上去,腰背挺得笔直,略生皱褶却依旧显得英俊的面容板了起来,紧绷着, 很严肃,莫名透出让人大气不敢喘的威严意味来。元欲雪中途看过他几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了。……这位管家先生生起气来的时候, 实在很不好惹,看上去可怕得不像是个人类。当然了,齐管家从来没说过自己生气——这算是元欲雪自己察觉出来的, 可见他对人类情绪的判断能力上升了一些, 只是依旧不明白齐管家是为什么生气的。诊断结果出来的很快, 医生过来汇报:“元小少爷身体数据变化不大,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最近疲劳,吹风受凉后有些发烧。”甚至不用吃什么药,躺着休息两天就好了,反正身体各项数据也是实时监控的,要是有什么情况变动,再输液治疗也来得及。这和医生们的初步诊断也差不多——老实说,最开始他们看见齐管家难看又紧张的脸色,还以为元小少爷出什么大问题了,甚至做好了时刻展开抢救的准备,结果见到元小少爷的一刻,大家都有些不约而同的沉默。……好像也没什么大事?虽然小少爷虚弱苍白得闭着眼的模样,也实在让人揪心。在查看过诊断报告后,齐管家紧绷的脸色总算放松了一些。他照看小少爷毕竟许多年了,说管着严,其实也远没那么严格,元欲雪开口吩咐几句,他便忍不住心软看小少爷出去玩了——还没机会跟在身边。都是戒舟衍引得小少爷!齐管家暗暗瞥了戒舟衍一眼,心道这位戒少爷保证得倒好,结果拉着小少爷到处往外跑,如此疲累,最后还让小少爷病倒了,一点没护得周全。他感觉元欲雪人都瘦了一些!没用!齐管家心里怨气浓重得都要招鬼了,幽幽地望向元欲雪,“小少爷……”刚想要说两句的时候,就看见元欲雪挺乖地靠在枕头上,侧着脸,垂着细密的睫羽,一幅虚弱又带着点病气的柔软乖巧,顿时心里一点气都没了,全化成了酸涩又复杂的意味,很心疼地道,“您要尽快养好身体。”元欲雪抬起眼,“嗯。”“戒少爷。”齐管家又转向了戒舟衍——这次的语气明显变得冷漠了许多。“您曾经保证过,会保护好小少爷的安全。”这的确是戒舟衍说过的话。戒舟衍沉默不言。其实齐管家是很忌惮戒舟衍的,不管是出于对大少爷家世的忌惮,还是对戒舟衍本身的忌惮——几乎是人类敏感的本能让他觉得,戒舟衍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纵使齐管家并不清楚这样深层的恐惧从何而来。但此时,迁怒的怒火甚至压过了这种恐惧与忌惮,好像保护幼崽的野兽也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那样,他的脸板起来,非常锋利又直接地质问着——“显然,您并没有完成您的承诺。小少爷本就体弱,刚养好病没两天,便被您带去了外面——”管家停顿了一瞬间,怒意更旺盛了,“以致身体疲累病倒,在发热前,您难道没有一点预感吗?看来您并不细心,又或者并不注重小少爷的身体。”元欲雪听了:“??”其实这完全就是迁怒了,在病倒前,元欲雪可是神色自如,没有一点征兆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体异样,戒舟衍更无从得知了。何况戒舟衍自己,恐怕也对“生病”这种生理变化感到陌生。元欲雪实在是怔了一下,想先要为戒舟衍解释哪一点——戒舟衍的确说过,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但像是生病这种事,好像并非戒舟衍所能及?还有说戒舟衍带着自己去外面,以致疲惫累倒这件事——元欲雪反复回忆了一下。……当时好像是自己先说要去外面的。元欲雪的记忆,当然不可能生出什么差错,而且他本来外出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庇护所将降临的地点,提前掌控使用权,又不是为了戒舟衍出去的——元欲雪本身也没有多大的玩心,在外面的唯一“娱乐活动”,就是品尝了一些A市的美食,是几乎微薄不可见的私心。但不管是出于哪种理由,好像都不是……戒舟衍鼓动的他?齐管家倒也不是有意要为难戒舟衍,主要是他的滤镜未免太深厚了一些,千错万错,总不可能是他家小少爷的错,那问题,不就只能落在一个人身上了。戒舟衍就是那个背锅的。元欲雪只怔了片刻,电光石火间倒是想了很多。准备先为戒舟衍解释第一点的时候,“戒舟衍他……”“是我的错。”一直沉默不言、气势显得有些阴郁可怕的戒舟衍忽然开口。他神色很淡,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意味,像是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也牵动不了他的情绪那样。但是戒舟衍那双眼却是深黑锋利,泄出了一些格外不同寻常的情绪。唇早就微微抿紧了。他看着半靠在病**的元欲雪,露出来的那一截苍白的、刚刚抽过了血的手腕,很缓慢地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是我的错。对不起,元欲雪。“下次不会了。”手指简直是小心翼翼的,像是触碰着某种柔软脆弱的动物幼崽那样,轻微地碰到了元欲雪的手腕。他若即若离地触碰着边缘一片的柔软皮肤,又很克制地收回了手。戒舟衍很郑重地说,“不应该让你生病的。下次我会更细心,提前注意到这一点,对不起。”元欲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