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戒舟衍的气息从面前掠过, 像是一点雪花消融似的,带着很轻微的凉意,独特的具有存在感的气息。他和管家出去谈了, 又轻轻合上门,拉拢的窗帘遮住了光线, 室内陷入令人安心的黑暗当中。元欲雪还有些细微茫然。他的听力很好,但或许是因为此时门外的人刻意放低了音量, 极小声地交谈着,像是有什么阻隔在其中, 元欲雪不刻意去探听的话, 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而元欲雪没那么强的窥探欲,通常情况下也不会不礼貌地探听别人的对话。他知道戒舟衍和管家的存在, 但没有被吵到。这点音量不闹人,反而像是白噪音似的适合作为背景音, 让人陷入昏昏欲睡的困倦当中。元欲雪是例外。他不需要睡眠, 闭上眼睛也只是模仿人类的休眠,这对他起不到补充精力的作用——唯一补充精力的途径应该是进行能源补充才对。但元欲雪想到戒舟衍和他说的话,还是靠在柔软的鹅毛绒枕头上,闭上了双眼。他的意志是清醒的, 这样的举动更来自于元欲雪认知里对人类睡眠的模仿。而这个时候,元欲雪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特殊的、格外具备存在感的气息伫立在身边。“它”很轻微地触碰了一下被角,将被褥更严密地封卷起来。然后就这样站在旁边, 什么也不做,像是沉默寡言地守卫着宝藏的巨龙那样——纵使本身非常具有危险的特质,但在这一时刻, 对元欲雪而言却是意外的安心。元欲雪没有睁开眼睛, 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是戒舟衍的气息。可是戒舟衍正站在门外, 依旧和管家小声交谈着。这像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实当中的荒谬幻想。戒舟衍在外面,又怎么可能在他身旁?但元欲雪一点不觉得奇怪,简直像是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样的异样,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去看看身边是什么的好奇心——漆黑细密的睫羽,就这样安静地垂搭下来。清晰的意志渐变得模糊,耳边不算明显的交谈声也好像渐渐平息下来,他的意识沉入了黑甜的梦乡当中,这样的体验对元欲雪而言非常陌生而新奇。他有休眠的时候——为了节约能源而启动的休眠模式。会被放置在狭小逼仄的“茧”中,封存起来,陷入仿佛永恒的、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当中。元欲雪说不上讨厌,但也并不喜欢陷入这种模式当中。它代表失控、危险、毁灭,和很有可能的,永恒的消亡。但是睡梦的感觉很奇妙,它好像没有那么危险,像踩在松软云层当中漂浮,有很多不合常理又瑰丽的情节。当元欲雪醒来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梦”,只记得好像梦见了戒舟衍。紧接着,元欲雪才是一瞬间的迟疑——他刚刚好像真的如同人类一般,睡着了。元欲雪倒不是没有睡眠这个功能,只是失去意识是很危险的行为,哪怕他能在感受危机的第一时刻醒来,也没必要增加这样的风险。他也没必要运用这样无用的功能。但刚刚,他好像有一些“失控”地……元欲雪陷入了沉吟当中。这样的变化虽然没带来什么坏后果,但元欲雪还是决定以后要更谨慎一些。或许是因为生了点小病,身体就是比平时要更加渴眠的。哪怕起不到补充能源的作用,元欲雪还是觉得精神更好了些,也正好在他略微坐起身时,门又被轻推开了。戒舟衍站在门口,他身量高,这么一站就挡去大半位置,连光都透不进来一些。神色仍然是冷淡的,只在目光落在元欲雪身上的时候有些微波动。“刚好半小时。”戒舟衍说,“要再睡一会吗?”“再久一些,小少爷要头疼了。”齐管家不算很赞同,但视线落到穿着病号服、睫羽上好似还带着点困倦雾气的元欲雪,又微微一顿,改了话术,“不过只一会会,也不是不行,病人本来就是要多休息的……”“不用的。”元欲雪很礼貌地拒绝。他想起来走走了。坐起来的时候,元欲雪又想到什么——目光望过去,落在了戒舟衍的身上。“我睡着的时候,是你守在床边吗?”元欲雪问。“嗯。”戒舟衍点头。那就好,看来他的判断力没有下降。如果是戒舟衍在旁边,那偶尔这样“失去意识”也不是很危险的事,不是他对环境的敏感程度下降了。元欲雪想。齐管家:“……”他简直是吃惊地看着戒舟衍“恬不知耻”地承认了下来,带着一点责怪地望向他,什么守在床边,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就算是要讨好小少爷,也不能这样欺瞒啊!还是当着他面。但哪怕齐管家怎么瞪,戒舟衍也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要承认错误的意思。齐管家只是短暂思考了下,虽然之前达成“同盟”,但他可绝没有要包庇戒舟衍欺骗小少爷的意思。眼看着戒舟衍仍不主动承认,齐管家也自觉是给过机会了,故意一板一眼地提起,“刚才,我一直和大少爷在外讨论如何照顾小少爷,大少爷十分好学,一步没有离开。”这就是揭穿戒舟衍了。可惜元欲雪没什么反应——齐管家轻咳了一声,含蓄提醒,“小少爷。”元欲雪又想起在睡前听到的那些事了,沉默了一瞬,属于人类的“尴尬”情感再次涌来。最后只很轻地“唔”了声,表示知道了。齐管家:“……”呜呜。元欲雪虽然想出去走走,但到底还生着病,没被允许走出去太远,病号服外多加了厚绒绒的几件衣服,在玻璃花房里散了散步,觉得有些闷,又去外面的花园走了走。临近傍晚,检查了一次身体,体温稳定,应该不会再烧起来了。只是夜间还是要多关注一下,反复发热的话还得吊水打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