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战争用的人形机器,元欲雪所要思考的事情,也不过是如何更高效率的完成任务罢了。除此之外,他不需要有任何多余的思考。完成任务、遵循守则,就这样循环往复——机器人守则第三条规定:处于不违背当前最高等级命令的情况下,机器人应该无偿援助落难人类及同伴,并为其清除潜在威胁。哪怕是身为“缺陷品”,元欲雪也很习惯于执行这一条规则,援助落难人类。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在不违反任务规定的情况下。这一次的任务,却要让他坐守旁观,看着许多人类死去。元欲雪第一次茫然了。他执行过很多次任务,哪怕任务的优先级排在第一位,有时要求元欲雪必须推迟救援行动。但那也是不一样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怪异鲜明又**的任务要求——以人类的血肉喂饱那些怪物。和杀死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元欲雪很认真地想。他甚至能够接受,任务规定他以自己的血肉去滋养那些怪物,满足任务达成条件。反正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啊,元欲雪的确,执行过几次“必死”类型的任务,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应该报废在虫窟了,但是元欲雪后面还是活着回来了。可是以牺牲大批人类为基础,来达成目标的任务,却让他由衷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元欲雪始终严格遵循着任务守则,无论是鲜血、死亡,还是一切令人恐惧的事物,都无法阻止元欲雪的步伐,甚至无法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动摇——本就不应有所动摇。可他现在迟疑了。他对任务产生了“怀疑”,这绝对是战争机器人的大忌,他应该一步不停地去执行任务才对。只有损坏的机器人才会这样犹豫,是需要立即销毁的——在戒舟衍触碰过来的时候,元欲雪正这么思索着。只是被指尖反馈而来的触感一碰,他脑海当中,似乎又飘出了更多大逆不道的念头。只有损坏的机器人,才会对任务目标产生质疑。但他本来就是坏掉的机器人啊。元欲雪是缺陷品。他本来就是要被销毁的。只是又因为某种很奇妙的缘由,被换到一个崭新的工作环境,重新利用起来——元欲雪一直以为,或许是自己被“维修”过了,但现在看来,不是。也或许是维修了,但是没有修好。他依旧是缺陷品。所以缺陷品产生这样的想法……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元欲雪想。他也偏过头,在短暂注视过戒舟衍后,突然开口——“戒舟衍。”之前的元欲雪,是绝不会和其他人讨论这些内容的——不过之前的元欲雪,大概也不会对于任务内容产生质疑。“任务是最重要的。”元欲雪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和平时的沉静冷冽不同,他眼底只剩下憧憧暗色,苍白的面容上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像是真正的、由什么灵玉制成的冰冷制品,“一切干扰任务执行的因素,都不应该存在——对吗?”他很认真地询问着。戒舟衍可疑地沉默了。他对元欲雪的品性是很了解的,也知道元欲雪对于“达成任务”有着怎样显得异常的执念,连现在元欲雪询问的语句,都好似说明了一种态度偏向——但戒舟衍在沉默后,却飞快地回答了。“不是。”“你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这只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交谈。那双深色的眼瞳当中雾蒙蒙的,映照不出万物。但唯独有元欲雪。说完这句话之后,戒舟衍才有些粗鲁地说道,“什么都不用考虑——阻碍你的东西,让它们去死。”“……”平时让戒舟衍非常享受的元欲雪的注视,此时却实在让他如坐针毡起来。在戒舟衍已经考虑,要为自己的话如何道歉的时候,他却突然听到了一丝很轻的笑声。像是没忍住。泄露出来的一丝很轻微的笑意。很快的,元欲雪便收敛住那一丝笑容——快到他刚才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很不严肃地笑出了声。“你说得对。”元欲雪很轻声说。他本来就是缺陷品,有故障也是很正常的事。管任务怎么颁布——让那些人见鬼去吧。最差劲的也不过是被重新维修或者销毁——说实在的,元欲雪并没有很在乎。我忤逆实验室,对抗任务,捣毁成果,但我知道我是一名好机器人。元欲雪想。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起来。在茫茫大雪中独行的机器,有了有别于机械的、温热的体温。……跳动着。是一颗人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