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堂起初单纯地以为,只要看好司游,等着姜庭序来接人就行。但当司游确定所处环境安全后,酒劲很快上头。具体表现为,他非要去一楼用来装饰的大型鱼缸里面游泳。方锦一把按住:“你别犯病!”司游现下四肢无力,耳鸣轰隆作响,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一个点一个点地往外蹦,根本无法形成基础逻辑,他被方锦按在单人沙发上,混沌的眸子跟方锦对视片刻,莞尔一笑,双手往两侧的扶手上一搭,神色怅然颓败起来,瞧着不免可怜。方锦:“?”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找个毛巾把司游嘴堵上。司游仰头看了眼天花板,轻声说:“我六岁的时候,喜欢上了游泳,爷爷就在院后建了个游泳池给我。”方锦“嗯”了一声。“半个月后我妈出差回来看到了,觉得玩物丧志,叫人第二天填平。”司游接着:“我当时很抵触,说我不玩了,可不可以……”司游舔了舔唇,“可不可以留下来,养鱼都行。”方锦问:“养了吗?”“养了。”司游说:“那种双面红斑白肚的大锦鲤,一条小一万,爷爷给我买的。”方锦笑道:“又想养鱼了?”“没,我妈问我喜欢吗?我说喜欢。”司游顿了顿,“然后晚上八条锦鲤就被端上了餐桌,游泳池也让填了,爷爷明白我妈的意思,当晚收拾好东西走了。”方锦瞳孔轻缩。司游微微皱眉,似在艰难回忆,眉宇间也浮现出清醒时绝对不会有的丝丝苦楚,“她认为喜欢目标跟工作以外的东西,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是沉沦的开端,我的任务就是课业,读书。”方锦毫不客气:“你妈有病吧?”“有。”司游的回答很坚定,他望着方锦,说:“那鱼很难吃,我记得肉是苦的。”方锦:“别想了。”司游:“我想游泳。”方锦扭头看向陆佳堂。陆佳堂:“……他胡诌的你也信?”一个从贫苦山区出来的人,就算儿时有院子砌个游泳池, 小一万的锦鲤说买就买?方锦不高兴:“他就是想游泳,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陆佳堂:“……还是要天上的星星吧。”“你得陪我!”司游拽住方锦的衣领,“你连游泳都不陪我,你算什么兄弟?”陆佳堂头皮都快炸开了,方锦的家人在海上遇难,一度对海水极为抗拒,进去就会陷入幻觉,以至于如今陆佳堂都不让方锦独自一个人泡浴缸,司游倒是大剌剌发出邀请。陆佳堂跑去一旁打电话,接通后赶忙开口:“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司游在发酒疯!”姜庭序沉声:“楼下了。”这边,方锦被司游拽的东倒西歪,忽然问道:“她填了你的游泳池,杀了你的鱼,你都没点儿心理阴影?”“我克服了。”司游一脸骄傲,“早跟你说过,不要轻易被任何事情要挟,第一次下水不行就第二次,第三次,后来我差点儿把我的游泳教练卷疯掉,因为他游不过我了。”那种将恐惧踩在脚下的滋味让司游上瘾,他的一半思想在日复一日的揉捏中形同傀儡,可另一半思想拼死反抗,他于朝霞遍撒的海面上浮出,哪怕脚下是深渊跟钩锁,头也是扬起来的,好奇而兴奋地看向世间万物。“除了姜庭序,没什么能杀死我。”司游低喃。而姜庭序行至门口,刚到听到这句话。那一瞬间心脏攥紧。司游烦躁:“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陪我游泳?”方锦不回答,抽出自己的衣摆后快速换上姜庭序的,起身走向陆佳堂:“回家。”赵总那些人已经被经理清理出去。司游听到关门声蓦然抬头,然后被那双漆黑幽沉的眸子注视着。司游肉眼可见的一个哆嗦。姜庭序见状轻笑,“我能吃了你?”司游认真点头:“你能。”姜庭序想了想,这话也不差。姜庭序俯身,开始检查司游的情况,胳膊跟小腿上几处淤青,打架时留下的。“不疼。”司游小声。“嗯。”姜庭序扶住司游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司游慢半拍地接收,然后笑道:“我能摆平。”姜庭序:“可你带伤真的让我很暴躁。”又是几秒钟,司游凑上前亲吻姜庭序的唇,“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你最近工作太忙了。”姜庭序沉沉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文瑞三个月前就调离了新胜,我原以为他留下的叮嘱会让你依旧顺畅,可我忽略了,人走茶凉。”司游将额头抵在姜庭序肩上,轻哼一声。姜庭序想起刚刚听见的那句,顺势凑到司游耳边,“真的愿意把命给我?”司游明明听什么都雾蒙蒙的,这句却意外清晰,他略显笨拙地抓住姜庭序的手按在心脏位置,“拿去。”颇为坦然。姜庭序眼底光彩闪烁,然后拨开司游的手,俯身在他胸口位置亲了亲,最后半扶半抱着人离开。他们走的是一楼的另一个通道,但是司游一扭头还是看到了那个鱼缸,当即高呼:“我要游泳!”姜庭序驻足,很温和地凑近些,语气也极其温柔:“我没听清楚,你想做什么?”司游:“……”“我想回家。”司游瞬间老实了。路上没堵车,到家时司游已经成了“一坨”,姜庭序叮嘱助理明天不用来接。司游这阵子很安静,也很听话,让走就走,让停就停,姜庭序没费多少力气就带他进了浴室,司游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但听到水声还能条件反射来一句“洗澡!”姜庭序的身影在眼前晃**,回答说:“正在洗。”司游放下心来。酒精像是融进了身体每一寸,司游早就没了“虚实”概念,他嘟嘟囔囔着什么,姜庭序尝试着听了听,很乱,凑不出什么,洗完澡胃里难受,司游又吐了一次,就这样还坚持趴在盥洗池边缘刷了牙,完事转过身来,冲着姜庭序闪亮一笑:“嘿嘿!”姜庭序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件事跟司游没关系,全是那些人的错,他心想。姜庭序安顿司游躺下,给方锦打电话,结果快要响断的时候接了,却是陆佳堂,“怎么了?”陆佳堂嗓音低哑,姜庭序登时陷入沉默。听筒内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动静,陆佳堂不耽误时间:“忙着呢,回聊。”说完挂了电话。“原来是你的手机。”陆佳堂翻看了一下手机壳才认出来,“我还以为我的呢。”方锦搬来后就被换了情侣款手机,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这是陆佳堂干的事。此刻房间昏暗,渗进半边的月色却很明亮,但是照不到方锦跟陆佳堂,只能照见方锦抓住床边的手,绯红、漂亮,指尖都被色.欲浸透,手背上的青筋蜿蜒至脉搏,随着陆佳堂的动作收紧再松开。“这么害羞?”陆佳堂轻笑:“方锦,你当初追我的时候,表现得像个情场老手,可初吻,第一次,都是我的。”“你……”方锦刚出声就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克制什么?”陆佳堂说:“我爱听。”我为什么会放心不下司游赶过去?方锦心想。文瑞离开新胜后上任的是他小弟,之前说过,文家内部一直争斗不断,老爷子多情,儿子也多情,导致到了文瑞这一辈,亲生的,私生的兄弟姐妹不少,能凑几桌麻将,狼多肉少,抢起来自然激烈,姜庭序原本打算等一个月,但是如今不想等了。晨起时司游脸色难看,有些胃疼,强撑着吃了半碗蛋羹几口面条,又躺着睡下了,全程都没跟姜庭序说上两句话。下午时分电话实在响个不停,姜庭序不在卧室,司游迷迷瞪瞪抓起手机,费劲巴拉才接通,最后扔在耳边,好似全部力气都用完了,一动不想动。“袁哥?”司游没看清来电人,试探性喊道,昨晚喝了酒,打了架,给张步洲鼻血都打出来的事儿他有印象。“你应该叫我爹。”方锦接道。“滚。”司游笑骂。“不是,听你这动静,还在**呢?”方锦开始幸灾乐祸。“嗯,喝多了。”方锦:“就仅仅喝多了?”“不然呢?”司游逐渐清醒,开始头疼,不免烦躁:“以后再喝这么多酒我是狗!”“等等。”司游忽然轻嘶一声,“什么叫做‘仅仅喝多了?’你觉得我还能因为什么原因躺**?”方锦:“你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司游:“你搁哪儿呢?”“……阳台晒太阳。”“扯淡。”司游看着窗外狂风大作开始笑:“非醉酒原因躺**起不来的人是你吧?”方锦气息一窒:“我就多余问你!”司游也“惨遭”被挂电话。但不影响司游心情大好,兄弟就要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快乐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之上。袁斐晚饭时来的通知,在话筒那头神秘兮兮:“工作往后推推,你先休息。”司游挑眉:“公司不着急了?”袁斐嗓音更低:“这你得问姜影帝。”司游抬头看了姜庭序一眼,猜到了大概,回答:“多谢袁哥。”姜庭序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问道:“来到凝合后要不要带上林子跟花花?”不是“如果来到凝合后”,这是一个陈述句。司游眼神一亮:“可以吗?”姜庭序:“我是老板,招两个助理的钱还是有的。”司游:“谢谢老板,MUA!”姜庭序心尖一痒,起身就要去亲司游,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门外站着姜影帝的亲妈,宁瑟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