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修说着放假三天,实则在郑再升的家里待了小两周。郑再升一直害怕不能给赵林修好的恋爱体验,现实中他是个很木讷的人,之前孑然一身,闲暇时间不是看书就是零零散散写剧本,这个习惯延续到如今,有时候写剧本痴迷了,蓦然惊醒,就看到赵林修躺在沙发上,正抱着手机打游戏,多数是逆风局,神色严肃,嘴里骂骂咧咧,但是注意到郑再升的目光,就会转过头来灿烂一笑,瞬间将人所有的担忧跟顾虑都抹平。他们也会接吻,在大雪纷飞的午后跟傍晚,厨房里传出炖排骨的香气,热浪蒸腾着一波一波往人身上扑腾,郑再升被赵林修嵌入怀中,按在身下,他们将花纹明亮又沉静的沙发套子堆成一团,往往感觉匆匆几瞬,可等郑再升赶去厨房,排骨中的水都差点儿熬干。赵林修意犹未尽地擦擦嘴角,单膝支起,手肘搭在上面,此时的男人笑意浅淡,眼底没有魇足后的满意,相反,他的贪欲、占有欲,在被不断激发,似乎没有上限,整个人显露出一种海浪抨击礁石时的凶狠跟壮阔。谢岩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蠢货,赵林修实在想象不到,郑再升平和,温柔,他整个人感觉像是被云絮包裹着,不断下坠,没有疼痛没有杂七杂八的念头,就宁愿这么一辈子沉醉下去。在郑再升身上,你能看到一种罕见的、似乎只有女性才有的容纳性,可赵林修很快又否定,这么讲述不准确,生物天性给予人们对于异性的基础判断:好似男性就该强壮,坚毅,承担一切;女性就该沉默,主内,让前者没有后顾之忧,但谁规定了,就必须这样?赵林修公司有很多帅气、干脆,在事业上大放异彩的女强人,也有一心想要扑在家庭跟孩子身上的男当家,生活方式的不一样让赵林修在日积月累中接纳了很多东西,他一直坚定认为这个世界足够色彩缤纷,而他如今,终于找到了跟自己极为合拍的伴侣。茫茫众生中两个彼此喜欢的人相遇的概率能有多少?单是这么一想,赵林修就浑身飘飘然,然后很自然地飘去了厨房。郑再升刚给排骨加了水,放好调味料又加了冬瓜片进去。赵林修习惯性从后面抱住他,如果那条看不见的尾巴能够显形,恐怕这阵子已经在空中摇得飞起,“明天我们去哪儿玩?”郑再升:“明天你去公司,我也有事。”赵林修不高兴,“什么事?”“去见知名编剧贺清。”郑再升解释:“下一部戏他想要跟我合作。”工作啊,工作不能耽误,赵林修费劲巴拉说服自己,但语气已经委屈起来:“那你晚上会回来吗?”郑再升轻笑:“我从来就没夜不归宿过。”《天真》!郑再升跟贺清要见面这事,通过贺清的随口讲述,从薛柏钰口中传到了司游耳朵里,司游当即一个电话拨给郑再升:“你俩说着下部剧跟我合作,结果碰头吃饭不带我?”郑再升连连答应,“明天下午两点,金蓝广场一楼的咖啡厅。”“这里?”司游犹豫了,“恐怕不行,我就不说了,贺清刚参加完综艺,薛柏钰的粉丝抓他一抓一个准,这样,我订个地方,完事发你们。”郑再升没意见:“行。”至于贺清,更不会反对,甚至可以说身边这撮人都挺喜欢跟司游玩的。司游挂断电话一扭头,发现方锦正皱眉盯着自己。对,他们均在一个酒宴上,反正上流圈子,这种聚会三天两头,最不缺了,这次的发起人还是宁瑟,司游自然要捧场,陆佳堂跟方锦是接到请帖过来的。司游警惕起来:“你那什么眼神?”“有场子?”方锦问:“我认识吗?”“认识,郑导我就不介绍了,赵林修这两天犯病就是因为他,至于编剧贺清……”方锦打断:“你前段时间参加《冰雪餐厅》的搭档。”这话说的笃定,以至于司游都微微兴奋,他不难想象前段时间这档综艺播出时,方锦肯定是抱着平板一期一期看完了,但不能说,方总要面子,会“死人”。“对。”司游点头。方锦抿了口香槟:“就你们三个?”司游什么品阶的雷达?当即一个运转说出正确答案,“加上你就是四个。”方锦又喝了口香槟,“你这是在邀请我?”真够傲娇的,司游心想。但是不等他开口,就听方锦继续:“我接受你的邀请,回头把地址跟时间发我。”司游:“……”……第二天下午两点,位于郊区的“沁雨山庄”,面积广阔,谈天说地的房间被大范围隔开,躺椅花园无一不全,阳光从玻璃顶棚上照下来,给人感觉像是夏天,因为供有清泉地暖所以植被茂盛,大家穿着羽绒服或大衣进来,不到两分钟就要脱掉。贺清跟方锦不太熟,但有司游在,三言两语就热络起来。方锦最近是闲出泡了,从前对这种聚会深恶痛绝,就觉得假,但如今坐在椅子上喝喝茶,听他们讲话,还挺有意思的。方锦就一个做生意挣钱的,对于什么剧本人物一窍不通,但看贺清跟郑再升越来越兴奋越来越高昂的声音,应该是谈到了戳彼此心窝的地方,多数时间都是贺清在说,郑再升偶尔插两句,语气温和,却直中要害,导致贺清不免生出几分“相见恨晚”的情绪来,司游就是个投入型演员,对此发表一些看法。而当贺清扭头问方锦“方总您怎么看?”时,方锦都是先点点头,然后应道:“很好,我投资。”贺清从身上掏出一包烟,顿时好几道视线凝聚在上面。贺清思维发散的时候烟酒不忌,尼古丁跟酒精的确会在某种兴趣高涨的时候催生灵感,他甚至于大衣里带着纸笔,摊开就“唰唰唰”写下来。写的时候贺清头都没抬,说道:“想抽你们就抽,一两根没事。”郑再升身子侧过去看贺清写的什么,没犹豫地点了一根,又没瘾,所以毫无心理负担,倒是另外两位。司游看着方锦:“抽一根?”方锦:“不想抽。”“行,你别抽。”司游刚夹了一根,谁知道下一秒就被方锦拿走了。司游“嘿”了一声,“我不开头你不干是吧?”废话,方锦心想,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贺清下笔如飞,偶有犹疑迟钝的地方,郑再升就出声点拨,两人要么有真才实学,要么精神世界极其丰富,对文字又有一定的揣摩跟驾驭力,总之看得出来,创作浪潮一阵接一阵。贺清写累了,放下笔后笑着说:“我想喝点儿酒。”司游:“……别吧。”贺清瞪着他:“又没让你喝。”半个小时后,桌上一堆空瓶子。“我的天……”司游大着舌头,难以置信,“人家激发创作灵感不都是小酌两杯吗?”贺清痛快地吹完一瓶,将纸张上的酒水渍擦干净,说道:“我跟他们不一样。”郑再升酒量尚可,也陪得住贺清,但司游两瓶下去开始歇菜,瘫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光线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花板,因为折射缘故显得色彩缤纷,有两根指头粗的白色竖杆顶在上面,翠生生的藤蔓攀爬缠绕,开出粉色的花朵,一下子给司游迷得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耳边絮絮叨叨很多声音,要么“嗡嗡嗡”的像是蜜蜂在叫,要么就是一句含笑的,“方总,喝吗?”别了,司游摆了摆手,心说你们消停点儿吧,不然回头家里那位找来要人,我怎么交待?实际上他一点儿声没出,就昏睡了过去。等司游再睁开眼睛,头顶的玻璃映照出黑夜跟微有变形的星辰。之前干嘛来着……司游抬头四望,然后一个激灵。方锦趴在桌上人事不知,除了之前叫的那些酒,一地的空酒瓶,重点还是贺清跟郑再升,三米多的桌子盛不下两人,贺清趴在地上写,郑再升坐在一旁看,两人时不时扎堆讨论,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怎么走,看样子也不是很清醒。“等等……”司游摇摇晃晃站起身,在身上摸手机,“几点了?”“十一点?还是十二点?不知道。”司游:“晚上?!”郑再升手指朝上,“这个天色还能是白日吗?”司游:“……”薛柏钰出国,贺清的自由度很大,姜庭序最近经常加班,多数十二点过后才回家,司游也好说,主要就是方锦跟郑再升,司游刚走近放置衣服的沙发,就听到几个手机“叮呤哐啷”地响。司游一个个扒拉出手机,想的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先摁住。“喂?我一会儿回家,你今天这么早?嗯嗯,别担心,爱你~”“你催魂呢陆佳堂?!啊对,方锦跟我在一起,干嘛?少管!我又不卖人,方锦去厕所了,晚点联系你。”“喂?林修啊,晚上好~对对对,郑导跟贺老师一见如故,聊剧本聊嗨了。”司游一手差不多攥三个手机,场面滑稽,然后就见郑再升朝这边走来,然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