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燥热蝉鸣

直到晚上九点半，下课以后，秦霜星才想起来——糟了！他忘记转账了！救命，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秦霜星只觉一股热血当即涌上脑门。他站在晚课结束后的教学楼下，六月晚风热烘烘地袭来，吹得他浑身冒汗。他赶紧摸出手机，给人转账过去。同时在对话框里输入：“对不起……”然而敲完这三个字，他的手指却停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秦霜星握着手机，站在教学楼外的香樟树下。温热的夏夜，繁星点点。晚风送来香樟树蒸腾的香气，辛辣而浓烈。校园里人们结伴而行，欢声笑语，从他身旁走过。秦霜星不想挡路，默默地走到了林荫道的最边上。几乎是贴着香樟树和草坪走的。……该说些什么呢？那位好心人不会以为他想赖账吧？这么晚才转账……人家说不定已经寒心了。啊啊啊，糟了。人家那么帮他，而且还是他主动提出来转账给人家的呢！怎么就忘了呢……他这个猪脑子……秦霜星满心愧疚，却又不知道如何弥补。缓慢的脚步，逐渐变得迟疑。最终在林荫道角落里停了下来。秦霜星双手捧着手机，咬着嘴唇。屏幕背光照亮他纠结而为难的脸。……与此同时，消防中队。“嗡……”做了一晚上俯卧撑的荣锋，此时正好洗澡出来。他赤着上身。刚刚经过锻炼的肌肉充血饱满，汗珠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滑落，亮晶晶地濡湿了他块垒分明的腹肌。宽松短裤很随意地扣在腰上。漂亮的人鱼线顺着腹肌延伸。荣锋手里抓着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床边走。直到坐到**，他才注意到手机屏幕持续亮起。一条转账信息映入眼帘。——转账？荣锋心里一动，抓起手机。点开消息。果然转账来源是那三个字。秦霜星。秦霜星。荣锋看着备注，心里就仿佛有个声音，轻轻地念。秦霜星。炎热的六月，蝉鸣仿佛无孔不入，叫得人心烦，叫得人狂躁。那个名字却带着一点温度。一点遥遥远远，触不可及的凉。……荣锋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漂亮。他从小到大，语文就学得不好。什么文学积累审美情趣，跟他从来搭不上边。他就是个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粗人。但这不妨碍，他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眼就喜欢。霜星。像划过夏夜长空的一点流星。其实是很不符合字面意思的想象。但是管他呢。反正他没文化。随便想。荣锋盯着那个名字许久，忽然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变态。他自嘲地勾了下嘴角。点下“确认收款”。顺便回了句“谢谢，收到”转账金额是个整数。但荣锋当时交钱的时候不是。是往上凑了个整。还挺大方。荣锋收完款，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聊天框上面，原本显示名字的地方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于是他就停下来等。半分钟过去了，没有新消息来。聊天框上方的显示时断时续。一会儿是“秦霜星”，一会儿是“正在输入中”。……他那边很忙么？荣锋有些意外。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大学生……这个点应该刚开始夜生活吧。打游戏，出去玩什么的。而且今天是星期五。所以才会，到现在才想起来转账么？夏夜的潮热气息，透过纱窗涌进来。热气裹挟蝉鸣，顺着抓握手机的手掌，一点点爬上胸膛。荣锋莫名有些烦躁。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盯着手机屏幕，聊天框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唯一不断变动的，就是聊天框最上面的标题。像个钩子。不断地在“秦霜星”和“正在输入中...”两边摇摆。荣锋很想跳上去，一口咬下来。他又等了许久，始终没能等来回应。心里那股掺着蝉叫的热气，愈发烦躁。荣锋长长呼出一口气，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抓起毛巾，他走到窗户边，继续擦头发去了。……荣锋擦完头发，回来看一眼。没有。又去阳台上面溜达一圈。收了衣服下来。没有。叠衣服。其实也没几件，都是制服和训练服。夏季常服很薄，原本的设计就是速干吸汗的。很快就可以全部叠完。叠完衣服看一眼，还是没有。荣锋觉得刚才叠的**不太整齐。拆出来，重新仔仔细细贴边折好。认认真真地叠了十五分钟。再去看一眼。……还是没有。……十二点了。睡了？还是……在外面玩？荣锋脑中浮现出白天那个人瑟缩在点心店角落，一副受惊河蚌的样子。忽然又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不会在外面玩那么晚的吧。那个人。不像。……他今年应该大四了？他们差两级。正常情况下他今年应该大四了。等等，现在是六月。那应该已经毕业了，在找工作？荣锋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毕业之后就失去了寒暑假的意识。而且在消防中队轮值班，有时候连今天是星期几的意识都没有。虽然才毕业两年。……他们差两级啊。都不知道该跟人家聊什么。荣锋漫不经心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他必须休息了。明天还有训练。荣锋躺到**，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他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对话框。依旧什么都没有。百无聊赖。荣锋随手点开他的头像。下一秒。“卧槽！！！”荣锋再次大惊，整个人瞬间精神，直接从**蹦起来。砰！手机高高地撞上墙壁，又啪嗒一下砸到地上。荣锋**变色，赶紧下床去把手机拿起来。拍了拍灰，还好手机没坏。但是……荣锋看着屏幕上那显示在“秦霜星”三个字左侧的、比聊天框里的小图稍大一些的头像图片。不禁表情复杂。——怎么又是虫子啊！怎么到处都是虫子啊！之前小图的时候他没注意，刚才不小心放大了一看——这不就是白天吓飞了他的那个白花花胖虫子吗！荣锋心情复杂地抓着手机，只觉毛毛扎扎的感觉顺着手指手掌，一点点爬到手臂上来了。“……嘶。”不行，忍不住。荣锋表情痛苦，终究还是没忍住，放下手机直奔卫生间。疯狂搓手去了。……而与此同时，聊天对话框的另一边。秦霜星家。秦霜星正站在满屋子乱飞的蝴蝶里面，反反复复拿起手机又放下，拿起手机又放下，拿起手机又放下……已经重复了一晚上了。哦，也不是一整个晚上。毕竟是从晚课下课以后才开始。他今年大三，所以晚上还会有课。是公共选修课。临近暑假了，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听课。秦霜星倒是听得挺认真。因为这节是电影赏析，他还挺喜欢的。老师会给他们放电影，然后给他们解析。有时候甚至还会从专业角度来拉片。很有意思。……也就是因为太有意思了，所以秦霜星一整节课都没摸手机。也就没想起来自己忘记转账的事。现在想要弥补也晚了。真的晚了，都十二点多了。是的。从下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了。整整三个小时，秦霜星一直在纠结，怎么跟人家解释比较好。也在纠结，到底有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人家。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人家也不是为了跟他交朋友才加他微信的。人家只是为了接收转账……理论上来说，转完账了，他们之间就再没必要联系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关联。萍水相逢就是这么回事嘛。但是……秦霜星的视线再一次落下。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被放大的，虫子头像。长、戟、大、逼、兜。——不对！是长戟大兜虫啦！怎么会听成大逼兜呢？完全不像嘛！好好笑哦。现在想到还是忍不住笑出来。秦霜星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心里有种久违了的，认识新朋友的新奇与快乐。有种“这个人好有意思啊”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一上来就发生了大社死事件吧。一头撞晕在人家胸肌上、还被公主抱什么的……一想到这里，秦霜星脸上又有些红了。他轻咳一声，惊得肩膀上的蝴蝶颤巍巍地飞起。旋即又降落，亲昵地停留在他的发顶。秦霜星独自坐在他的昆虫小天地里，被华丽斑斓的蝴蝶们飞舞环绕着。活像迪士尼在逃公主。秦霜星冷静了一下，认认真真地分析起来。——嗯，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因为，先经历了最最社死的事情，所以后来跟人家说话的时候，就不觉得那么可怕了。那要不……试试……交个朋友？脑子里刚浮出这个念头，熟悉的紧张感就接连而至。秦霜星感觉手机更烫了。又或者是，抓着手机的，他自己的手变得更烫了。他甚至忍不住拿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试试吧……总要走出去。总要走出去第一步的啊。秦霜星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定，再一次点开聊天输入框。——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一晚上了。其实直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跟人家说什么。姑且……先说句道歉？秦霜星定了定神。“对不起”三个字，刚敲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送，就觉手机一震。“……！”秦霜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回过神来，心脏还在噗噗直跳。他睁大眼睛。看到屏幕上跳出来一行字。【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虫子】作者有话说：荣锋：（兴致勃勃点开老婆头像）（惊恐）（尖叫）（被虫子创飞）话说，这本感情流，建议别养肥。。。晋江审核你们懂的，来晚了看到的就是不知道魔改成什么样的混乱版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