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疾不再发作, 情潮也完全退去,卿晏如释重负,前所未有地睡了一个好觉。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 没睡得这么久这么沉过。大梦初觉,已是日上三竿, 他醒来时仍迷迷糊糊, 一时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彻夜风雪已息,外面的雪光太过明亮, 窗扉紧闭, 那雪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如同点了百盏烛灯一般。枕畔无人,榻上只有他一人。卿晏扭头看了看, 室内空空****, 没有津哥的身影。去哪儿了?卿晏清楚地记得昨夜他尚且清醒的最后一刻,津哥还在榻上, 将他拢在怀里侧身而睡。想起昨夜的画面, 卿晏不免又有些脸红, 他晃了晃脑袋,垂下眼, 就看到那件雪白的外衫搭在自己身上。带着淡淡白檀香气, 正是他昨夜亲手解的那件外衫。屋内还弥漫着那股巧克力的甜香,卿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指尖触到的皮肤并不光滑平整, 而是有轻微的凹陷。是咬痕。卿晏虽然看不到但知道,痕迹还未消退。没有信息素的情况下, 他也太会咬了吧。虽然难以启齿, 但卿晏不得不承认, 这是一次成功的419,体验感很好,他很舒服。腺体被很好地安抚了,安静下来,不再和卿晏闹别扭。津哥之前真的没有过道侣吗?卿晏这么心想着,说不清是怀疑还是可惜。卿晏勾起那件雪白外衫,低头嗅了嗅,发现昨夜之后,他对这味道不仅没有免疫,反而更上瘾了。他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从榻上跳了下来,没有情热的他神清气爽,赤着脚跑到了窗边,伸手推开窗。冷风呼啸,夹着细小的雪花碎片,卿晏眯了一下眼,才看清外面。屋外的漫山遍野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皑皑白雪将大地覆盖,到处都是干净的白色,素到极点,成了另一种壮丽的艳。“哇。”卿晏从没见过这么大雪,不禁发出惊叹。津哥不在,渡灵灯也不在,卿晏匆匆给自己套上靴子,穿戴整齐,就开了门跑出去。屋外的雪足能没过人的小腿,有些难行,卿晏兴高采烈,没在屋里找到扫雪的工具,手边唯一勉强可用的工具就是覆地剑了。堂堂名剑,如今沦为扫雪工具。卿晏没准备呆头呆脑地直接用这剑当扫帚,他记得书里有一条可用的剑诀,但他从来没使过,如今倒是个机会。卿晏凝神屏气,气沉丹田,咬字清晰地低声念动了剑诀。覆地剑随之嗡鸣,剑身发出银色光泽,周身如同结霜一般凝出了凌寒剑气,化为长风一**,眼前的厚厚积雪便被纷纷吹开,露出原本的路面。成功了!卿晏也很震惊,这一次怎么这么容易就成功了?这剑气威力巨大,一下子就把屋外的雪全部清空了,覆地剑果然是名剑,作为扫雪工具,也是最优秀的扫雪工具。但这么快就结束了,卿晏又觉得有点无聊,他再次凝出剑气,让覆地剑又将那堆雪吹了回来。反复几次,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你在做什么?”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卿晏闻声抬头,看见那道熟悉的素白身影落在自己身边,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简直像是从天而降。“津哥。”他叫了一声,如同解出了压轴题的学生,兴冲冲地跑到老师面前表现自己,“我能凝出剑气了!”覆地剑悬在空中,周身如同笼了一层薄薄的霜雪,如冬日雾气,温柔有余,凌厉不足。卿晏伸出手,感觉金色的灵光在指尖跳动,体内也有一股温温热热的气息在流窜,说:“我感觉我的修为好像长进了一点。”“嗯。”津哥垂着薄薄的眼皮,神情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就“嗯”???不该夸夸他吗?鼓励教育哪里去了?卿晏瞪着眼,觉得津哥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四目相对,津哥大约是看出他表情中的不满,开口解释道:“你昨夜与我双修,今日修为大涨,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刚才还洋洋得意的卿晏立刻蔫了,露出讪讪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这样的吗……”听这话的意思,卿晏觉得自己像是鬼故事里专吸书生阳气的女鬼。这样提升修为,像是开挂作弊一样。方才卿晏沉浸在成功化出剑气的喜悦之中,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被津哥这么一提醒,“双修”这个词被对方口吻淡淡却又格外清晰地说出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夜之事,看着眼前的人,昨夜的画面忽然在眼前匆匆一闪,生出了几分羞臊感。喘息和呜咽,全都被埋葬了昨夜的风雪里,如今雪散风晴,天地茫茫,一片干净。他与津哥面对面站着,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卿晏心知肚明,什么都不一样了。他甚至不敢抬眼跟津哥对视。“我……”卿晏搜肠刮肚,想要说点什么缓解这种令人尴尬的安静。刚说了一个字,他就又卡了壳,因为津哥上前,抬手拢住了他的后颈,卿晏浑身一凛,却不敢动,任由那只微凉的手轻轻掀开自己的衣领。他的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像是哭过,让人想起昨夜那双水光迷蒙的眼。卿晏感觉那只手只在后颈停留了一瞬,领子便被重新系紧了,他不明所以,这是在干什么?他脖颈处昨夜被刺客的剑划破的细小血痕已完全愈合,连条疤也看不见了。听了方才津哥的话,卿晏总觉得这伤好得这么快,也是因为双修的缘故。他心想,总不会是在检查昨夜的那个咬痕吧……津哥的目光极淡地落下来,问他:“一醒来便往外跑,可有感到不适?”不适?卿晏不明白这问题从何而来,他的情热暂时消退,要不适也是之前,现在好得不得了了。他摇摇头:“没有。”津哥看着他,沉吟了片刻。“怎么了?”卿晏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难道他应该感到不适么?津哥注视着他的眼睛,如同看一个懵懂无知的垂髫幼子,启唇时呵出淡淡的白雾,又解释道:“灵台之地,甚为紧要禁忌,有外人入侵,自然难免不适。寻常人第一次双修灵交之后,重则伤筋动骨,轻则呕吐眩晕,需要很长时间恢复适应。”换句话说,是个人都该有点不良反应,像卿晏这样立刻就能活蹦乱跳,像没事发丝一样的,简直世所罕见。卿晏:“……”难怪津哥看他的眼神里隐隐带着一种神奇的感觉,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他被看得垂下头来,有点心虚地抿了抿唇。“我……之后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卿晏说,“这样有什么不妥么?”“那倒不是。”津哥淡声道,“只是说明,你完全不抗拒我进入你的灵台。”昨夜在灵台之中,他便不难受,今晨醒来,又毫无不适反应,好像灵修这件事,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平无奇。但实际上,远非如此。哪怕这双修是修士双方皆心甘情愿进行的,并无强迫,哪怕从心理上知道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但从生理上来说也不可能一点排斥反应都没有,这是人无法控制的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双修灵交是在对抗这种本能反应,且是初次,按理说反应该格外大些才对。卿晏这样的,当真闻所未闻。卿晏:“……”卿晏当然不能直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灵台什么的完全无所谓,才这样的。但他现在被津哥这么看着,那漆黑的眉眼如同深潭,目光却疏淡懒散,却也觉得有点晕乎乎,有点腿软。腿软也是灵交的后遗症之一么?卿晏疑心。“那个,”他用力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昨天那个刺客呢?”津哥没言语,用行动回答了他。他一抬袖,隔壁那间装满各种武器的屋子门刷地开了,一个人像是被谁推了一把,咕噜噜滚了过来,摔进雪地里。暗卫吃了满嘴雪,“呸呸呸”地吐掉,他全身仍然动弹不得,想挣扎的时候,津哥动了动手指,又是一道禁身法落在他身上,暗卫内心叫苦不迭。卿晏走到他面前,认真看了看他的脸,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人的脸,他确认自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所以他为什么要来杀自己?“我没见过你。”卿晏说,“你是千鹤门的人?”想一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原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贵少爷,又身体虚弱,从小到大没怎么离开过千鹤门,而卿晏穿越过来之后,也没跟什么人结怨,哪里来的仇家?必定是原来千鹤门的人看他不顺眼。暗卫眼神怨毒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卿晏继续问:“为什么要来杀我?我以前怎么得罪你了?”虽说原主从前一直风评不佳,人人讨厌,可也没讨厌到要一路追到北原来非把他杀掉不可的程度吧。“或者说,你是受谁的命令来杀我的么?”暗卫一字不答,只啐了一句:“冒牌货!”“不想说吗?”卿晏直起身,还没说什么,身侧的人先并指捏诀,屋内的翻天剑登时出鞘,迅疾地闪过,直冲向暗卫面门,那速度和架势,都不像要威胁人,而是杀气森森,不是恐吓,而是来真的,一副不说就直接取人性命的样子。“别杀我!”暗卫冷汗如雨下,投降地大叫,“我说!”翻天剑在半空停下,暗卫如劫后余生,一股脑儿把事情全说了出来:“是苏九安少爷让我来杀你的!在你离开千鹤门那日,他便让我跟着你,说务必将你的尸首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