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入江轻轻关上医务室的门, 右手摘下眼镜,左手捂住脸,靠着身后的门缓缓蹲下, 肩膀耸动。眼泪顺着他的指缝, 无声滑落,一滴一滴地掉在地面上。半田的身体晃了晃,声音颤抖:“怎么会……”“德川!!!”石丸跪倒在地, 用力捶了一下地面。悠斗大脑一片空白。而其他人站在走廊另一侧, 像是不认识对面四人。“他们几个是第一天认识入江吗?”“三个笨蛋。”“笨蛋只有半田同学和石丸同学吧?伏黑小弟弟还是个孩子啊。”关根走到入江身边蹲下, 双手伸进入江的口袋,随后举起右手。“是眼药水。”捶墙的半田和捶地的石丸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呆呆地看着关根手中的眼药水。三秒钟后反应过来。“入江!”悠斗宕机的大脑再次启动。他看向入江:“入江前辈?”“抱歉抱歉, 这款眼药水太清凉了。”入江擦了擦眼药水, 重新戴上眼睛, 起身后问悠斗,“吓到你了吗?”有一点。看到“无声流泪”的入江前辈,悠斗还以为医务室里的德川前辈情况很不好。“德川前辈的情况怎么样?”一刻钟前,和悠斗比赛的德川忽然在球场里倒下。众人连忙将他送进医务室。“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太累睡着了。”入江温和道。悠斗看向医务室紧闭的门, 提出请求:“我可以进去看一眼德川前辈吗?”“当然可以。”入江侧身, 为悠斗打开医务室的门。悠斗走进医务室,其他人也都跟着进来了。德川躺在医务室里唯一的一张单人病**, 胸膛微微起伏着, 呼吸平稳。半田伸出一根手指, 放到德川的鼻子下,试探他的呼吸,随即松了一口气, 高兴地向其他人汇报:“还活着。”当然还活着,他们只是在打网球,又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德川又没有什么病史,伏黑君的网球也不暴力,怎么可能闹出人命。小林在心中默默吐槽。悠斗能听到德川前辈的呼吸和心跳,但在看到半田前辈的动作后,他也学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德川前辈的鼻子下面。气息落在他的手指上。太好了。悠斗心中的不安渐渐消退。德川前辈还活着。咔嚓——岸本拿着手机,对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帅气的男高中生躺在病**,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左一右两根手指。酷哥的形象毁于一旦。关根凑过去,看到照片,轻轻“啊”了一声,拿出手机:“岸本,发我一份。”岸本比了个“OK”,小范围内一键群发。悠斗歪了歪脑袋,还没有意识到岸本拍下了什么样的照片。他收回手指,问一旁的入江和鬼:“德川前辈最近是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吗?”所以才会在比赛到一半时累到晕过去。悠斗不知道“黑洞”的副作用,他以为德川前辈是最近状态不好、睡眠不足,收到自己的比赛邀请后,没办法拒绝,勉强身体比赛才导致了这样的情况。入江和鬼对视了一眼。鬼开口:“不,是‘黑洞’。”在鬼的讲述下,悠斗才知道“黑洞”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负担的危险招式,极限是30分钟,超出时间就会危及生命。一直关注着时间的入江补充:“刚才的比赛没有到30分钟,我想大概是因为新的‘克尔黑洞’缩短了‘黑洞’的……”“为什么要用这么危险的招式?”察觉到其他人投来的目光,悠斗回神,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抱歉。”入江并不介意悠斗打断他的话,他看着病**的德川,说出在场除了悠斗,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德川他,有拼死都想打败的人。”一年前,刚进入U-17集训营的德川在比赛中遇到现一军的No.1,平等院凤凰。自从回到日本后,便一直连战连胜的德川在那场比赛中输得一败涂地。他一次又一次被球打得意识模糊,又在剧痛之中恢复了神智。他的自尊被平等院彻底粉碎。入江和鬼出面干涉了那场比赛,没有让平等院完全摧毁德川的精神。他们在德川身上看到了前途无量的未来,于是主动放弃了海外远征,留在集训营悉心教导栽培德川,帮助他变强。而德川也从那场比赛中意识到,自己所欠缺的是对胜利的执着。他报答不了鬼和入江对他的恩情,于是许下诺言:他会登上日本代表队的顶端,取代平等院,成为日本代表队的Top1。为此,他可以赌上自己的性命。入江注意到悠斗的愣怔,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这对悠斗来说,有些难理解吧?”入江一直在观察悠斗。悠斗在和鬼的比赛中第一次接触到“阿修罗神道”和“异次元领域”。当时,入江就发现悠斗在听到“只有抱着赌上性命的觉悟进行对决,才能迈入‘阿修罗神道’”时,露出了不太能理解的神情。悠斗沉默地点了点头。谷吉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也觉得德川同学有些不要命。”“在1号球场,赞成德川同学这种不要命行为的只有——”谷吉看向那个人。悠斗顺着谷吉前辈的目光看过去。是关根前辈。“与其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不如赌上性命、实现夙愿。”关根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脑袋懒洋洋地搁在椅背上,语气平缓,“我支持德川实现夙愿,仅此而已。”小林扭头看向关根。这个人平时表现得太慵懒了,以至于他常常忘记对方是个一上球场就和平时判若两人的疯子。不要命程度和德川不分上下。不,德川是有赌上性命的觉悟。而这家伙完全是乐在其中。“再说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能死在球场上不也挺好的吗?”说清楚一点,谁是像你一样的人啊?除了你,还有谁想死在球场上啊。小林吐槽累了。他的目标是无病无灾地活到老,然后于某一天,自然地在睡梦中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就开始考虑自己未来的死法,对悠斗来说有些太超过了。悠斗很喜欢网球,但相比于生命,网球的排名要稍微靠后一点。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活着,代表希望。就算这次输了,只要活着,就可以继续提升自己,为下一次的比赛做准备。如果在一次比赛中以“死亡”为代价获得胜利,那自己的水平也将永远停留在那场比赛。只要对手还活着,总会再次超越自己。即便这样,也没关系吗?悠斗不能理解这种做法。哪怕是团体赛,如果一场比赛的胜利要用队友的生命去换,那样的胜利不要也罢。可悠斗同样知道“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不同”“没有经历过对方的人生,就没有资格干涉对方的想法”……他尊敬德川前辈,也尊敬德川前辈的觉悟。虽然不能理解,但他不能认为德川前辈的想法和做法是错误的。只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当德川前辈真的打算在比赛中付出生命,他大概没办法在观众席上眼睁睁地看着。医务室内陷入沉默。种岛成为打破沉默的人:“不管怎么说,德川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就先回去吧?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他看向入江。入江会意,对其他人道:“我和鬼留在这里等他醒来。”悠斗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医务室。站在医务室外,悠斗有些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原本预计用来比赛的时间空出来了……回室内网球场继续练球吗?就在悠斗准备继续回室内网球场练球时,种岛前辈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这段时间,室内网球场一间难求。”“3号室内网球场空在那里挺可惜的。要不要和我打一场?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