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殷雪镜停在窗户前不动, 体育生还以为他是怕了,正要上前来,强行把他推进医务室时, 殷雪镜却重新迈开了步伐。这一回,他的脚步变得快了起来,甚至还没走到门前,便率先探出长手,拧动门把手。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 医务室里的情状,却是发现了突然的变化。原先还坐在病床边的明昕, 忽地爆发了, 猛地重重一脚将跪地为自己穿鞋的男生踹开了,骂道:“连鞋带都没松就穿鞋,你是想把我的脚硬塞进去吗?”而在他爆发之前, 那男生却正好将他的脚隔着鞋按向小腹, 于是这一脚便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最脆弱的地方。殷雪镜看着那男生害怕被明昕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敢太过明显地护着剧烈疼痛的部位, 只能蜷缩着颤抖的身体,还得颤着道:“抱歉,晏哥……我错了,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再给你一次机会?林擎, 你就是这么想的?”明昕摇了摇勾在脚上的鞋, 勾起唇角问道,那个叫林擎的男生立刻有些期待地点了点头。明昕脸上的笑, 却立刻变作了冷笑, “就凭你?”当着林擎的面, 他直接将脚上的鞋, 朝着站在门口的殷雪镜丢了过去。“喂,站在门口那个,”明昕冷淡的浅褐色眼眸望向门口,冷淡道,“把鞋捡了,过来给我穿。”殷雪镜垂下眼,脸上的神情晦暗莫名。明昕以为他会拒绝,说实话,拒绝了更好,他就有理由发作,把殷雪镜痛打一顿,好解前几天的仇。然而,殷雪镜却是真的捡起了地上的鞋。明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殷雪镜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古怪的脸色,他没走几步路,就被还躺在地上的林擎挡在了去路。“晏哥,我不会再犯了!让我帮你穿鞋吧!”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取代,林擎不仅不愿让开身体,还仰起脸,有些急切地恳求道。这时,殷雪镜才看到他脸上的伤势。下一刻,明昕却置之罔闻,竟是直接命令原先守在门口的体育生,把林擎拖走好好教训,什么时候他能学会自己站立了,什么时候再松开他。这个叫林擎的男生,在明昕这里的地位似乎很低,谁都可以欺负,被从明昕面前的地上拖走时,他的声音几乎是悲切的,那个负责教训他的体育生,脸上的神情却甚至没有变一下。殷雪镜却是知道他的声音为何悲切。被强行拖走时,林擎迫不得已松开了手,露出的小腹下端,却竟是鼓起一块。殷雪镜那双黑眸,一瞬间黑得几乎是瘆人的。明昕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嗤笑道:“怎么?同情他?想为他求情吗?”殷雪镜收回目光,强行压下汹涌的负面情绪,淡淡道:“没有。”明昕却以为,他是在嘴硬。他看着殷雪镜这幅在强权压迫下只能唯唯诺诺的姿态,终于略微消了几天前在殷雪镜出租屋中的恼火。“再不快点过来帮我穿鞋,他的挨打时间就延长十分钟。”明昕的声音骤然冷下,果不其然,接下来,殷雪镜便再度迈腿,朝着他走来。面容清冷俊美的少年单膝跪在了身前,手上还捧着他的鞋,这一幕正满足了明昕的掌控欲,他又勾起了笑,垂眼看着殷雪镜专门用来持笔的修长手指翻飞,却是用来解开鞋带的。两只鞋的鞋带都被松开了,殷雪镜便将鞋都放回到地上,双手捧起了明昕垂下的脚,却没有立刻帮明昕把鞋穿上,反而是捏着原本就已穿在明昕脚上的袜子,将它脱了下来。褪下第一只袜子时,明昕还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把袜子抚平了放在自己大腿上,旋即去碰明昕的另一只脚。这一回,明昕终于反应了过来,却只来得及蜷缩住脚趾,将即将离开脚面的袜子夹住了,皱眉反问道:“你在做什么?”“我在为你穿鞋,”殷雪镜抬起脸,他那张俊美而冷淡的脸,令人想到高山上的雪,可此时他却跪在明昕面前,握着他的脚腕为他脱袜子,“穿鞋的第一步,不应该是穿袜子吗?”“你就非得先穿袜子,才能穿鞋吗?”他的这个逻辑,却让明昕很不能理解。“是。”殷雪镜说,他垂下眼,重新把视线落回到了明昕脚上的袜子,“这双袜子没穿好,我想帮你把袜子重新穿好。”明昕都快气笑了,“是吗?这双袜子,是我自己穿的,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自己穿得这么不好,要不以后穿袜子的事,都交给你好了。”但他没想到,殷雪镜竟是真的答应了,“好。”明昕还在发愣,殷雪镜却已经把被夹在他脚趾底下的袜子给抽出来了,他将明昕的脚放在了自己膝盖上,整理整齐手上的袜子之后,便一手捏着袜筒的一边,套在了明昕修长的脚趾之上。明昕这天穿着的是夏季的九分裤,纤细而有力的脚腕露了出来,轻易便被少年宽大的手掌捏在了手心,抬了起来,脚掌正对着殷雪镜的胸口,仿佛欢迎他随时来踩。看着殷雪镜工工整整地把袜子套上脚,明昕忽然记起,殷雪镜似乎有点强迫症。那么这一切都很好理解了。明昕心中对他有些怜悯,因为强迫症,为别人穿鞋时,居然还要额外帮人把袜子脱下再穿上,卖鞋的销售员都没他贴心。然而殷雪镜却看着没他想的那么难受。见袜子完美地贴合在了明昕脚上而无一丝褶皱之后,他终于拿起了一旁被他解开鞋带的鞋子,动作轻柔地将它套在了明昕脚上,随后明昕的脚被他放在了膝盖上,一根一根地将鞋带收紧捋平。仿佛不是在替人穿鞋,而是在安装什么精细的零件一般,几乎是极尽了细致和专注。就是抱了坏心要挑他错处的明昕,一时之间都挑不出来他有什么错处。这一双鞋经由殷雪镜的手被穿在明昕脚上之后,就像是变了个样,鞋带整齐美观地绑在鞋面上,末端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整只鞋也是恰到好处地收紧,从鞋中延伸而上的袜子,也是一点褶皱也没有。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昕站起来的时候,居然还觉得脚上舒服了许多。他踩了踩脚上的鞋,到底是没觉出什么不适来,终于是有些不情不愿地讽刺道:“没想到,你不仅仅是学习成绩好,在穿鞋子上,居然也挺有天赋。”“以后就算是失业了,就靠着这一手穿鞋的手艺,说不定也能立刻找到工作。”这一番话,明显是在嘲讽殷雪镜,可殷雪镜却像是没有听出来一样,不仅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还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靠着这个手艺,现在我能找到工作吗?”明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问道:“你说什么?”“之前,你让我把补习的工作辞了,我照做了,”殷雪镜垂下眼帘,“可你却没再来补课。”“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没有任何一点收入,”殷雪镜平静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沾染了点委屈般,他抬起眼,与明昕对视,“既然晏少爷不想补习,那么,我能靠着这一手穿鞋的手艺,在晏少爷这里讨个工作吗?”一旁还在教育林擎的体育生,硬汉一样面无表情的脸上,都被殷雪镜的话惊得裂开了。怎么会有人会像殷雪镜这样,一边脸被打了一巴掌,他竟还希望打他巴掌的人,往另一边脸上也打上一个巴掌。“殷雪镜,”明昕冷冷盯着他,浅褐色眼眸中带上了点探究之意,“你就没有一点尊严吗?”“一点钱而已,你居然连这种事都愿意做?”“为什么不?”殷雪镜拍净膝盖上的灰尘,站起来时,又是如玉树般的高冷学霸了。然而,从他那冷淡的薄唇之中,却是吐出了其他人绝无可能想到他会说出的话语:“我只不过是做了和鞋店销售员一样的工作罢了,都是为了钱,为什么别人能做,我就不能做?”明昕盯着他。那一瞬间,他几乎被带回到几个月前——破败的出租屋,病重的养母,不断往家里偷钱出去赌的赌鬼养父,五百,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是一笔不值一提的小钱,对于那时的他,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笔巨款。穷怕了的人,是不会惧怕于变坏的。他们更惧怕的是穷死。明昕作为已经变坏了的人,亲眼见证着另一个人变坏,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微妙的动容。“行吧,那就看你以后的表现。”明昕语气淡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般顺畅。然而接下来,他却是转身就离开了医务室。殷雪镜面上依旧冷淡,无须明昕提醒,便自然而然地跟在了明昕身后,藏在金丝眼镜底下的一双眼,却是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一丝动摇。只在经过被按在地上接受教育的林擎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珠转动,看了一眼林擎。那双漆黑的眼珠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林擎看到了那双眼,却竟是从中感知到了一丝……愉悦之意。仿佛从他手上抢过为明昕穿鞋的工作,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般。林擎在发愣,体育生的拳头却不等他,又是一次重重地落下,打得他眼前金星乱冒。结束之后,他像一滩垃圾被丢在了医务室,体育生冷冷道:“自己清理伤口,晏哥说了,今天之后,之前你故意接触他弟弟,还泄露消息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之后别再出现在晏哥面前。”体育生离开之后,林擎像野狗一样爬到了放着药的柜子边,一边为自己上药,一边暗中咬牙。一笔勾销,怎么可能?……明昕又重新踏进了殷雪镜的出租屋。在殷雪镜为他装水、买饭、洗衣服等各种脏活累活之后,明昕对殷雪镜的服务周到感到很是满意,终于愿意“大方”地再给殷雪镜一个工作的机会。刚一踏入殷雪镜的出租屋,原本还走在明昕身前的殷雪镜,便率先蹲了下来,一手顺畅地摸上明昕的脚腕,极为熟练地为他换起了鞋。无论是见过多少次,明昕都有些难以适应,殷雪镜冷着一张脸,身体却极为主动地为他换鞋穿鞋的模样,就像是高岭之花被他从高山之上强行扯了下来一般。单脚站立有些难以维持平衡,他不得已扶着殷雪镜的肩以维持住平衡。换完鞋,吃过了殷雪镜的手艺,便开始补习。然而,殷雪镜针对他的补习,却没有一次是真正做到,从饭后到半夜11点的。十点半,殷雪镜放下笔,看着渐渐趴在桌上,闭上双眼陷入沉睡的明昕。他垂下眼,盯着那张毫无防备的、沉沉入睡的脸,心中溢出了难以言说的满足。然而,当他的视线似不经意又似有意地,停留在少年那被压得张开一点缝隙的红润唇瓣时,那股满足之中,又攀升出几分尖锐的渴意。作者有话要说:老殷好手段,不仅能摸昕昕jiojio,还能从昕昕那领工资(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