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言睁开眼睛, 看到箫声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闯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衣服,只是添了很多褶皱, 看起来风尘扑扑, 仔细一看下巴处还有一道划痕。头发也乱了。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眼神中又有着无限的温柔。仿佛只要看到路思言现在没有事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小言。”箫声轻声喊他。话音刚落, 路思言没来得及回应,路原手中的花瓶已经砸在了箫声的额角。箫声猜到路原会控制路思言的行踪,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对自己亲儿子下手,以为搞定了门口的保镖就好。堂堂路氏的老板, 一个从底层坐上来的企业家, 怎么会做这么粗鄙的事情呢?“声哥!”路思言大喊一声,上前用力推倒路原,他刚刚被路思言的言语刺激, 现在脑子已经有点不理智。路思言这狠狠一推, 把他撞到角柜上, 他后背被撞击,痛得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随后带来小马带着人冲了进来。箫声捂着自己额头,抹下来一大把血,把路思言吓坏了。“没事吧, 我们去医院。”箫声却只是用纸巾按住, 说:“没什么, 只是……你的脸。”路思言刚刚太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砸到箫声头上的花瓶碎片飞过来划伤了自己的脸颊。他伸手在脸颊上摸了一下,出血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他们都没有时间去处理身上的伤。路思言看着父亲, 跟小马交代说:“找人看着。”路原两边安排囚禁, 没想到一个都没有成功,自己反而被关了起来。这时候江扬打了电话过来,“哥,黄岩出来了。”“其他人呢?”箫声问。“都在达叔那里。”路思言和箫声找来家里的医药箱,简单处理伤口之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路上箫声说了他那边的事情,路思言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箫声是被以拉力赛场地检查不合规的名义叫走的,一开始他也以为是简单的商业应酬,结果半路接到了Adam的电话,说他接到消息,今年的拉力赛要换主办方,问他是否有意愿。如果只是消防的问题,整改之后就好了,往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箫声觉得事情不对,立刻跟达叔通了信。这才知道这是路原设的局,而路原本身是个企业家,无权干涉消防检查,是他上面的人。达叔很快打听出是谁。官商结合是常有的事,但是没想到路原竟然陷得这么深,对方是市内的领导。而十三年前,那人因为涉及圆桌案被撤职,而就在路思言母亲去世后不到半年,就官复原职,继续在官场活动。当时有权干涉此案的人,是省里面的人。其中的关联错综复杂,确实不是路思言和箫声能理清楚的。箫声赴宴之前安排了人在周围埋伏,方便一会儿跑出来,又和Adam通气说佯装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并且想要接手。让人认为Adam和箫声没有什么私交,继续拿那边的消息。宴会确实是想要把箫声拖在这里,人也比箫声预想的要多,门口被人守住。箫声是装醉陪笑到后面之后才靠着蛮力闯出来的。“我已经把朱阿姨和她女儿放到安全的地方了。”箫声说。路思言问:“哪里?”箫声笑一下,挑眉:“你猜?”脑袋都被开瓢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路思言扶额。但是这确实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路思言现在紧张的心情,“难道是……”原来是藏到修车厂去了。路思言想着他们在赤山市的生活,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他和箫声说了刚刚和路原发生冲突之前说的那些话。然后开始解自己的皮带。“不行……小言。”箫声忙按住他解皮带的手,还心虚地看了一眼前面正在开车的小马。路思言:“……你以为我想干嘛。”箫声琢磨了一下:“大概是释放一下压力,缓解紧张的心情。”箫声也挺紧张的,他脑袋还在淌血,八成是硬不起来的。“哈哈哈。”路思言笑了出来,拍开箫声的手抽出自己的皮带,翻个面向箫声展示上面的按钮,“看。”“录音器?”箫声问。路思言点点头。夜已经深了,两人和黄岩通话之后说好明天碰面。路思言和箫声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里,有江扬安排的家庭医生过来给他们处理伤口。“萧先生,虽然目前看起来只有皮外伤,但还是建议您去医院做个检查,确认一下是否有内伤,好及时治疗。”箫声说好,不是很在意,以前还在赛车的时候这种伤都算是小伤。倒是一直盯着路思言看,问医生:“脸上会留疤吗?”“啊?”医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箫声指着路思言。医生尴尬笑一声:“不会,伤口比较浅,后续我会开一些修复去疤的药涂抹一下,问题不大。”医生走了。路思言和箫声终于松口气,一起在**躺下来。路思言看着脑袋被包起来的箫声,忍不住笑。“笑什么?”路思言:“笑你傻,自己脑袋都开瓢了,还想着我这点小划痕会不会留疤。”箫声:“我这都是小伤,以前赛车三天两头脑震**都没事,我习惯了。”“我也习惯了。”路思言很温柔地笑。箫声这才反应过来,夏天第一次见到路思言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严重到走路都走不了。那时候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现在也已经痊愈了。“都会好的。”“嗯。”路思言缓缓靠在箫声的胸膛,相互依偎着睡过去。明天醒来,还有很多事情要他们去做。尽管知道很艰难,但至少已经看到了一丝曙光。次日睡到早上,两人都醒了,大概是心里有事,并不能睡得很踏实,简单洗漱之后去和黄岩见面。黄岩现在在达叔那里。达叔的院子一年到头都很冷清,几乎只有箫声会去。今天中午到的时候,却看见好几个人都在那里。达叔、黄岩、易川,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女性。路思言没有见过,箫声却很意外地叫出声:“嫂子?”“嫂子?”路思言看向箫声,这是哪个嫂子。被叫做嫂子的人笑笑,“快坐吧,今天的菜可是我和达叔亲手做的呢。”箫声和路思言坐下之后,达叔才开始介绍:“这是你妈妈以前的同学。”“小学同学。”对方补充。达叔:“你应该没有见过,但是三哥你知道的。”路思言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之前三鸡口中说的三哥弃暗投明奔赴婚姻的那个法官老婆。“你叫我张姨就好。”张昕温柔道:“我和你妈妈长大之后没有怎么联系过,但是她的事情我知道一点。我以前在地方法院工作,今年才调到市里面的。”路思言乖乖打招呼:“张姨好。”旁边的箫声却觉得有点别扭,自己叫嫂子,路思言叫阿姨,这不是差辈份了嘛,莫名其妙开始有种背德感。“今天这个局呢,是我组的。”达叔抬手夹菜,示意大家可以开始吃饭,接着又说:“这件事从十几年前我就千丝万缕的插在里面,我没有做什么,但是身边的人多受影响,本以为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现在又翻起来。说实话,我心中是有些惭愧,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大家叫到一起,你们想着该怎么做,我去给你们打通关系,过不了几天我就要走了。”“去哪儿?”大家异口同声地问。达叔面色平静:“找地方安度晚年去。”几人面面相觑,都知道最近达叔在中间斡旋,虽然人脉广,但也免不了得罪很多人,想出去避避风头。达叔吃了两口菜便离席了。于是先到的黄岩和张昕开始说计划。他们现在手头掌握的证据有向之晴雇凶杀人的证据和蒋志鹏的录音口供,有易川提供的录音,有路原贿赂以及他上面的人受贿的证据。黄岩:“还有当年圆桌案幸存的一个女明星证人。”“但这些不足以真正的可以掰倒他们,尤其是……”张昕补充。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杀路思言母亲背后的凶手不是向之晴,她只是路原的一把刀,而路原又是别人的一颗棋子。路思言从自己包里拿出U盘。“我这里有证据。”大家一起听完了昨天晚上路思言录下来的东西,箫声也有昨晚被故意扣押在饭店的人证。几个人碰杯喝了一口饮料。张昕神情轻松但是语气鉴定道:“我来翻案。”路思言虽然很开心,终于有了大进展,但还是很好奇,为什么突然会冒出一个张昕来,并且给了这么多的帮助。难道真的就是因为达叔的人脉,还有三哥关系吗?她原本好好的工作着,扯进这个案子里来很容易脱不了身。“想什么呢?”箫声开着车,问他。路思言摇摇头。坐在后座蹭车地易川开始解释:“想问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动作是吗?”路思言不可否认,转头看易川。易川:“张昕刚调过来的时候我就见过,就是不知道你们还和她有关系。小言,你想想为什么张昕一个刚从地级市法院调到省级法院来,就敢伸手做这种事情?”“因为……她是个好法官?”路思言说完,突然想到妈妈,妈妈何尝不是一个好法官,但是插手圆桌案的下场是什么,那张昕赶伸手接了做……“因为她是站了别的队?”路思言大胆猜想。易川自己就在体系内,消息更加灵通,他笑笑说:“张昕的背后势力比你想的还要大一点,当然,她选择去站队,也可能是因为她想做个好法官。”路思言沉默不语,只是和箫声对视一眼。细细想来,他们的家庭都因为牵涉这些斗争家破人亡,甚至还是因为同一件事,对于张昕现在的选择,他们都有种被浓雾蒙住前路的感觉。没有人再说话,只是在送易川回到单位的时候,易川提出了在附近下车就好,不要送到门口的要求。路思言这才被点了一下。易川不也是吗?他也在参与这件事情,并且知道这么多,和张昕还挺熟的样子。他也……路思言和易川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对彼此再了解不过。从易川从母亲那里知道消息开始,他也是在一步一步的选择,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并没有人逼他。只是选择,也许选择的另一条路,并没有这一条好。“小川。”路思言突然降下副驾驶的车窗。“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已经开始入冬了,冷风穿过两人的脸庞,眼睛也被吹得睁不开。路思言笑,说:“注意安全。”易川似乎也明白路思言在想什么。他只是扶一下自己的眼镜,用尚且稚嫩的语气表明:“别担心,如果有一天我成了某些斗争的牺牲品,我相信也会有人像我们一样,前赴后继追求正义。我们不能判断我们所在的阵营未来会怎么样,会不会变心,会不会被吞噬,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是。”路思言说。这时候箫声也拽着安全带把脸凑过来:“我也是。”作者有话要说:小言和声哥说我也是的时候,脑袋里不自觉冒出张飞:”俺也一样!“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