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顿酒馆采用的是几个世纪以前的装修风格,橘黄色的灯光略显昏暗,落在年轻男人的面庞上,明暗之间,仿佛勾勒出几分若有似无的神秘与妖异。年轻人长得很好看,甚至用眉目如画来形容也不为过,五官就像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极富灵气。他有着罕见的暗红眼眸,哪怕是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见过之后也很难忘记,何况唐意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因此可以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样一张脸。他的视线在男生身上停留了数秒,后者有所察觉,下意识看向这边,又在与他目光交汇的瞬间迅速扭回了头,仿佛在逃避着什么。唐意:?*****阿冻心底有些不受控制地发虚。他刚才根本没有多想,几乎是不假思索坐在了唐意身边,就如同过去在夜岚城的那栋小楼里,他总会懒洋洋躺在青年身边甩尾巴,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直到唐意投来注视的目光,他才开始感到慌乱,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也许不止一个。阿冻直勾勾盯着吧台桌面上那些相互拥挤着的玻璃杯,唇齿间的残留酒香还在引诱着他肚子里的馋虫,然而他却不敢再要了。目光缓缓上移,他看见了卷发酒保难以言喻的表情。虽然不像是生气,但也绝对称不上高兴,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庞,此时浮现出某种近似嘴角抽搐的怪异。阿冻:“……”他也是喝得太投入了,尤其在发现自己的酒量似乎得到大幅度提升以后,更是欢欢喜喜地一杯接着一杯,哪知道不知不觉间居然就灌了这么多杯。不少顾客和酒保都注意到了这边吧台,纷纷投来诧异的眼神。“真是好酒量啊。”“已经不是酒量的问题了吧?那么多水进肚子,他不觉得撑吗?”……“就算按照单杯最低价格,这也应该有一百包压缩饼干的分量了吧?”“哈哈哈,老板娘不得气炸了……”“嘘,小点声!你没瞧见她脸色不好看?可别自找霉头!”……阿冻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低声议论中夹杂的某些字眼,心里越发感到不安。他甚至有些坐不住椅子了,站起来说:“要不我、我帮你们洗杯子吧……”他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也不好意思变出假货来骗人,只好选择用劳动力来补偿对方的损失。卷发老板娘玛丽猛然回神,没听清阿冻的话,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阿冻颤了颤,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的补偿方式,咬着下唇纠结片刻,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略一停顿,他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但刚刚是你说要请我喝的,我也是当了真……”“当然要当真,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玛丽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才意识到他最开始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有些好笑,“你这是哪儿的口音?听着挺奇特的。”阿冻:“……”他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总不能说这是百年前的口音。他对这个世界还不太熟悉,除了夜岚城和阿尔多基地,压根不知道别的地方。可他如果说自己来自夜岚城,旁边还坐着个“老乡”呢,要是被唐意发现异常,那麻烦就大发了。不过玛丽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追问,她很快想起正事儿,当即上前两步,半边身子越过吧台,一把拉住阿冻的胳膊。阿冻猛然睁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玛丽:“小帅哥,你这么能喝,不如帮我个忙吧?”阿冻:“帮、帮忙……”“对!只是一个很小的忙!”玛丽眼里迸射灼灼光芒,“把这件事做好了,以后我这儿的酒随便你喝!”阿冻哪里听得了这话,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要点头,好在最后时刻,理智终于占据上风。“……要不你先说说做什么?”玛丽松开阿冻,朝他招了招手:“你跟我来,相信我,你会喜欢的。”说着便率先向酒馆角落的一处小门走去。阿冻花了几秒时间纠结,脑补着进入小门以后可能遭遇的各种境地,包括但不限于被枪击,被刀砍,被绑架,被揍扁,又或者被霸王硬上弓。但他转念想到,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遭遇以上事件——又或者其他更恶劣的事件——似乎也会出什么问题,大概率还死不了。于是阿冻彻底败给了美酒的**,决定跟过去瞧瞧。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依然坐在位置上的唐意。唐意似乎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向虚空某处,不知在思考着什么。阿冻壮着胆子轻咳一声。唐意不动,似乎并未听见。阿冻开口道:“你好。”唐意终于转头,斜斜看着他:“有事?”阿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里的酒真的很好喝,你可以多喝一点。”唐意:“……”阿冻:“我刚掐指一算,现在不宜出门。”唐意:“……”阿冻见他不吭声,有些着急,心想你要是走了,可不就发现我不在车上了么!?想来想去好像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他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把自己推了出去:“我想跟你交个朋友!等会儿能不能详细聊聊?”听到这里,唐意的眼神终于发生变化,当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如果按照他以前的习惯,此时肯定会直接拒绝,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年轻人风卷残云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那个傻乎傻乎的吃货污染物,话到嘴边又忽然改了口。“可以。”他说。阿冻顿时眉开眼笑:“这可太好了!”唐意静静打量了他几眼,发现这张脸确实看得还算顺眼。*****阿冻跟着玛丽离开,这一去就是将近两个小时。唐意答应了便不会食言,于是依然还在吧台边坐着,期间向别的酒保打听了几句,发现卷发老板娘玛丽似乎就是老头所说的老情人。他等了又等,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终于,那扇小门再次被打开。阿冻走了出来。他的步子不太稳,眼神透着些许迷蒙,抬眼瞥见唐意,便径直奔向了他。唐意闻到了明显的酒气,就仿佛是从酒里捞起来一般,但却并不刺鼻,反而透着某种诡异的香甜与芬芳。他眉头微蹙:“你……”话音才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因为面带醉意的青年忽然坐在了地上,然后把脑袋靠在他的大腿边,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