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是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么了。”贺清野说的时候，目光在宋时身上流连。宋时：“……”和前期乖巧、后期离经叛道的宋时相反，贺清野小的时候还喜欢拉帮结派，霸凌普通同学，跟郑明野的关系不错。宋时偷偷吐槽过豪门文反派，名字不带“野”是不能做吗？后面贺清野喜欢上秦云盛，发现秦云盛特别偏爱乖巧的宋时，就立刻改变了形象。可惜秦云盛就像入了迷一样，还是只喜欢宋时不喜欢他，把贺清野气了个半死。贺清野和他同龄，就大了他几个月，高一的时候做过半年同学。贺清野奋发图强后成绩也不能算差，中考没考进宋时所在的一中，家里面花钱给他上的。他一心要压宋时一头，结果高一上半学期成绩被宋时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后面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又转学了。贺清野得知宋时高中跟郑明野鬼混的事情后，一直以为他成绩一定一落千丈，加上他那一对那么爱炫耀自己儿子的父母，高考完之后也没有任何声响，他就笃定宋时高考没考好。于是他眼珠子一转，脸上已经带上了讥讽的笑。他不知道的是，宋时现在在豪门文里已经放飞了。以前他还因为贺清野是个重要配角，避免和他起正面冲突。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但我知道他为什么看不上你。”宋时说。宋时还试图pua贺清野：“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形象？”贺清野：“…………”贺清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来你成绩虽然退步了，嘴皮子却是利索了不少。”宋时：“还好吧。”贺清野高考考得不错，虽然最后没有考上S大，但也考上了名校Y大，他高考结束，家里大操大办了一通，通知了所有人，没漏过任何一个人。现在大家都知道贺家的小少爷改邪归正，还取得了很好的高考成绩，成为了家里人的骄傲。这两年贺家没少拿这个事吹嘘，贺清野也是嘚瑟极了，贺清野没听说宋时的成绩，就肯定宋时考得不如自己。贺清野收拾好心情，重新摆好姿势。“我承认我当年高一的时候，成绩不如你，你一直都拼命努力，故意压了我一头。”“但那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这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要是被秦哥知道了，他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那么好了。”他说到自己高考成绩的时候，脸上无意识地流露出了骄傲又得意的表情。看来宋时当年压了他半年的事情，让他耿耿于怀到现在。宋时不说话了，贺清野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转头就看到宋时很真诚地跟他说。“其实我至今都不知道你说的这一个学期里，你的成绩排位在我后面多少。”“我一般只看前面的人和我身后的两三位。”“我没有想过一定要压你一头，说实话，我们中间应该隔了蛮多人的吧？”“我不是为了压你一头才考那么好的成绩的，我是想压全校同学一头，才努力考好的。”他那时候忙得都快死掉了。一边要拼命学习维持成绩，冲击S大，另一边他还要去联系郑明野，试图完成剧情设定，打入他们内部。这样就已经够忙了，更别提他为了能做一个完美的败家子，不得不开始努力地投资亏钱，每天上下学那段时间都被他拿来补觉了，哪里能管得到贺清野。他连知道贺清野也在一中这件事，还是贺清野气得转学以后才知晓的。宋时听父母在饭桌上笑谈贺清野心理素质太差，才后知后觉自己差点就在贺清野面前露出本性了。还好贺清野转学了！他现在看不惯贺清野不假，但他觉得贺清野说的话十分好笑也不假。你谁啊，自我意识这么过剩的吗？还为了故意压你拼命学习。咋的，压你一头他就能上S大了吗？压你一头他就能完成剧情了吗？老铁，别太荒谬。贺清野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气急败坏地想要反驳，但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语句。他和宋时之间的名词……说差了一个银河系有点过分，说差了一个太阳系……就差不多了。上学那会儿宋时每天都在学校闷头学习，看起来特别老实，不像是会骂人的。后面宋时高考失利、投资失败，最近还把郑明野给揍了，可以说是踩遍了雷，所以让贺清野产生了一点错觉。他以为宋时肯定会大受打击，从此收敛，没想到他好像疯了一样，彻底放飞自我了。贺清野气得涨红了脸，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凶了一句：“你就嘴硬吧，反正我现在比你优秀多了！”“哦，可是秦云盛还是不喜欢你。”宋时陈述语气。贺清野喜欢秦云盛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贺清野那一张演出来的得体表情的脸差点当场崩坏。宋时——！要不是今天在举行他的生日宴会，他肯定当场发飙，跟宋时吵起来。他呼气吸气好几次，脸上都飘红了，最后勉强控制住了情绪。“马上要致辞了，去台上吧，别在我这里找不自在了。”宋时建议他。贺清野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险些崩坏。他最后看了一眼宋时，怒气冲冲地走了。宋时其实本来不想这样的，奈何贺清野太欠了，他忍不住怼了一下。贺清野还是交给苏斯川来收拾吧，他不太喜欢应付这种恋爱脑蠢货。宋时躲到角落里拿点甜点吃吃。他刚刚吃了两块，贺清野已经收拾好心情走到台上。宋时不想看他，贺清野太腻了，看多了甜点都吃不下了。他想挑一块清爽点的，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忽然有一只手抬起一块一看就是酸甜口味的甜点。宋时眼睛一亮：“谢谢。”他还在想是哪个人这么好心，抬头就看到了苏斯川那张好看的脸。宋时：！宋时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这里后，他才压低嗓音问苏斯川：“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斯川不愧是三本书、六个主角里最辛苦的那个，炮灰受举办宴会，豪门文的主角配角们都在享受，只有他在打工！太心酸了。宋时有点担心，苏斯川刚刚才导致郑明野被揍，说不定这会场里还有认得他脸的人，尤其是郑家的几个。苏斯川也有点无奈：“我原本是在酒店打零工，没想要靠近这些人，今天酒店接了个外包，我才过来的。”甚至他来了才知道这么个地方，后面说好了他只在后厨帮忙，谁知道前厅人手不够，又把他叫出来，苏斯川都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就负责在这里补充餐点。宋时：“……”靠，外包，好真实的词汇。每次当宋时快要被豪门文的繁华迷晕了眼睛的时候，苏斯川的话就能一秒把他拉回现实。打工人宋时对苏斯川惺惺相惜。大家不应该都在一个剧本里吗？为什么在一个剧本里还能生活在不同的次元？宋时提醒苏斯川：“你小心点，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人认识你。”苏斯川点头：“我知道。”“我之前都在后厨帮忙，刚刚才被派出来。”宋时迟疑了一下，悄咪咪地问他，语气还有点犹疑：“你……有没有看手机啊？我给你发了祝你生日快乐的短信，我看你一直没回我。”宋时昨晚特地卡着时间发的，发完就睡了，早上他美滋滋地拿出手机，却没有看到苏斯川给他的回信。宋时难得紧张地脑补了一堆东西，他知道苏斯川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所以他在想苏斯川会不会是因为上次在车内发生的事情太尴尬了，所以不想见到他了。宋时认识的这五个主角攻受里，只有苏斯川脑子最正常，宋时对他好感度最高。苏斯川一愣，他想从身上掏手机，才想起来他的手机现在在衣柜里锁着。苏斯川愧疚极了：“抱歉，我最近太忙了，今天都没看手机。”“谢谢。”苏斯川道谢。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宋时，语气很真诚，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一丝颤音。他说完以后就立刻挪开了目光，生怕宋时看到他因为不习惯和紧张而无法掩饰的窘迫。在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从任何一个人身上收到这样纯粹的关怀，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快觉得自己也是个可以接受朋友祝福的正常人了。宋时刚想张嘴说点什么，会场里的灯光忽然按了下来，只剩下台上的一片灿烂的光，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台上的贺清野。台上的贺清野已经收敛起了刚刚对着宋时的那副嘴脸，开始致辞欢迎来宾，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容。宋时心里像被刺了一下，扭过头看向苏斯川。苏斯川也在看，他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表情很平静，黑色的瞳仁里满是台上璀璨星光的倒影。他人站得极为挺拔，家庭的困境并没有在他本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坦然地面对一切，并没有生出太多别样的情绪。宋时心里更堵得慌了。在交换孩子这件事情里，贺清野不知情，他也许没有错，但苏斯川是真的太惨了。原本那个被所有人瞩目的灯光下站着的，应该是他，现在他却不得不隐匿在黑暗中。这个会场里的所有都原本都属于他，他应当度过这样一个满是鲜花和祝福的生日，而不是躲在角落里领取一份微薄的工资，转身回家填补那个永远也填不满的大窟窿。这样的对比把他的心都扎得千疮百孔的。宋时有点喘不过气。“怎么了？”苏斯川察觉到宋时情绪低落。宋时气闷：“台上那个家伙刚刚挤兑我。”虽然没成功，还被他挤兑回去了。“我不想给他庆祝生日。”苏斯川一呆，没想到宋时突然会说这么幼稚的话。他搞不清这些豪门们的恩怨情仇，不知道以宋时家的财富和地位能不能杠的过贺清野。可能杠不过才这么委屈？苏斯川以为小少爷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立刻安慰他：“那就不给他庆祝。”他本来看贺清野也不算有眼缘，现在被小少爷这么一说，已经讨厌上了。他们说话的时候，会场里开始播放生日快乐歌，周围的人都唱了起来。宋时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对着苏斯川唱。他故意唱得很大声，把周围敷衍的歌声都遮掩了过去。苏斯川攥紧了拳头，今天是他的生日不错，可是说实话，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了，还是刚刚宋时跟他说了，他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宋时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会为他感到不平，无法接受他和贺清野之间的巨大落差。但对于苏斯川本人而言，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差距。平时生活里能接触到的家庭幸福美满的同学尚且还能让他动容。今天的场面唤不起他心中的一丝涟漪，贺清野那种生活和排场，他做梦都没敢做过，他很清楚地知道贺清野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就算宋时说他是因为不喜欢贺清野才故意膈应贺清野，他还是无可救药地心底发热，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等宋时唱完，他才惊觉自己刚才完全沉浸在了宋时给他的生日祝歌里，其他的声音都被他屏蔽了。宋时对他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苏斯川立刻回应，他的心跳加快，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只有宋时的脸愈发清晰。“一会儿结束了你有没有时间，我给你过生日。”宋时小声问。他本来觉得这个生日宴会该是苏斯川的，可苏斯川真的要在这里过生日，那就很别扭。像是捡了别人吃剩的东西。有什么！反正过几天这些都会是苏斯川的了！苏斯川第一次开口的时候，没能发出任何音节，第二次开口的时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干涩：“……好。”他理应拒绝的，然而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宋时快乐了。贺清野在台上致辞、吹蜡烛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向秦云盛投去目光，然后抽空看一眼宋时在干什么。他看到宋时对着一个服务员唱生日快乐歌，贺清野在心里偷偷地给他扎小人。他就知道！宋时要是不喜欢秦云盛的话，为什么要搞那么多小动作？他对他的敌意，思来想去，只能来自于他对秦云盛的倾慕。宋时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话，估计能被无语到大翻白眼。这就是恋爱脑的脑回路吗？你先嘲讽、先不友好，还要别人对你感恩戴德？不对你好，就是喜欢你喜欢的人？宋时估摸着宴会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换衣服？”“是你来找我，还是我去哪里接你，或者要不你跟我一起走？”苏斯川不想宋时被人看见和他走在一起，这对宋时的名声和风评不好。他说：“我一会儿去换个衣服，你在后门那边的路口等我。”宋时还有点小兴奋：“好！”他还没给人过过生日呢。以前和郑明野那群人一起混的时候，他们的生日不是在开趴就是在开趴，五颜六色的灯光吵得他眼睛疼，每次生日party结束，他都觉得自己快听力受损了。他自己的为了符合人设，基本上也都是这么过的。现在他终于要给别人过一次正常的生日了！继正常的大学宿舍生活后，他现在也要过上正常的日常生活了吗？宋时心中感动。他已经兴奋地在盘算要去哪里过生日了。苏斯川看着好笑。别人看了都分不清是谁过生日。苏斯川工作临近结束，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宋时跟父母打了个招呼，他今晚要出去玩。父母听见差点又心梗。宋时让他们放心：“给我一个朋友过生日。”他强调：“特别正常的一个朋友。”父母：“……”敢情你这孩子还知道你以前的那些朋友不正常呢？父母当然不会阻止他，只是千叮咛万嘱咐最好别在外面过夜，早点回来。宋时满口答应，开着车就去等苏斯川了。贺清野生日宴会结束，他原本是想缠着秦云盛，结果秦云盛大长腿迈出了光速，一眨眼就没了人影。贺清野气闷。气闷的同时，他忍不住想起宋时跟他说的话。宋时说他知道秦云盛为什么看不上他？虽然他心里清楚，这大概只是宋时膈应他的话术，可今天一晚上下来，秦云盛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他想努力使劲都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努力。难道真去问宋时原因吗？贺清野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宋时的阴影中走出来，结果现在自己还要送上门去。可不问的话，他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他烦得想发疯。贺清野踱步两个来回后，终于忍不住了。他问别人：“宋时现在在哪里？”有人回答：“刚刚看到宋少爷好像往后门方向跑了。”贺清野表情变了：“已经走了？”原本他还在犹豫，现在听说宋时已经跑了之后，他就很有一种这东西又值了不能错过的感觉，赶紧追了上去。贺清野开车去追，开到后门才想起来自己都不记得宋时的车牌是多少，就记得大概的车子颜色和模样了。还追个屁。他躺在车里怄气，忽然，他看到有一辆很像宋时的车，就停在他前面不远处。就是宋时吧。他又看了一会儿，有个人上了宋时的车。贺清野揉揉眼睛，瞪大了仔细看。他不认得。宋时已经启动车走了，贺清野迟疑了一下没有跟上去，他记得那扇门……不是正经宾客会走的吧？电光火石之间，贺清野的智商难得上线了一回，他总算想起来宋时在宴会上对这个服务生大唱生日歌的场景，那服务生的脸具体他没有看清，但从身段来看。是个帅哥。贺清野一挑眉，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哂笑一声。还是宋时牛，直接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勾搭人。那也就没有必要非追着他问秦云盛不喜欢他的原因了。这样的人能知道什么，该不会给出一大堆离谱的答案吧？他心里更加笃定宋时就是个和郑明野一路货色的废物，今天他那个淡定嘲讽他的模样，简直让他梦回高一，差点晚上做噩梦。还好还好，这都是错觉。秦云盛能忍他一时，忍不了他一世。秦云盛迟早会厌恶他的。贺清野放宽心，准备回去，他想了想，决定去打听打听宋时接的那人的身份。说不定以后会用上呢。宋时说要给苏斯川庆生后就一直在想要去哪里玩，原谅他那个被塞满了小说情节的脑子，不是餐厅就是party，不是红酒就是藏在蛋糕里的钻戒，都没个正常的。宋时到达目的地，苏斯川抬头看，是一家甜品店，他喉咙发紧，等宋时捧着一个蛋糕出来，脸上还点缀着灿烂的笑意的时候，他终于不再做那些无谓的忍耐，跟着一起挑起了嘴角。“生日快乐！”宋时总算能把这句话当着苏斯川的念非常郑重地讲出来了。这个蛋糕是他在宴会上的时候疯狂搜寻附近的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没打样的，多花了一倍的钱，让人家加急做的四寸小蛋糕。“本来想做个大的，但怕来不及，而且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别浪费了。”宋时说完以后觉得这话从他这个前不久还是个纨绔败家子的人嘴里说出来，有够奇怪的。“谢谢。”苏斯川小心接过蛋糕，蛋糕店门口的灯光摇曳，苏斯川的表情舒展开，更显得眉眼清疏，眼睛格外的明亮。宋时的心脏发热，莫名有点感动。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终于遇到了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