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够的。”树走过来。白杬打量他一圈。树是高大,但是那厚实的毛毛下,一眼能看到一些凸起的骨头。不像是他以前在动物世界里见到的猛虎,臂膀上的肌肉都是一块一块的。“小崽子只要玩就是,食物的事儿不用你操心。”白杬低头,看着肚子上勾着的大爪子。黑乎乎的一个。白杬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腰,都没曜的一个爪子粗。他们不说,自己看就是了。没什么食欲,白杬勉强往肚子里装了点儿东西。狼们聊了一会儿,开始没心没肺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于他们而言,他们绝对相信部落的领头羊,他们的族长曜。饿就饿了点儿。大荒的冬季哪一年到最后几天不是这么过的,只是今年特殊,饿肚子的时间长了一点点而已。最最重要的是,以前经常呆呆的白狼杬好了,他们有祭司了。以后的日子只会是越来越好!要是白杬知道他们的想法,怕是很佩服这群好养活的狼。*其他狼都睡了。树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在洞门口守着。白杬睡得多了,此时没有睡意。他想着,等明天他要好好问问大荒的事儿,问问部落的事儿。落在曜的眼里,就是小小的狼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想着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他像阿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经常一身的精力无处发泄。吃饭睡觉就想着玩儿。额头忽然被舔了下,有股淡淡的青草香。“阿杬,缩进来点儿,不然晚上会冷。”地上垫着毛皮,松软得不行。再盖上个现成的发热毛毯,在冬夜里简直不要太舒服。白杬仰躺着,四肢习惯性地在毛毛里踩了踩。踩着踩着,红着的耳朵温度降了下去。眼皮子越发的重了。不消片刻,小肚子微微起伏,困意来得汹涌。正当曜疲惫地闭眼,抵着自己肚子上的四条腿儿忽然一颤。曜惊醒,低头便见小奶狼生无可恋的模样。“我原来还没长大?!”他恍惚地往大黑狼的肚皮下缩去。之前好像是听曜说他没长大来着。“兽人的寿命是多少岁?”“岁是什么?”“岁是就是年?”“大荒年哦,看种族。”曜灰色的瞳孔倒映出橘红的火焰,暖暖的,带上了温度。“我们狼兽人族一般是一百五十到两百个大荒年。二十个大荒年是成年。”一百五十年,确实挺长了。那他上辈子二十八,是成年了的。心上的倔劲儿松懈,白杬半点没考虑现在的自己是个还需要大狼带着的小狼。曜知道白杬刚好,对这些肯定好奇。所以即便是困得不行,也打起精神认真跟他说。这个问完,本以为还有下一个问题。可脸上一软,香香的阿杬就贴上来脸。被蹭得舒服了,曜睁不开眼。正要甩两下头强迫自己清醒,耳边就听着白杬声音小小的。“晚安。”曜动了动,极困之余还记得好好团起来圈着白杬,让他挨着自己肚皮睡。洞外的风雪呼啸,尖戾的声音恨不能将一切东西撕碎。白杬颤了颤,爪垫下是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翘着嘴角,往曜的怀里缩得更深。*次日。白杬是被饿醒的,他按压着自己的肚子。软乎乎又毛绒绒的,触感很舒服。自己揉揉肚子上的软毛毛,脊背都舒服得舒展开了。喟叹一声。白杬费劲儿扒拉开曜糊在自己脑袋上的长毛,一眼对上了大开的洞口。太阳出来了。阳光是冰凉的,落在积雪上,泛着铁质一样的冷光。洞口有狼将堵在洞门口的雪刨开。黑狼像在雪里滚了一圈,毛尖尖上沾着雪沫,连鼻孔里都有白了。“咔哧咔哧”的声音不断,听得白杬的小耳朵颤了颤。白杬站起来,习惯性的站姿放在此刻的形态身上,像举着前爪拉长身子要抱。一时不稳,他立马腰上一扭,往曜的方向扑过去。曜将他接住,拢紧。大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担忧。“饿了吗?”站都站不稳了。“有一点。”白杬垂眸,有些不好意思。他尝试着再次站起来,这次是四肢着地。唔,很新奇的感觉。视力比以前更好,在山洞里都能看见外面一公里外的鸟窝。是用木枝和草做的。视角也广了。他试着走动,没一会儿从跌跌撞撞的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适应得极快。白杬往洞口走。本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才离开曜一米的距离,便被他一爪子兜回了胸前。“去哪儿?”“看看外面长什么样。”白杬蹲坐在曜跟前,爪子扑棱着他说话时带出来的白气。“等雪化了再去,外面冷。”白杬听他哄小孩儿的语气,踩了踩爪垫下的黑毛毛,点点头。等外面扫了雪的狼进来,树领着原本趴在小洞口的大黑狼进那黑麻麻的小洞穴。接着,安静的山洞里热闹了起来。“到时间了。”“嗷呜~”什么到时间了?白杬转头,看到那黑麻麻的小洞穴里走出来的三头大狼。他们三只,前后叼着一头大牛。咚的一声,冻得硬邦邦的牛被放在了地上。牛的肚子已经被破开,里面的内脏掏得干干净净。狼群簇拥过来。白杬看了一样依旧趴着的曜,默默靠在他的胸口。“分食物了?”“嗯。”白杬好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已经伸出了爪子的树。“用爪子切?能切得动……”吗?话没说完,漆黑如铁,弯刀一样的爪子冲着牛腿划了下去。那动作,轻松得像切豆腐似的。轻易破开了外层最坚硬的牛皮,继而划开冻住的肉。层层红肉纹理展露,丝滑得堪比滑冰。“好厉害!”曜拱着他的脖颈,动作一停,声音低低的。“我也厉害。”白杬低头,爪垫踩着曜的爪子微微用力。像知道他的意思,曜将自己的利爪露出来。跟黑曜石一样的爪子。颜色是澄澈的黑色,下面那一端薄一些。单是看着都觉得锋利无比。白杬一脸赞叹,下意识去碰。曜立马收了回去。“吃饭。”靠近火堆,提前铺好的平整牛皮上,那么大的肉已经切完了。不多不少,一头狼一份儿。不过分量稍微有一点点的差距。多的给体型大的狼,而小的狼则吃少一点的。大家从老少到青壮,挨个去领。然后卧趴在自己的位置,流着哈喇子慢慢地啃。一口一个缺,咔嘣脆。白杬发现他们的食物下面都垫着没有毛的皮。像是专门的餐盘一样。还是爱干净的狼。他自己分到的是里脊肉。也就是牛脊骨之间最嫩的那一部分肉。他不知道的是,他是部落里唯一一头没有成年的狼。而部落里默认没成年的狼牙还没长得足够坚硬,自然吃的是最好咬的那一部分。牛肉看起来挺多的,自己面前的肉就有十几斤了。但是在曜的面前,就显得少太多。这么点,或许还没曜的一条腿重。放在有肉吃的季节,白杬预估曜这种大狼一天要吃刚刚那牛半个身子大小的肉。所以这一点可能也就是在肚子里勉强垫个底儿。怪说不得要吃草呢。无论是老狼还是小狼,都分外珍惜自己身前的肉。吃的时候连落在皮上的肉末都要仔细地舔干净。白杬低头,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肉是红色的,细腻得没有一点脂肪。白杬没吃过生肉,即便是变成狼了,也吃不惯。面前的肉有淡淡的腥气,冻住了,没有那么血淋淋的。勉强能看。饥肠辘辘的肚子在抗议。白杬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放弃抵抗。不吃就得饿死。颈侧微软,是曜在拱他。白杬看清他眼里的催促,默默转头。下一刻,自己的里脊肉边,又被曜放过来他的一半的口粮。“阿杬吃。”白杬摇头,只试探地咬住自己的那一份。刻意不让自己去尝那味道。他屏住呼吸,囫囵咀嚼,只觉得这硬邦邦的口感像是在啃骨头,又像是嚼冰棒。不过幸好,吞咽下去肚子便半饱了。这一刻他在想,要是他的年夜饭跟着一块儿来了就好了。“阿杬,吃。”曜已经把他的那一份儿里带骨头的啃得干干净净。剩下一点点好肉的,依旧放在白杬的面前。白杬舔了舔嘴巴。“你吃,我吃饱了。”“那留着阿杬晚上吃。”白杬看着其他狼还在抱着自己的肉慢慢吃,也不催曜。“我能去看看吗?”“嗯。”里面肉多,阿杬还小,看不出什么的。得了允许,白杬起身靠近小洞穴。门口的两只与肉奋战的狼并没有阻止。里面的光线暗淡,但是现在的白杬能夜视。所以也能看的清。小洞穴的入口有个两三米,能供两个曜并排通过。越往里走,空间越大。到最后,是一个巨大的置物空间。这个洞里堆满了刚刚吃的那种牛,还有长脖子的鹿,巨大翅膀的鸟等等……垒砌着,像一座小山包。而洞穴之中,还有其他洞的入口。白杬一一上去。有放置草根的,有果子的,还有小塔似的毛皮。后头传来脚步声,是曜。“里面闷。”曜的大脑袋蹭了下白杬的脖颈。白杬走到曜的身侧。刚刚看着还多的东西,有了曜进来一对比,立马显得少了。狼群一天一头牛,还是吃不饱的那种。六十天就是六十头。可这里看来,远没有六十头。所有的量加起来恐怕也就只有个一半。冬季还剩四十天还好,若是六十天的话,后面的时间他们就要顶着厚厚的白雪出去捕猎了。白杬不是没看过外面的环境。雪都有一两米深,猎物稀少,在里面捕猎更是不易。明明白狼还是小小的身子,可曜却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老祭司脸上最常出现的神情。“别担心。”曜舔了下白杬脸上的毛毛。随后一口叼住他的后脖。“嗷。”白杬双眼圆瞪,被迫蜷缩四肢,随着曜的脚步晃晃悠悠。头皮发紧,这该死的熟悉感。“嗷?”“……白狐祭司?”“曜,狐族祭司来了!”外面忽然有些嘈杂,白杬抛开心里的惆怅,一眨不眨地看着洞外。光线强烈的地方,进来一个毛乎乎瘦巴巴的白色狐狸。他身侧跟着两只红狐。“曜族长。”曜轻轻放下杬,在火坑边端坐。“星祭司。”祭司?白杬在曜身边坐下。紧接着就察觉到老白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杬。”星道。白杬冲着他点点头。“你好。”明明是小小一团,那严肃的表情看得大狼们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