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吃饭的时候歇了一会儿, 白杬几乎上了一下午的课。手里的烧木柴换成了一种会分泌白汁的树枝,这还是星看不下去他用烧过的木棍在兽皮上写不清楚字的时候给他的。兽皮上密密麻麻的,或是汉字或是图画。中间还掺杂着跟着星记录下来的大荒用的符号。一堂大课上完, 白杬心中沉甸甸的。怪不得说部落失去了祭司,对部落来说相当于灭顶之灾。星教学多用口授, 兽皮上批注的大荒用字只有寥寥十几个。看起来还很粗糙。但与这些字不同,星的脑子里存着一个庞大的大荒知识库。行走的图书馆, 不外如是。课上完了, 白杬也该走了。他起身正要告退,又看出星似乎优化要说。“祭司?”星忍了又忍,最后矜持稳住急切的心情开了口:“你写的……文字, 可以教教我吗?”这一个下午,白杬几乎都是用一种奇异又规整的符号。刚开始记录时, 星问了几句。但碍于对白杬负责,他只能继续把植物的知识好好讲了下去。从一开始,他就被阿杬写的符号所吸引。一边教阿杬,他一边观察。这种叫汉字的符号像是很有规律, 有的像弯弯的草叶, 有的像笔直的枝丫,还有雨滴、山河……它们长得很好看, 干净利落。更厉害的是, 他说的那些东西竟然能全部用它来表示。他直觉,这种符号肯定如星空一样浩瀚、神秘。不然怎么会只是看了几眼就惹得自己心口发热。星活了大几十年, 谁能想到苍苍暮年, 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时候又急吼吼刨坑把自己挖出来。汉字, 他对这个东西有了极大兴趣的东西。不学完他死了都不安心。白杬粲笑, 高兴得露出虎牙尖尖。“当然。”这些是肯定要让兽人们学的。只不过这些天都在忙, 预计后头也是没什么时间的。他原本打算等下一个冬季的时候再学,但现在好像不用了。他可以挤时间出来,先培养老师。比如说现在除了教他就很有空闲的星。正好他也要跟着星学习,时间上抽出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也方便。白杬:“下一次上课的时候,我会整理好带过来。”“好。”星胡须颤动,抱着拐杖的爪子紧了又松。一看就是在强忍着激动,维持他老祭司的颜面。白杬给他留出消化的时间,先出去把兽皮放回自己的山洞。在外面停留一会儿,又给星端了一碗热水回来。黑狼部落冬季锅里备着热水,现在搬过来,习惯也没变过。星见他还进来,立马捋了把胡子闷咳几下,强压下翘得过于高的嘴角。他接过白杬递过来的碗抿了一口水,还是如刚刚讲课时一样的端肃。“我所知道的食草部落能吃的植物已经讲完了。”“作为祭司,这些阿杬都是要记下的。”“我知道了。”白杬背脊挺直,态度端正,“下一次上课的时间,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等你能完全把这些东西记下后。”星缓声道。又想着刚刚白杬说的事儿,立马补了一句:“记下一半也可以。”白杬怎么不懂他的意思。他敛下眼底的笑:“好,那您先休息。”白杬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在漫彩的晚霞里,他忽然转身:“谢谢星祭司。”星一怔,看着还是幼崽头上落下的橘色柔光,也软和了态度露出几分笑意。“你好好学。”白杬眼眸清透,隐含光亮:“我会的。”*只上了一堂课,白杬就发现自己对大荒的认知有多么的浅薄。大荒上被发现的能吃的植物有许多。他身在不喜欢吃植物,治病也不怎么精通的黑狼部落,想当然地以为大荒上被发现的能吃的植物就黑狼挑剔入口的那几样。但按照星祭司所言,单单是黑狼领地的食草部落里,就已经在稳定地种植着不下于五种能够饱腹的植物了。且培育的时间并不算短,甚至食草部落在部落交易中,就会以种植出来的品质上乘的植物来换取其他自己喜欢的但不生长在黑狼部落这边的植物。而球之前说的黑石头草和白石头草。听了星的解答,他猜测那应该是类似于萝卜以及淀粉含量极高的土豆、红薯之类的植物。那这么说,他就不用自己去费心费力盼着去森林里搜罗能吃的东西。只要和部落交换,或者是在部落集市上交换就行了。白杬想着这些,心里松泛了些。他还以为所有的东西他都的从头开始。心里有个底,白杬就没那么着急了。他打算把植物了解透了,筛选之后,再选择合适的进行大规模种植。现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开出来了,也该下得种子了。*大荒没有污染。天晴的时候,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现下已经傍晚,河边的风安安静静,只有岸边摇动的水草能看出它们的存在。“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连天的红紫色在绿茵上,碧空中铺成画卷。浩渺、绚烂,像一个绮丽的梦。白杬近乎迷醉地望着天边。“吱——”刺耳的抓挠声轻易搅碎了白杬的雅兴,成功从天空落入这热火朝天的……木盆制作工坊?“你们在做什么?”“做盆啊,阿杬你不是说不过吗?”树答。“可是山洞里的大木头不都……”“那当然是我们下午去砍的。”森林里的木头百年的、千年的都有,不过做木盆的嘛,大就行。“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曜说你在学做祭司,所以我们悄悄去的,又悄悄做的。就怕吵到你。”树抖了抖自己的爪子,“这简直比使劲儿刨还累。”白杬莞尔:“辛苦~”“不辛苦不辛苦。”飞沉稳道。白杬矮身,走几步在曜身边停下。他手里是最大的一个圆木,几乎能刨出来直接当澡桶了。“哪儿砍的?”这个树怕是有个几百年了。当然,白杬在大荒看到的树几乎都是这么大的,更甚至还有许多能直接在里面掏出两室一厅的。“后头。”曜拉着他在身边坐下,“去年砍的,放在外面干了就拿回来当柴烧。”白杬挥了挥跟前的木屑,抓过曜已经陷入木头里的大爪子托在掌心,指甲去点那爪子尖儿:“看看,好像没以前那么尖了。”曜收了爪子。“会换。”白杬捏捏他的爪垫,底下是硬硬的,温度略低。手感正好。白杬抱着搓搓,又去看其他兽人。细数众狼手中的大木头,有十几个了。这树这么也得几十米高。曜抬着自己的爪子,减轻压在白杬手上的力道。由着他捏着玩儿。等他玩儿够了,才收回来继续刨木头。兽人做硬活儿,给木头作出大致造型。亚兽人就做细活儿。爪子不好将木头内壁打磨平整,就用兽皮绑着的石刀细琢。白杬起身,看了一圈找出来几个大腿粗的,自己试着做瓢、做勺。反正都是吃饭用的家伙,正好有时间就整套做出来。照旧白杬做个模型,其余的兽人跟着做。这些小玩意儿在他们手里像玩具似的,就觉着好玩儿。有些兽人心思细的,在跟着白杬做完了一个后又自己试着雕刻花纹,做成扁的、胖的、细的、长的……白杬只笑,由着他们各自发挥。这边的事儿耽误一会儿,还想去找点菜苗的白杬是去不成了。天黑了,有一轮月牙挂在半空。金黄色的,明明是弯弯的,可白杬就是想到了月饼。他抿嘴。馋了。白杬磨磨牙,索性就坐在曜旁边,专注磨木头。圆圆扁扁的木头菜板、手臂长的大筷子、孔洞大小不一的漏勺……他自己越摸越忘乎所以。不知怎么的周围的动静小了,他抬头,身边除了曜,狼和狐狸走了个遍。“人呢?”“睡觉去了。”白杬像春笋一般直挺挺站起:“走,我们也睡觉!”上次被整个部落教育的事儿,白杬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一夜无梦。白杬横在曜的头上,扭着腰抱着他的脖颈睡了整整一晚。今天的天亮得比昨天好像晚了一点。白杬睡得浑身懒洋洋的,打个滚将自己滚到曜的胸口。蒲公英似的长毛飞扬,白杬鼻尖一痒,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呵欠。他蹙眉,借着洞外的光抓住了飞舞的几根儿黑色毛毛。“阿曜,你最近掉毛掉得厉害。”“嗯。”白杬揉了揉自个儿鼻子,手往他大黑狼后背上一顺。抬手对着洞口,指缝中少不得十几根毛。“换毛了吗?”曜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嗯。”白杬始终觉得自己鼻子上还有毛毛。他仰头,抬起下巴对着曜:“看看我鼻子上是不是有毛,总觉得痒痒。”曜灰色的眸子落在他脸上。一个冬季过去,阿杬脸上的稚气散了不少。看着是长大了,但是怎么养都养不胖。曜鼻尖贴了下他的脸。再小一点的时候脸上还肉乎乎的,现在青年人的轮廓初显,肉又下去了不少。目光移到他鼻尖。白杬催促:“快点!有没有……我坚持不住了!”曜眼中含笑,低头下去。湿润的鼻尖挨着白杬的鼻梁,蹭了蹭,再看就没有了。“好了。”白杬脖子一酸,惯性砸在曜的胸口。整个人埋头藏在毛毛里,就剩个黑黑圆圆的后脑勺露在外面。“还要睡?”曜眯眼,看向洞外升起的炊烟,“不早了。”“不睡,眯会儿。”白杬趴着,手顺着他的脖颈一直摸到嘴巴,最后虚虚给他捏住。几分钟后,白杬撑着曜坐起来。头上翘了几根儿呆毛儿,不如平时那么机灵。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洞外,又趴下来像个小乌龟一样蜷缩在曜的身上。“还早。”他咕哝。“今天没有太阳,树的汤都做好了。”“没太阳?”白杬将自己缩起来的动作停下。“嗯,会下雨。”“呀!”白杬腿一抻,直挺挺地坐在曜的胸口。顿了两秒,立马抓起衣服往身上套,“我地里菜还没种呢,你慢慢睡,我去种地去了。”小白狼有时候风风火火的,片刻就没了影儿。曜慢慢变成人身,后撑着手坐起来。身上的兽皮毯子从胸膛一直滑到腰腹,几块紧实的腹肌半遮半掩。曜侧头,长发落在兽皮毯子上,乌黑如墨,如绸缎丝滑。修长的手指拨了下石床边小了一号的兽皮靴,他扬唇:“鞋没穿,阿杬。”等了会儿,小白狼还是没有回来。曜只好穿上衣服,拎着一双鞋和几块兽皮出去找。重云如盖,天灰蒙蒙的。就是那一点鲜亮的白鸟也失了色。河岸边,白杬蹲在地上。身边放着藤筐铺着兽皮,手上还有个小手铲。那双平日里护得严严实实,踩个石子儿都喊疼的脚露在外面。沾了泥,灰扑扑的。曜跳下山洞,长腿迈步。刚走了几步,脚尖又一转,又回洞里拎着自己用边角料做的小盆子出来。“树,有没有热水?”树搅动石锅,指了指侧面:“最边上那一口,烧着呢。”*“阿杬。”“曜,起来了啊!你看看太阳都晒屁股了。”“哪里来的太阳。”曜放下小盆,弯腰捏了捏脏兮兮的手,“凉。”“是有点凉。”白杬闷头,被捏住了一只手,但他挖草依旧不耽搁。曜勾着他的腰一带,让他坐在了自己手臂上。“哎!放我下来,我要赶在下雨前把菜给种了!”“鞋穿好了再弄。”“我穿了!”曜蹲下,将白杬放在了膝盖上坐着。长臂一伸,握住他的脚踝:“你看看你穿了吗?”白杬五个圆圆的脚指头一张,又像是被吓到了立马收拢。脏兮兮的。白杬无话可说。他是觉得今儿的脚有点冷。曜先用兽皮沾着水,在盆子外面给他擦了擦。擦干净了,白里透红的脚丫子舒畅地摆了摆。“快点快点。”曜单手端着盆给他冲掉灰,再用干燥的兽皮来回擦拭两遍。摸着脚底心是暖和了,这才给他塞进兽皮靴里去。“现在身体比以前好点,但也不能这么折腾。”“知道了知道了~”白杬急切地摆了摆腿。曜将他放下。拿着用过的兽皮拿去河边搓一搓,再洗了手,换上一点的地方给自己洗漱。收拾完他也不急着回,先帮着白杬把他要的草种挖出来。“缺缺菜和胡草都要,要长得结实的。”“缺缺菜那么多,能从春季吃到夏季。”“那不一样,咱们以后要做到自给自足,不用挨个儿去挖!”要是能培育出稳定的好的品种那自然是更好。胡草跟缺缺菜都好挖。挖好之后,白杬回去又把地里新冒出来的野草清理一遍。两块地都是一种菜种两菜畦。打坑把种苗种进去,靠根处的泥稍稍压实了,才好活。“吃饭了吃饭了!”树的声音响起。白杬正要去河边洗手,被曜叫住。他一个大高个儿端个盆站着,浓密的睫毛掀开,露出一双冰凉又深邃的眼。“过来。”命令式的语气,像个大将军。白杬一乐,立马颠颠儿地跑到端着盆子的曜身边。“将军有什么吩咐?”虽不懂他的称呼,但曜还是严肃道:“一个人不许去河边。”白杬立正稍息仰起头:“收到!”曜眸中笑意浅浅,将水放下:“快洗。”又不是大夏天,有热水谁乐意洗冷水。白杬舒服地喟叹。纤细的十指按如水中,白杬前后搓洗。曜放进了一趟山洞,出来时拿着一个豆子形状的植物。他捏了几下,放进白杬的手里。白杬仰起头一笑。“谢谢曜!”一股青草香,曜洗澡肯定也是用的这个。搓着搓着,忽然手腕一痒。盆子里的水**漾,白色的泡泡落了进去。而盆子的周围,已经围过来七个小狐狸。剩下的一个阿毛……白杬四处看了看。唔,正在石锅那边抱着他的阿爸亚撒娇呢。“毛毛打湿了。”“洗~”白杬看他们摊开的小爪垫,意思意思挨个儿用食指摸了一下。随后放下水去搓泡泡。小狐狸爪子搭在盆子边缘,悄悄看了白杬一下,立马将爪子放进了水里。白杬一个没注意,狐狸崽崽半个爪都湿完了。他干脆挨个儿给他们搓了搓,然后又换了一盆水清了几下。曜一直没出声,这会儿见他洗好了将帕子递过来。白杬先蹲下给幼崽擦完,然后擦自己。擦完的兽皮给曜,动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熟练到这个地步。*吃过饭,黑云翻卷,迅速挤占了上空。白杬匆匆跑到石锅边:“阿曜,树,快来帮忙。”兽肠已经熏了两天了,淋雨一潮,就废了。崖壁这边也有专门的储藏洞。兽人们一过来,直接让白杬没了下手的地方。他转头看地上对着的干木柴,跟着大家一起搬。最后一点兽皮放进洞里,绵绵的雨丝落下。吃饱的大家各回各窝,白杬跟曜进了自己住着的山洞。“下雨了,出去的兽人还没回来呢。”“他们都是成年兽人了。”哪里用得着幼崽操心。白杬听出他的话外之意,脚下一蹬,往他的身上扑过去:“你才是幼崽!”曜脚都没退一下,甚至还好心情地张开手接住了他。“歇会儿。”“不行。”“我之前放在窝里的兽皮带过来吗?”曜:“嗯。”他转个身去拿。墙壁上打了凹槽,上面是专门用来放东西的。山洞里东西简单,只有一张床。白杬脱了鞋子盘腿坐在上面,将兽皮摊开。曜:“看得懂吗?”阿杬之前生病,曜也没有教他这些符号的意思。兽皮呈长方形,大概一张课桌那么大。上面的符号种类不多,线条粗犷。在白杬这个门外汉看来,真就觉得是一副小孩涂鸦。白杬迷茫:“不知道。”曜低笑,指节刮了一下白杬的脸:“也有你不懂的东西。”“我又不是兽神。”白杬反驳得理直气壮。曜侧身坐在白杬的身后,倾身指着兽皮上的东西念:“横着的表示天,竖着的表示天下面的兽人……”大荒的语言体系跟普通话自然有差异,但是白杬听在耳朵里却是能听懂的。这些符号不知道黑狼部落用了多少年,自然有其特殊的意义。白杬即便是要叫大家学汉字,这一套的符号体系也不能丢。至少他这个未来要当祭司的,必须得会。星的教学安排被白杬当做了教材。曜教他大荒的文字,而白杬则反过来翻译成汉字交给曜。虽不成体系,但是多看几遍曜就会了。一个上午,白杬跟曜都窝在山洞里学习。两人把兽皮上的所有符号过了一遍,白杬又抄下来在另一张羊皮上做了批注后,手里的小树条往曜手里一塞。“好了,可以进行下一项了。”星祭司留下的背诵作业还没完成。又换了一张兽皮,白杬背过身躯,面对着墙边默记。曜收好**的东西,悄悄出去。雨依旧在下,天昏地暗的,让人分辨不出时间。红狐的山洞里,兽人们围坐在一起。中间燃着小小的火堆,都在烤火。火光将兽人的脸映得红红的,仿佛那几天热得摊着睡的日子是在做梦。曜在洞口看了一眼。受伤的兽人都坐起来了,说说笑笑的,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曜知道红狐对他的畏惧最大,知道这边没问题,没多停留就往回走。“曜?”白杬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喊人。“记住了?”白杬嘴唇启合,叨咕着什么。曜听了一耳,发现他是在念兽皮上的东西。“好了!”白杬拍掌,高高兴兴冲着曜举起双手,“我记住了!是不是很快。”曜走过去:“嗯,阿杬真厉害。”白杬被他夸得脸红。他后退一步,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兽人还没回来吗?”“还早。”白杬坐下,把鞋子穿上就往外跑。“兽皮不够了,我去找新的。”刚跑几步,曜长臂一伸,勾着他倒了回去。“我去,还要其他的吗?”“嗯……或许可以问问星祭司书写的树枝还有没有多的?”“等着。”*曜回来得很快。树枝、兽皮带齐全了的。白杬接过东西,立马潇洒落笔。脑子里已经想了许久的东西被他一一写下。认字就先从“三百千”,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开始。还要加上拼音这个良好的辅助工具。学完这四样,当是打个基础。基础打好了,剩下的都是写、默、记。然后剩余的字,白杬打算按照以往练习的字帖由简到繁,编几千个常用字就差不多了。白杬动手很快。他边写边念,让一旁看着的曜也能边看边听边记。他打小喜欢书,给他一本书他能不哭不闹看一天。这些是他翻惯了的,里面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念完一遍,手里树枝不断被削短,也全写了一遍。转过头见曜看兽皮看得仔细,白杬随手指了一个字儿:“这个念什么?”“秋。”“这个?”“鸟。”“这个、这个、这个!”“海、河……”见幼崽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出口的话转了个玩儿,“忘了。”白杬立马狼尾巴扬起,轻轻挪过去撞了一下曜的肩膀,得意得很。“不知道了吧,这个念白。”“嗯,白。”曜指腹点在白杬的眉心,轻声问,“阿杬的白吗?”“是的。”白杬清透的眸子里星光潋滟,他翻身跳起,抱住曜的脖子。“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聪明,过目不忘啊……”“阿杬聪明。”白杬挤着他的脸:“没你聪明,我就羡慕你这种人。我读书没你聪明。”曜:“阿杬更聪明。”白杬被他几个字就哄得找不着北。笑眯眯的,尾巴翘了好一会儿。玩儿够了,白杬收敛。一本正经地问:“曜族长,我需要跟你商量商量事儿。”“阿杬想教他们这些。”“对,不过现在其实也不着急。星族长倒是对这个感兴趣,我就问问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有,红狐部落算不算是我们部落一家的了?”曜垂眸:“说好了。”“是了?!”要不是曜环着他,白杬差点跳起。“还不是,安跟星说,要等你成年之后再做决定。”“等我?为什么?”“一个部落的好坏,除了族长,还与祭祀有莫大的关系。”“听不懂。”“仪式那一天你就知道了。”“说清楚!”白杬最不喜欢说一半留一半的话,还不如不说。曜捏捏他的脸,眸中含笑,显得那冷色的眸子都暖了不少。“我也不清楚,怎么告诉阿杬? ”作者有话要说:“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南朝.谢朓诗《晚登三山还望京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