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打了个哭嗝, 从白杬的手心抬头。见是黑狼部落那个可怕的族长,又立马埋头下去,将自己缩在了白杬的手心。白杬动动手指:“别把毛毛沾湿了。”乐瘪嘴, 小爪子将他的手腕抱得更紧。白杬食指戳着他的小脑袋,眉眼浸着温润:“好了, 不哭了。再哭下去,大家都说我欺负了你们。”“才没有!”幼崽含着哭腔, 糯糯道。白杬冲还挡在门口的曜扬了扬下巴:“听到没, 你才欺负小幼崽呢。”曜跳上来,捏着他的脸蹲下。“那不是怕……”“怕什么?”曜摇摇头。见他不说,白杬偏头扯回自己的腮帮子。将几个小狐狸哄睡了过去放进兽皮毯子里, 白杬伸个懒腰随着曜离开山洞。曜牵着他的手,大脚下数不清的草压倒下去。他道:“怕红狐部落的兽人找阿杬麻烦。”白杬打了个哈欠, 忽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刚自己的问题。白杬瞅着曜的侧脸。丰神俊朗,刚毅端正。一本正经地板着个脸,挺有族长的威严的。可是说出来的话让他稍稍有些错愕。白杬撞了下他的肩膀,好奇问:“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挡在洞口前面的?”“嗯。”白杬睁大双眼, 小声试探:“你以为我在欺负幼崽, 所以你在帮我遮掩?”曜不说话了,几步超过白杬走在了他的前面。白杬看着他的后脑勺眯眼:“没想到, 你竟然还会助纣为虐啊。”“阿杬说什么我听不懂。”曜这话说得很无辜。“来, 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不懂。”白杬追上去,扒拉着他的手臂肩膀要看他的脸。曜不是偏头就是仰头, 愣是没让白杬看到。白杬笑得抱住他的胳膊, 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很好, 我喜欢这样的偏袒。”曜余光划过少年满含笑意的眼, 唇角翘了翘。“嗯。”“不过!”白杬松开他的胳膊, 一下扑跳着抱住他的脖子,四目相对,白杬绷着脸捧着他的下巴强调,“你这样是会教坏幼崽的!”得亏他是个二十几的大青年。青年?白杬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行为,默默松手,从他身上滑下去。得意忘形,得意忘形了。白杬摸了摸鼻子,后撤一步拉开距离。曜拉着他的手握紧,轻轻将白杬带道自己的身侧。“阿杬不会。”他温和道。白杬粲笑。下巴一扬,骄矜道:“那是当然。”说说笑笑,白杬想睡觉的劲儿又飞了不少。他拍了拍曜的胳膊:“我去看看兽皮。”*熏制兽皮的地儿就靠在崖壁,与他们住着的山洞大概有个五六十米。好在地方空旷,除了能闻见一点烟熏味儿,也不算呛人。白杬过去的时候,树正好拉着草从棚子里出来。“阿杬,正好要找你呢。”树灰头土脸的,一双手黑黢黢像摸了煤炭。白杬:“逃难去了?”树:“啊?”草白了他一眼,拉着白杬进去:“刚刚火没看着,差点烧起来。”白杬抿唇笑。“也不用一直待在这里,可以换人。在烟熏的地方呆久了也不舒服。”“好,知道。”草随口答应,一看就是没有放在心上。白杬无奈。垂着眼尾,撒娇的调调说来就来:“真的不好。”“哎呀,知道了。”草认真点头:“保证,我保证好不好?”白杬展颜:“进来最好是在脸上捂张兽皮。”“知道知道,阿杬你看可不可以了。”草眼里满是兴奋。他刚刚摸了兽皮的,比他们之前做的那些都软和。里面烟气重,还呛人。白杬捂着鼻子挨个儿摸了去。皮子软了。“可以了。”“那好,咱们取了,还要熏其他的呢。”草麻利地取下皮子,边对外面道,“树,叫亚他们把剩下的兽皮送过来了。”树:“好。”*取下来的皮子摊开放在草地上,兽人们全部围了过来。白杬呼了呼鼻子,才坐在草地上细细检查。兽皮在烟熏过后都变得微微有些发黄,像秋天阳光下的枯叶一样,给人一种暖而温柔的感觉。白杬从头摸到尾,手掌被绵软的皮毛包裹。像碰到了蓬松的棉花。捏一下松开,兽皮立马复原。一张一张检查过去,白杬挑出那些有的地方还是硬的,给大家细讲。“我们说抹东西的时候每一个地方都要抹透了抹均匀了,如果没有,熏出来就会硬邦邦的。”白杬把处理得好的皮子和处理得还不够的放在一起,“大家可以摸摸看。”兽人们立马上手。先是被摸幼崽毛毛一样的触感所惊艳,再摸到那块硬硬的地儿,像在婴儿手上摸到了茧子,心里怪堵得慌。大家纷纷拧起了眉。“阿杬,那这个怎么办?”“返工。”“先把兽皮在水里浸泡软了,再在这块儿没处理好的地方重复咱们之前的动作,再拿回去熏。”“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很多东西是试验出来的,也是熟能生巧。十几张皮子只有三五张不行已经是非常好的了。“那剩下的这些就可以了吗?”草拎着一张软弹的皮子问道。白杬:“还不行,还要把我们之前抹上去的东西洗干净,然后再把皮子多抻一抻。干了之后会更软和。”白杬拿着一张做好的皮子到河边。其余的兽人跟上。皮子浸泡着,白杬又去把那框子拿过来。浸泡好的兽皮固定上去,再把框子斜着搭在一块大石头上。白杬拿了一块边缘光滑的木片,沿着兽皮没有毛的那一边往里面边刮边抻。兽皮随着力道不断凹陷下去,手一撤开又立马恢复。湿了的兽皮极有弹性,这样做也能将兽皮变得更软。好一会儿,白杬收了手。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再洗一洗,晒干就可以了。”余下的时间,两个部落的兽人都在学着处理兽皮。阿杬处理的兽皮又软又舒服,他们看着都舍不得拿到部落集市上去了。*傍晚,这些天放置的兽皮全部放入烟熏的棚子底下。白杬把熏了几天的兽肠取下来给新处理好的兽肠腾位。兽肠每天都有新增的,有时候吃不完的心肝肺什么的也会挂过来熏。四五天积攒的量就已经不少了。没有抹盐,加上天气不断在升温。白杬担心放坏了,干脆今晚上先煮进锅里。明天早上兽人们走的时候热一热就能吃,也不用啃生的。其他的兽人在河边继续处理今天的兽肠,白杬带着树几个把兽肠煮了。熏制的东西带着特有的木柴味道。有些人吃不惯,有些人却是喜欢得很。碍于条件,且吃饭的兽人过多,只能煮。兽肠先用热水洗个几遍,然后切成段,打成一个一个的结。加水煮,吃的时候好入口。光煮兽肠单调,白杬再和大家一起切上些熏烤的内脏片儿,一共煮了出六个锅来,够明天早上出去狩猎采集的兽人吃一顿了。至于他们吃的,早上起来再做就是了。如此,前几顿留下的兽肠这一下就消耗了大半。横木上挪出了位置,又可以继续熏。*星河漫天,明明灭灭。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白杬趁着炖煮的间隙撑着腰仰头放空,指尖摸了一把身上的兽皮衣,喃喃:“又该洗了。”煮肉的味道难免吸引人,兽人们频繁地咽口水,巴巴看着白杬就希望他给那么一口尝尝味道。白杬又不是不知道大家的德行。开了个口子就想办法要薅着把东西吃完。他坚定地拒绝:“这是你们明天的早饭,现在吃了明早就只能吃生的。”“只吃一点点。”白杬无情:“吃一点点明天就少一大碗。”兽人们恹恹,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山洞。*次日一早,阳光明媚。白杬先去看了一眼地里。翻耕的土层表面沾了露水,看着还算湿润。缺缺菜长得最好,使劲儿蹿着个头,一天一个样。胡草才三两天,已经长出来了巴掌大的叶片。那埋进地下的沙沙草还看不见什么动静,倒是刺刺草那一片,不少细嫩的叶子尖儿冒了出来。挺好,都扎根了。等天气稍微阴下来,就可以施肥看看。*地里没活儿,白杬又去看了看兽皮。亚兽人心细,比起白杬这个幼崽来,力气还要大不少。兽皮在他们手中听话得不行。昨儿熏了大半夜的兽皮现在全部浸泡在河岸,就等着清理了。白杬舒展眉头。可好,这事儿叔们只有学会了,自己就会安排着做。早上的饭有树几个大厨负责,兽皮、地里都不用他太担心,洞里的食物堆积的量也不会太多,会在坏了之前被吃掉。上午白杬也没给自己安排课程,总算是腾出手来。吃过饭,白杬烧了点热水,化作小白狼坐在洗澡盆里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搓了个澡。搓完之后,在洞口“嗷”一声。守在外面的曜进来帮他把身上的毛毛擦干,又将白杬穿过的兽皮衣挂在手臂,端着盆出去倒水。白杬被他抱着,一身的小白毛随风扬动。白杬鼻子皱了皱,连打三个喷嚏。曜:“冷了?”白杬伸爪,捞起飘着的白毛毛让他看。曜轻笑,捏着他的爪垫晃了晃:“阿杬换毛毛了。”“嗷。”白杬在他身上蹭了蹭鼻头。倒了水,曜将就着盆子,把兽皮衣搓了。白杬则站在他身后摇摇晃晃地晒着毛毛。曜手往后推了推小白狼:“远一点,水溅到身上。”白杬嘴巴渐渐张开:“啊……阿嚏!”“嗷呜!”他懊恼地将脑门抵着曜的背,嘟囔,“换毛期一点都不好。”曜闷笑。白杬轻轻撞了撞他:“你不是一样的,笑什么。”几下搓完了兽皮衣,曜拧干了放进盆子里。回去在架子上搭好了之后,他放了盆,将地上一直跟着他的小白狼捞起抱住。回到草地中间,曜在一块兽皮上坐下。他五指成抓,顺着白杬的毛毛。许久没看见阿杬狼形,又长大了不少。越接近成年,兽人长得越快。现在的阿杬兽形也只比草小一点点了。“阿嚏!”“阿嚏!!!”白杬前爪攀在曜身上,站起来时冰冰凉凉的鼻尖刚好能贴在他的脖子处。两个喷嚏像花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有气无力:“好多毛……”鼻尖微热,湿乎乎的。白杬垂眸,看见曜麦色的皮肤上细细密密的小汗珠。视线往下,是厚厚的兽皮衣。白杬低“嗷”了一声,卸了力气往曜身上一摊,成了一块狼饼。“春天里,该换衣服了。”曜托着他的后背捧着他:“该做新的兽皮裙了。”白杬爪子在自己的肚皮上摸了一把,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用毛毛做也不是不可以。”他自己一个小狼都掉这么多毛,大黑狼还不得大片大片的毛。自己毛毛的触感可比什么兽皮好。热嘛,就做个毛衣褂子穿。正好。这叫取之于狼,用之于狼。白杬仰躺在曜手上,尾巴护住重点部位。四肢冲着曜扒拉:“曜,我要块巴掌宽的木板。”“等着。”*小狐狸本来在山洞玩儿,忽然看见外头漂漂亮亮的小白狼。小家伙儿们当即忍不住,想要下来跟阿杬玩儿。可走了几步,忽然注意到他身边寸步不离的大黑狼,纷纷停下步子,默默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观察。白杬取来了石刀,等曜捧着木头回来的时候,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身前开始磨梳子。兽人兽形的时候毛毛多,打理毛毛最好用梳子。扁平的木头削出齿子,大梳子就齿子就弄宽一点,小梳子弄细一点。几个型号都做,有曜帮着,速度倒也不满。形状做完,白杬又磨掉那些粗糙的刺儿。要是有桐油,刷上桐油就更完美了。白杬将梳子放进曜的手掌心,背对着他坐下。“试一试。”曜拿着梳子,眼神下意识放在白杬蓬松泛着青草香的毛毛上。手里这东西看一眼就知道用法。他放轻动作,从白杬的头上一直梳到他尾巴尖儿。白杬喟叹,“吧唧”一下趴了下去。“唔……好舒服。”尾巴翘起,白杬弯眼。曜轻轻托着他的身子,梳了没几下,木头上全是白色的小绒毛。他将毛毛弄下来,团吧团吧,四处看了看像是在找放的地儿。“毛毛,毛毛留着。”白杬睁开眼瞧了一眼,有懒懒闭上。全身上下梳完,白杬已经昏昏欲睡。梳毛就像按摩,四肢百骸都是痒痒的、麻麻的,好像全身经络都打通了。不比在云团上打个滚儿来得差。“阿杬!在做什么!”“梳毛,大家等会儿也试试。”身上的毛毛也晒干了,白杬爬起来。他先拉着曜跑回去换了兽皮衣,随后他趴在变成大黑狼的曜的背上出来。本来打算弄点毛毛下来做衣服试试,但是现在有兽皮裙这个选项,且梳毛毛这个体验感又是极好的。白杬倒是不急于衣服,反而迫不及待地拉着曜给大家展示梳毛的安逸舒爽。兽皮处理完了,开春以来也忙了这么久,该好好让大家享受一下了。梳子做了有三把,白杬拿了他们刚刚用的那把用在曜身上,边梳边道:“这个东西叫梳子,我们刚刚做的。”“这不是现在大家都在换毛嘛,这个可以把毛毛弄下来,很舒服的,大家别怕。”白杬的双眼亮晶晶的,鼓动着大家试一试。“梳的时候,顺带将咱们的毛毛收集起来,可以用来做衣服。”毛毛也是自愿,不能浪费了。草拿着其中一把梳子看了看:“这个简单。”他盘腿坐下,立马拿着剩下的木板开始做。草是无条件信任白杬的。其他的兽人见曜石那悠然又闲适的姿态,可耻地心动了。做!他们也做!白杬已经在给曜梳耳朵毛了,就轻轻一下,曜闷闷打了个呵欠。“疼不疼?”白杬摸了一把软弹的大耳朵,轻轻道。“不疼。”曜耳朵尖尖抖动,声线慵懒。才这一会儿就变得像没睡醒似的。黑狼冬天是长毛,现在正式换毛的时候。轻轻一梳,长毛直接往梳子上堆。大柄大柄的,多得都有点夸张。梳子好做,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对于兽人来说分分钟的事儿。片刻,整个草地上趴着或大或小的黑狼狐狸,每一个狼或者狐狸的身边都有一个兽人拿着梳子在动。时不时的,打喷嚏的声音响起。白杬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也想打。曜的狼形大,白杬睡上去能直接把他当床垫儿。从头梳到尾,手都快僵了。好在边上堆积起来的毛毛揉吧揉吧,有他自己狼形那么大。够试着做一件褂子。给曜输完毛毛,白杬收了手。他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轻轻的呼吸声。低头一瞅,曜睡着了。白杬弯眼,好心情地把地上的碎毛收集起来包进兽皮。其他的兽人还在轮换着梳毛,毛毛照着白杬的要求都收起来。白杬摸了摸曜的大耳朵,起身去看框子上已经洗好正在晾晒的兽皮。仔细检查了一遍,处理得都特别好。白杬欣慰,伸了个懒腰,慢慢地溜达到几个病患和老兽人钓鱼的地方。“丘爷爷、桦爷爷、祭司、安族长,钓鱼呢。”星眯眼。如老僧坐定,看着河面的目光悠远。白杬挨个儿朝着他们身旁的木盆看去。“嚯!丘爷爷钓了好大一条鱼。”“阿山叔,这小鱼可不错,用来炸鱼最好。”“阿天叔跟河这盆子里的鱼做鱼片儿看着行。”等走到星祭司的木盆边,白杬眨眨眼。余光瞥见小老头矜持又克制但还是没忍住翘起来的嘴角,惊愕地张大了嘴。他竖了个大拇指,面上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祭司的鱼又多又大,够一锅鱼汤了。”星捻了捻虎胡须,浅浅露出笑:“哪里,还差着呢。”白杬敛下眼底的笑意,说明来意:“坐这么久了,歇会儿不,去梳梳毛?”有一个算一个,该梳毛毛就梳毛毛。这可是为数不多的白杬发现的另外一个放松身心的活动。“丘爷爷,去不?”“安族长?祭司?”“叔叔们?”“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玩儿就该玩儿钓鱼。”丘盯着河面的鱼钩,很是严肃。白杬还不动他们几个攀比的意思,他劝:“钓鱼也是玩儿,梳毛也是玩儿。你们累了这么多年,不让小崽子们帮你们梳梳毛岂不是可惜?”几个老头还是不动,不是盯着河就是盯着星的木盆。颇有几分怨气。星矜持起身:“那就去吧。”他不走,这些刚刚妄想耍手段超过他的老赖子更是不会去的。*白杬把全部在山洞这边的兽人都拉过去梳梳毛。大家伙儿享受,白杬放松了靠着曜这个大靠枕,思考着纺轮的做法。羊毛捻线需要经过洗、疏、纺等几个步骤,白杬也达打算参照这个步骤来捻狼毛线。手里的狼毛摸起来蓬松舒服,还是香香的,与上辈子那些狼有很大区别的。自然能做。由狼毛,白杬想到了他们捕捉的白羊毛,还有其他动物的毛,应该都是可以的。不愁毛毛,白杬便安心去搜罗石块和木头回来做。现在不做,以后也得做。都是迟早的事儿。手工纺线的工具简单,只需要纺轮和一个拈杆。纺轮做得简单点,就是石头磨成一个中空的扁圆。中间固定上一根儿笔直的木棍也就是拈杆,再细一点,拈杆的顶端可以再放一个弯钩。用的时候,先把线缠上拈杆的末端,再将纺轮装上去。捻线的时候借助于纺轮的自重配合着手上捏着拈杆旋转以将毛捻成线。东西好做,片刻白杬做出来七八个。扫眼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兽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太好,白杬慢悠悠打了个呵欠。他将东西往边上一放,反身趴在曜身上。脸贴着他被太阳烘烤得暖和的毛毛,眯眼便睡了过去。今天的午觉还没睡,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春风和煦,天朗气清。蓝天上白云像一群绒绒的绵羊,悠闲地撒着脚丫子闲逛。草野开阔,葱嫩碧绿。远远看着,黑狼、红狐像一个个蘑菇藏在草甸里。他们趴在地上打盹儿。毛毛摇曳,身子起伏。金橘色的暖阳光罩在身上,睡得正好的狼打个滚儿,爪垫往脑门上一盖,继续打着呼噜,呼吸绵长。“嗷呜——”狼回来了。草地上趴着的黑狼们惬意地翻个身。大脑袋搁在爪垫上,迷糊眨动睫毛,看着浩浩****带着猎物回来的狩猎队和采集队。白杬在曜的背上蹭了蹭脸,慢悠悠撑着身子起来。他眼神没有聚焦,带着没睡醒的湿意,看着乖巧不已。曜抖了抖脑袋,坐起身来:“回来了。”“嗷。”大黑狼放下藤蔓,从拉车前跳出来。“来来来,梳毛梳毛。”还没睡下的兽人招呼。暗扫了眼眼前递过来的东西,警惕地后退一步:“不梳。”青从他后头歪个脑袋出来,弯眼笑:“我要。”暗看着被自己伴侣接了过来的梳子,打了个喷嚏,自发跟着他身后离开。“趴着。”青坐在草地上,拍了拍自己跟前。暗曲腿趴下,脑袋轻轻搁在他的怀里闭眼。出去一趟,累了。有了带头的,不一会儿,回来的兽人纷纷被安排妥当。“天气热了,咱们身上的兽皮衣需要换了。可以重新缝制不带毛的兽皮,或者用之前的兽皮裙,也可以用毛毛做透风的毛衣。”白杬将自己跟曜的毛毛混合在一起。“我做,大家想学的看看。”主要是学点编织技巧,以后万一可以用得上呢。“阿杬做,我们看着就是。”兽人举起梳子,一脸认真。锅里的热水烧着,白杬当着他们的面儿先把毛毛用热水浸泡洗干净,借此脱掉毛毛上的油脂。“不可以用太热的水洗,洗得水不脏了就行。”水热了,洗出来的毛毛会变得粗糙。洗完之后,他把毛毛平铺在干净的兽皮上。“等毛毛干了,我们需要梳毛。”等着这一会儿,白杬去肉放进锅里煮着。等大家把回来的兽人梳了一遍毛后,白杬洗了的狼毛也干了。梳毛是用专门的细金属齿梳毛,这里没有,白杬就换成自己做的细梳。他将毛隔着兽皮按在腿上:“梳开了,毛毛更长,捻线的时候会更好捻。”接着,白杬把刚刚做好的捻线杆子拿出来。“这个是捻线杆子,可以把毛毛纺成线。”“石头和木棍?”“嗯。”将狼毛缠上直直的木头末端,再套上纺轮。一手拿着狼毛,一手拿着拈杆的头转动。同时手上的狼毛一点点放出来。细细的线便绕着拈杆成型。若是拈杆顶端有钩子,线就可以一直被钩子勾住,捻线的时候不容易滑出拈杆。缠绕到足够长了,把拈杆上的线往下划拉到底,堆积缠绕在纺轮上头。重复着这个动作,将兽皮上晒好的狼毛弄完就是。这样就会出来一坨完整的线。看完了全程的梦:“阿杬,是不是弄长毛草线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个?”白杬手停下,想了想,点头。“这个方便,当时我却没想到这个。”梦拍拍他的头,笑着道:“你的脑瓜子这么小,哪里能想事儿想那么多。”“不过线弄好了,怎么做成衣服?”兽人们看着身上的兽皮衣:“线这么点儿,做不了。”白杬:“做的衣服薄,费不了多少。要是自己身上毛毛不够的,还可以用白羊的毛。”白羊毛厚,他们的铺床的兽皮毯子大多是白羊毛。“咱们先做兽皮,等集市上要的兽皮够了,再弄也是可以的。我只是先教教大家方法。”“至于怎么做成衣服……”白杬看着跟前人俊手巧的梦,“我得跟阿叔们合计合计。”白杬会编渔网,要是不嫌弃衣服的洞大的,他可以做渔网衣。编织这东西最基础的就是经纬线交织,尝试几遍,总可以弄出来。这个暂且需要时间研究。白杬先让他们都试了试纺线,大家上手都很快。白杬洗出来的那一点狼毛几下被消耗一空,变成了毛线球坠在纺轮上。像一个巨大的棒棒糖,还是黑白色混杂的巧克力牛奶味儿。“吃饭了!”白杬:“来啦!”“哗啦——”白杬回了话转头,果然,刚刚围了他一圈的兽人消失得一干二净。白杬闷笑。他慢慢站起来,脑门忽然被大手贴了一下。曜眸光疑惑:“是不是病了?”他长臂一捞,单手拎着白杬大步往吃饭的地儿去。白杬被夹在他的胳膊间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腰,无力蹬腿儿:“我才没有生病。”曜:“那下次吃肉要快。”“知道了~”吃饭要抢着吃,可能黑狼兽人也觉得这样吃得香。也不知道是在长身体还是在这边呆久了,白杬的饭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白杬连啃两个大骨棒子,又“咕噜咕噜”灌了满满一碗的羊杂汤,肚子才算饱。他惬意地打了个饱嗝,捂着肚子趴往曜身上一趴,阖眼。白云舒卷,河水悠悠。绿草地上,红狐不知何时也窝在了狼堆里,没心没肺地抱着尾巴睡着了。风渐弱,呼噜声好像又大了不少。睡梦中的白杬弯起嘴角,面容清朗,青年人的轮廓更是明朗。曜趴在兽皮上给白杬当抱枕。他抬起爪垫,露出下面那把小小的木梳子,灰眸中若有所思。或许可以多做一点。作者有话要说:阿杬(举起梳子):来,梳个毛毛?纺轮:《史前家园文明曙光:西安半坡博物馆》陕西省文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