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 晨风带着糖霜一般的细雨扑面而来。冰冰凉凉地覆盖在脸上,让人清醒了不少。棚子底下,大牙猪哼哼唧唧了一早上。此刻不停地在地里拱食。白杬拿着备好的刀和酸果树花跳下山洞。曜跟在后面, 端着已经捣得融烂的胡草。“阿杬,要帮忙吗?”白杬笑眯眯地将手里的酸果花递过去。“让它们先睡一觉。”山接过, 抬脚往围栏里去。白杬后退几步,看着他把兽皮打开。几个猪仔以为是吃的, 等他放下退后, 立马围了过来。只需要几秒,刚刚还活泼不已的猪就倒在了地上。“阿山叔,剩下的包起来。”白杬捏着自己的鼻子道。山点点头, 鼻子微痒。“阿嚏——”手上的粉末四溅,顷刻散落在地。白杬双眼瞪大, 忙拉着围栏边上的蓝和圆后退十几步。“啊——”“啊……阿嚏!”“看来得等一会儿才能过去了。”白杬看着围栏里摇摇欲坠的山,轻轻摇头。转眼见站在原地的曜,眼轱辘一转,道:“曜!猪抓过来!”那边他去不得, 但是猪仔可以来这边。白杬立马去把拿了干净无毛的兽皮铺在地上, 再往树桩子上一坐。十二只小猪仔就已经摆在了兽皮上。“阿杬,你要干嘛?”“阿天叔啊, 正好, 你来学学。”白杬单手捏着猪仔的两个后腿,锋利的刀片过了火之后, 比划了两下。“阿杬!你干什么!”围着的兽人纷纷后腿, 看白杬的眼里全是惊恐。白杬眨眨眼:“曜, 你、你……”算了!他自己来吧。“阿天叔, 看清楚了啊。”白杬屏息, 薄片一般的刀子轻划,手一挤——“嗷!!!!”白杬手一哆嗦,差点给手里的猪扔出去。这力道大了可是会肚子都割破的!他下颚绷紧,抬头却看见树一脸错愕。树的嘴巴已经被湖捂住,对上白杬视线,他更为激动地“吱吱哇哇”地唔叫。“你叫什么?!”白杬气恼。“你你你你……”树掰开湖的手,“你要吃猪也用不着这样嗷!”白杬翻了个白眼,往伤口上糊了一点胡草根,然后把猪仔放一边。“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要做什么吧?”“说什么了?”树瞳孔震颤,显然是吓着了。白杬低叹:“这么做了,猪肉味道会好一点,也好养大。”天点点头:“我试试。”白杬让出位置,叮嘱:“割的时候手要稳,要快,力气不能太大。不然肠子割破了就活不了了。”“好。”天学着白杬的手法,将猪仔抓起来。相比于白杬的生疏,他做起来更像一个老师傅。兽人杀猎物杀惯了,只要掌握了技巧,这点活儿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剩下的十一个猪仔,除了两头能生仔的,其余都割了。“最近这几天多注意一下,不要让伤口感染……就是化脓或者是烂了就行。”“好,阿杬放心,我们会好好看着的。”圆道。白杬去洗了手,接着便没事可做。细雨绵绵,转而变成黄豆大小。吃过早饭后,白杬顶着兽皮把地里的草收拾了下。第二波的缺缺菜已经发芽了,两瓣小叶子,圆圆胖胖的。聚集在一起,便像绿色的绒毯。两块地都撒了种子,所以收拾起来也花了一点时间。忙活完地里,白杬进山洞休息了下,随后抱着自己的兽皮又往狐狸洞去。该学习了。进洞,玩闹的小崽子们像被定住,接着一个拉着一个的尾巴,围了过来。白杬:“来,跟我一起上课。”小狐狸们抱在白杬腿上的爪子立马松开。“噔噔噔”后退几步,又嘻嘻哈哈堆到了一起。白杬低头,将剩下的两个苗苗抱起来。一个小阿宁,一个小狼崽子,捧在手里竟然是差不多大。“阿杬哥哥,我跟你一起。”阿宁道。小狼崽子抱着白杬手指,软甜撒娇:“嗷~”十分钟后。白杬摸了摸围着自己打呼的狐狸崽子,再轻轻碰了一下端坐身前的小狼崽子的背。吧唧——趴下了。白杬失笑,手指转个弯儿,点点精神最好的小山猫的额头。“阿宁喜欢?”“嗯嗯。”阿宁眼睛发亮。“那咱们继续。”白杬也笑。阿宁回头,继续一笔一划地在属于他自己的兽皮上写他会的单字。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上课中度过。*休息了两三天,开始盘炕。北方用的火炕,一边连接着柴火灶,一边是床。做饭的时候火炕就热了,这样不用单独烧,能剩下不少的柴火。房子建了三个,清理完的那片地还有剩余空间。白杬没打算单独在那边就修个烧炕的,所以得把做饭的灶台也做出来。这样一来,冬天天冷,做饭也能在室内做。这样厨房得单独建一座。这事儿费砖,只烧一窑怕是不够,还有得等。白杬也没闲着,他拿着规划好位置的兽皮,先去去大山洞那边把修火炕的位置确定好。炭笔画完了之后,白杬才对身后的人道:“曜。”“嗯。”曜随叫随到。白杬扔了手上的木棍转身,他展开兽皮,示意曜一起来看。他指着兽皮图上的三个小房子后头的空置位置。“咱们把厨房再单独做一个房子怎么样?”“我最开始想的是搭棚子。”“搭棚子虽然简单,但是风吹日晒的,毕竟没有房子来得舒服。”“而且厨房不用特别大,够我们部落兽人使用就行了。你看怎么样?”“要很大。”曜看着白杬的眼睛道,“部落的兽人只会越来越多。”白杬一愣。“什么意思?”“咱们部落的兽人再多不也是新生的小幼崽了吗?”曜摇头:“不够。”“什么不够?”白杬抓着曜的手臂,心脏紧了紧。他预感,曜说的是个大事儿。“要与兽王城抗衡,不够。”白杬惊愕,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白杬心里把兽王城当成威胁,但是曜已经把人家当成了对手,还有主动出击的心思了?曜垂眸,指腹轻轻蹭了蹭白杬的脸:“你好了之后。”“阿杬,你在,部落里的变化只会越来越大。”“即使我们不主动,那边是不会容忍黑狼部落壮大。只有让更多的兽人融入,黑狼部落才能够压倒兽王城。”白杬侧头,一张脸全埋进曜的手心。他心底轻叹。忽然一下就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是他想法天真了。当初还想着就守着已经不算少的兽人们过日子就知足了。但是一旦对比西荒的庞然大物,他们黑狼部落此刻就像大象脚下的蚂蚁一样。脆弱易折。白杬双手撑着曜的手臂,道:“好。”“看来建筑队以后是真的要一直负责房子的事儿了。”白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跳得过于快的心脏。拢着眉头正忧愁呢,忽然下巴被逗猫似的挠了两下。白杬无奈,攥住他的手指:“我得重新规划一下。”曜玻璃珠子般的灰色眼睛闪动着微光,他低头,鼻尖碰了碰白杬的额头。“辛苦阿杬了。”白杬一爪子拍在他的脸上。“为大家服务。”“不辛苦。”眼下的黑狼部落只是有了几座房子而已。曜的期待,怕是要建一座与兽王城相当的城市才行。任重道远啊……*兽人们在修建房子的时候,空余时间就会去做砖。现在每个洞里都积攒了起来,所以全部烧下来,又得烧很久才行。这期间,白杬全权将建筑队的事放手给金跟炎。金是队长,炎是副队长。部落现在还是发展初期,不可能集中全部人力来建房子。白杬只跟几个老兽人们讨论把厨房建得稍微大一点。要是有钢筋水泥,白杬甚至打算直接盖一个四层楼出来。就像食堂一样,可以同时段供应成千上万名学生。一劳永逸。“阿杬,咱们部落的兽人不多,就算是用兽形吃饭,房子也太大了。”丘爷爷道。桦思忖片刻,语气不似刚刚那么轻松:“阿杬,是不是曜跟你说了什么?”白杬扬唇:“桦爷爷,我是部落里的祭司,部落里的所有情况我都应该知道的。我已经不是幼崽了。”桦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发:“那阿杬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吧。”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下了雨之后,万里晴空。“阿杬,还有时间。”梧拉过白杬的手,将怀里的小山猫放在上面。“放轻松,部落有事儿还有我们顶着呢。”“好。”白杬捧着睡得露出小肚皮的阿宁笑了。安也出声:“我们慢慢来。”白杬:“嗯,慢慢来。”还是那句话,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建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兽人们冬天好过。至于厨房的大小,这个是可以扩建的。白杬估摸着之后烧出来的砖瓦,没有将步子迈得太大。几天后,砖瓦一出。兽人们分了一半出来,又投入到建厨房的事情上。白杬则带着来帮忙的兽人盘炕。都是北方常见的东西,炕与厨房一墙之隔,烧火做饭顺带能暖炕。白杬这个做得有点远,用砖做成通道连接。兽人们做一顿饭时间并不短,火力大,睡觉的屋里也不会冷。白杬跟兽人们忙碌,曜帮他两边传话。“阿杬,那边阿山叔让你去看看山羊。说已经全好了。”白杬直起身,手上漆黑。“好了好呀!”“那我种的草活了吗?”曜擦掉他脸上的泥,低声道:“活了。”“那就好。”忙着这边,那边就顾不上。“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看。”“嗯,不着急。”这一忙,就从孟夏初忙到了仲夏。*狼山的夏天热,雨水也多。动不动就是一声雷鸣提个醒后,激烈的雨水直冲而下。让兽人们猝不及防。蝉鸣声声,听在兽人的耳朵里,只觉得吵。天气热,白天兽人们休息,也就早上和傍晚干活。日头高时,就天天赖在清凉的洞里,平日不怎么能在外面见到他们的身影。房子那边还没有兽人住进去。建好了之后,就像摆设一样。起先兽人们起先还隔三差五地去看个新奇,到现在热了,都躲在山洞愈发地懒。白杬打个滚儿,趴在曜的背上往外面看。“天怎么阴了?”曜眼睛猛地一睁,急促的风声在他的耳膜中震动,全是嘈杂的陌生兽人的动静。“阿杬,别出来。”曜瞬间冲出去,顺带将门关了上来。草地上,兽人们拿起弓箭笔直地对着天空上成群结队的鸟。“敌袭!”“黑狼部落,我们是来投靠你们的!”头顶上的苍鹰拍打着翅膀,遮天蔽日。刺目的阳光都被挡了完全,留下一地阴冷森然。白杬隔着拉开门缝看去,惊得僵直。又是敌袭?!不对!白杬目光一凛。天上飞的鸟明显有两个阵营。一个在逃,一个在追。暗可不管什么投靠不投靠,能飞到他黑狼部落的上空,就是威胁。“放——”“嗖嗖嗖——”箭头直冲云霄,往鸟脖子上去。惊嚎声声,凄厉怨愤。白杬立马敛眸。几只巨大的鹰砸了下来。“阿杬,回去!”曜回头,沉声道。白杬立马关门,拍拍自己的胸口,靠在门板上。好凶的眼神。锋芒四射,威压深重,要吞了他似的。天上的苍鹰你来我往,还要躲避下面的暗箭。苍鹰部落的兽人转往地下兽人们的射程里飞,后头鹰穷追不舍,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暗:“是南边的苍鹰部落。”曜:“看准了后面的射。”苍鹰部落族长的弟弟西往黑狼部落领地里的山林穿梭。他声音沙哑道:“独,你背叛部落,还敢回来伤我大哥。”“亏我大哥当初把你捡回来!”“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罢了。”独目光阴狠,猛地振翅往前。黑狼还在不停地放箭。落下的苍鹰越来越多。掉下来之后,没死的,就有兽人拿着绳子将他们绑得严严实实。”西听见后头的风声,眼睛一沉,忽然转身。两相撞击,西翅膀一痛,他尖唳一叫。盘旋着砸在了黑狼部落的山洞前。“是那只苍鹰!”岩认出了独,他顿时冲着林子里跑去。曜一把逮住他。暗搭上箭,眯眼,松手。闷叫传来,曜手一松,山猫兽人们争先恐后地冲过去。梧站在后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见其他的红狐跟黑狼兽人要过去,梧拉住,摇了摇头:“山猫兽人的仇恨压抑很久了。”梧眼中的伤感一闪而过:“我去看看就行。”天上的飞鹰落下。黑狼兽人们围成一团,用箭对着他们。为首的毛发凌乱的苍鹰低头:“谢谢。”曜:“离开黑狼部落。”对给自己部落带来隐患的兽人,曜很难给出好的脸色。苍鹰兽人们沉默地互看了一眼,随后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去。兽人们肌肉绷紧,就这么看着。树:“放他们走了?”苍鹰兽人们的目标不是黑狼。他们走到奄奄一息,身上插着尖头木棍的巨鹰面前。爪子一伸。轻易便结束了这些鹰兽人的命。走到一半,苍鹰兽人转头:“我们欠你们黑狼部落一件事。”“谁稀罕!你们只要不过来就是好的了。”树嫌弃不已。白杬挤在门的缝隙处看着外面,等鹰兽人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拉开门。“曜!”白杬跳上曜的背脊,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上面。“什么情况?”“内斗。”曜反手,将白杬勾到自己的身前单手抱着。白杬勾住他的脖颈,半眯着眼睛去看地上已经死了的苍鹰。不是人形,看着就没有那么恐怖。每一只苍鹰身上都直挺挺地戳着箭,好几个都是直接一箭封喉。血色斑驳,沁润到了草地上。白杬喉结滚了滚,默默将脑袋藏在了曜的脖颈。有点可怕。曜拍了拍他的肩膀,收紧手臂。“去林子里看看。”山猫兽人厌恶苍鹰厌恶到极致。刚刚落到林子里的那两个其中一个是来过他们部落的,当时山猫兽人们的反应没有这么大。这么说,他们的仇人是另一个。林间草木深,要不是兽人们经常在其中行走,恐怕难以下脚。白杬一直挂在曜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四处探看这仿佛藏着什么凶兽的林子。树木高大,几乎将阳光挡住了。林鸟叫声在其中显得更为旷远。眼中晃过那站着血迹的叶片,白杬忍不住紧了紧抱着曜的手。他没看到的是,地上血迹像标记的路牌一样,几步一团。是刚刚走的那一批兽人留下来的。到里面,隐隐听见说话的声音。不仅有山猫兽人的,还有苍鹰兽人的。黑狼跟红狐兽人加快速度,匆匆围在了山猫兽人们的跟前,剪头对着他们。“梧祭司。”“阿杬。”梧冲着白杬笑笑,眼睛却是发红。苍鹰兽人看了一眼黑狼们,纷纷后退了两步。刚刚这些东西要是对着他们,他们的下场也只会跟那个叛徒一样。西想到自己哥哥,恨恨地盯着他们身前已经死了的独。“兽王城容不下我们。”“之所以过来,本来是想请求你们帮忙的。但是中途被他们追杀,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山猫兽人眼中满是愤恨。“你们这是把危险往我们部落带!”“你们已经毁了我们部落了一次,难道还要再来一次!”“不、不是的。”西声音微弱。“滴答——”鲜血落下。西扬起一个苍白的笑,疾声辩解:“独把你们的情况告诉黑爪部落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等他回来之后,我们、我们……”岩嗤笑:“别假惺惺的。”“你们既然当初捡了他,那就该知道会遭到报应!”“滚,以后别让我们看见你们。”“梧,你救救我大哥……”西眼中含泪,已是猩红。梧别开头,紧紧握拳。白杬抓着曜的头发,眸光泛着波澜。看这个样子,梧跟苍鹰部落好像还是很熟悉的样子。白杬歪头,脸贴在曜的脸上,望向他的眸中酿着疑惑。曜轻轻凑在他耳边:“回去说。”白杬点点头。苍鹰部落的兽人走了。阿宁看着面前死去的兽人,抓着贯穿他脖颈上的箭狠狠一拔。鲜血喷出,溅到腿上。晶莹的泪花“啪嗒啪嗒”连续不断。山猫部落的兽人们顿时沉默。球轻轻一叹,拉着阿宁的手转了个弯。“走了,跟阿球叔回去了。”“剩下的东西,我们来处理。”飞道。山猫部落尽数被带回,白杬数了数人头,一个不少。回到山洞,大家顿时有些沉默。兽人们把空间留给山猫兽人,各自出去。白杬挠了挠曜的手心:“山猫部落不是跟苍鹰部落井水不犯河水吗,为什么他们刚刚看起来像是认识的样子。”曜五指收拢,捏住白杬。“或许几十年前认识。”“他们的先辈认识?”曜捻着白杬细软的手指,温声道:“山猫部落能跟苍鹰部落生活在一个山头,在近几百年的大荒本来就是很难见到的事。”“那他们几百年前就住在一起了?”“嗯。”“在此处之前,南边的山上一直没有听说过什么争斗。”白杬脑门撞了撞要曜的肩膀,轻声道:“这有点像两个好朋友反目成仇。”“嗯。”“就是因为刚刚那只死了的苍鹰兽人?”“可能。”曜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但是有一半的概率是。白杬:“我还以为兽人们都简简单单的呢,只有打斗,没有算计。”曜顺着他的头发。“不怕。”“我会一直保护阿杬的。”白杬脸一红,立马盖住他灰色的眼睛:“我知道我知道。”*苍鹰部落那边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现在几乎都是些受伤的,一旦被其他的部落盯上,很容易灭亡。黑狼们不想自家部落周围又来一个不熟悉的、新的威胁。所以刚刚才敢动手帮了苍鹰部落一下。几百年的邻居,还是比新来的了解得多一点。即便是动手,苍鹰部落也在他们手里占不到什么便宜。*风波平息,山猫兽人们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肉眼可见的,他们脚步轻盈了不少。白杬看着在草地里疯跑的阿宁,笑得粲然。小孩子家家,心思这么重。河边,兽人们正在把捡回来的箭放在水里清洗,至于那死了的苍鹰兽人,已经不知道被黑狼部落的兽人们移到了哪里去。草地上晾着许多兽皮。都是他们平时用来吃饭的和当做电垫子的。软绒绒的兽皮之中,幼崽们呼呼啦啦在其中穿梭。白杬杵着下巴,坐在自己的洞口安静地看着。目光一顿。曜从林子里回来,身上就围着一张兽皮。四肢涂满了绿色的驱虫草汁,绿油油的。头发披散,带着一圈儿草帽。还光着脚丫子,看着活脱脱一个野人。白杬手指点点自己的下巴,弯眼。“曜!”曜大步走来,站在山洞下。白杬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水,蹲下,目光与他齐平。“你去哪儿了?”“去后山上看了看,阿杬要去吗?”“去!”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也要去。曜张开手。白杬往侧边跳下山洞:“太热了,不抱。”*后山山顶,白杬以前去过的那个山洞。里面已经被清理出来,洞里放着帘子。本以为会热,但是风直接从洞里出来。白杬疑惑:“洞是通的?”“嗯。”曜带着他往深处走。山洞往里,空间越大。但是拐个弯儿就是个洞中洞。洞口的石头被移到了旁边,白杬跟着曜矮身进去。一直深入,走着走着,地势陡然往下。起码几百米之后,他们看见了一道光亮。出去的那一刻,白杬闭眼。曜的手正巧盖在他的眼皮上。白杬长睫眨动,双手盖在曜的手背,慢慢拉下。刚睁开眼,瞬间又将他的手盖上去。“你别告诉我,你带我来找灰灰鸟了?”曜:“阿杬不喜欢?”白杬拉下他的手:“这里全是粑粑,亲爱的。”举目望去,狭窄的两个山崖之间,好像横亘着一条细长的白色河流。河流浪大,骨白色的浪花被拍打着悬崖两岸。一片惹眼的白。除了跟下雪的时候颜色有点差别,味道有点大,也没差多少。曜牵着白杬往前。白杬面露惊恐,呼吸猛滞,迫切拉住他的手。“你干嘛!”“带你去看看。”“不去不去不去。”白杬死命摇头。曜低笑:“明明阿杬说了要去的,现在说话不算话。”白杬狠狠瞪了他一眼,往他背后一跳。望着那些白花花的窝里的灰点点,又滑下来,将自己往他的怀里一塞。“抱,走。”“鸟屎不能落在我身上。”曜哑然:“好。”夏天温度高,要不是这边山谷还算通风,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白杬窝在曜的身上,鼻尖抵着他脖颈处的动脉。一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儿,一边转着眼珠子看着地上。曜抱着他,两个人的重量不轻。走的时候,地上的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的鸟屎“咔吱”作响。白杬恶寒,一口咬住曜的肩膀,磨了磨牙。“大热天的,你怎么想到跑到后头来玩儿的。”曜沉默一瞬,声音微低:“阿杬好久没有吃灰灰鸟了。”“所以你过来抓?”“嗯。”“抓到了吗?”“抓到了。”“阿杬,快点快点,你总算来了。”山谷的里面,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冲着白杬招手。“我说呢,怎么没在部落看见你们,原来全跑来后山抓鸟了。地上摆了几十只的灰灰鸟,都是十几个兽人的杰作。白杬在曜的手上晃了晃腿。“叫我干嘛?”“走走走。”大家活儿扛起灰灰鸟就走。曜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山谷就是一条小溪,溪水往北,周遭都是深树林子。“所以呢?看什么?”“看这儿。”树指着一棵掏空的中空的大树。“蛋?”“看吧,我们对你好吧。”这个季节想要吃蛋,也就林子里的野鸡会有。“什么蛋?”白杬在曜的身上扑腾,得跟鹅蛋差不多了。“鸡。”“鸡?有这么大的鸡?!鸵鸟蛋还差不多。”“就是鸡,笨笨鸡。”白杬扯了扯嘴皮子。“不信。”湖随手从一个大树后头拎着一个大鸡脖子出来。白杬抬眼对上一双鸡眼,吓得立马往曜的肩膀上藏。“这是鸡啊!”河拍了一下鸡头。笨笨鸡:“咕咕咕——”白杬瘫软在曜的身上,他拍拍曜的胳膊:“放我下来。”曜松手,将他放在了石块上。白杬蹙眉,仔细打量被湖抓住了脖子之后一动不动的野鸡。是真的大,比鸵鸟矮一半,小一半,但一只也有十几二十斤了。长得是个鸡样,可是这体型……跟吃了激素似的。白杬忽然想到部落里那贼大的大荒牛,还有他们吃的那大鸟……大荒的东西,好像都不小来着。“那……你们打算吃还是养?”“阿杬你不是说想养吗?我们看你现在没事儿了,所以抓一群回去,你养着试试。”“养好了,我们做给你吃。”树拍拍胸口,不是一般的自信。白杬哑口无言。感情还是他一句话才有了现在的事儿。白杬:“现在不好孵蛋,容易坏。”树无所谓道:“反正这么多,试试?”白杬沉重点头:“好吧,试试。”也不知道阿山叔他们四个人忙不忙得过来。这鸡……这鸡一看饭量就很大。相比起来,灰灰鸟才像个正经的鸡。不是,正经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