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兽人们早早起床忙碌。白杬起来的时候,没有在山洞里见着曜。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转个身抱着**薄薄的兽皮毯子, 扭成了麻花。绯红从脖子脖子上升起,一直蔓延到脸上。为什么他睡着了曜还在亲他……冷静了好一会儿, 白杬才爬起来,出了山洞。“阿杬, 你醒了。”厨师队的兽人们正在做饭。“早上好。”白杬笑着打了个招呼。树:“诶?阿杬你的嘴巴怎么破了?”湖看了眼, 补充:“还肿了。”白杬面不改色:“虫子咬了。”亚连忙催促:“那你赶紧去抹点药。”白杬胡乱点头,侧头避开兽人们的视线,匆匆往河边走去。曜正在河边, 身边放着木盆,手上搓洗着昨天换下来的兽皮。白杬见了他, 眼睫一颤。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了曜的身边。他蹲下,两人手臂与手臂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曜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牙刷在盆子里。”白杬:“哦。”他匆匆把自己收拾干净,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小短裤在曜的手上翻动。白杬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冷静一会儿, 他探着身子去看曜的脸。曜长臂伸展,拦在他的跟前:“小心掉下去。”白杬扒拉他的手:“我看看。”“看什么?”曜转过头来。薄唇微扬, 下唇瓣有一道深色的圆点。破了皮, 像被尖牙扎了的。伤口清晰地落入白杬的眼中。白杬绷着下颚,抬手摸了摸, 小声道:“对不起。疼不疼?”曜呼吸放缓, 眸子里倒映着小小的白杬。“不疼。”指尖被尖牙轻轻地叼住, 白杬呼吸微乱, 匆匆撤手回来。对上曜幽深的眼睛, 白杬视线一错。道:“我、我去帮忙。”接着,便离了曜的身边。今天没有太阳,往常这会儿天边的云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橙红色,一片叠着一片。但是现在依旧是浓重的灰色,像一张网,笼罩着天空。白杬扯了扯身上大洞小洞不怎么均匀的褂子,有些闷热。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喃喃:“或许要下暴雨。”“是下雨。”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几个老兽人结伴,又要去钓鱼。白杬笑着点点头。既然下雨,那牛羊什么的,就不牵出棚子了。白杬立马去跟正在解绳子的阿山说。说完之后,又去正在挖泥的建筑队那边帮忙。黏土争取在下雨之前收拾出来,然后就可以在山洞里做。兽人们一上午没停歇,直到吃饭。阴云弥补,从灰色逐渐变成了黑色。乌云翻滚,轰隆一声——大雨倾盆。兽人们急急忙忙端着自己的碗回到山洞里。“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得亏阿杬提前说了一声。”山看着外面几乎瞬间就在雨中消失了的河面,感慨。白杬头发丝儿上落了几点雨,沾了一缕在脸上。他抱着自己的碗,静静地坐在曜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今早的食物往嘴里送。树他们做的是凉菜,每个盆儿里都放了刺刺草和胡草,嘴皮上的破口沾到了就隐隐刺疼。白杬不得不小心地吃。曜见状,指腹在白杬的脸上蹭了蹭,勾掉头发。随后又将自己碗里的肉夹到白杬的碗里。白杬:“我够了。”曜低声:“多吃点。”白杬歪头蹭了蹭他的肩膀,然后继续默默吃饭。瓢泼大雨,雷鸣电闪,风都把棚子上的草吹起来了。白杬被自己的头发糊了满脸。他端着碗,默默走到曜的另一边。这才吃了一顿安静饭。饭后,休息一会儿。兽人们继续干活儿。做农具、做泥塑……幼崽们当白杬又在玩儿泥巴,也凑上去。白杬一个给了一坨,让他们搓着玩儿。手上的小玩意儿逐渐成型,白杬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们手里的东西与他手里的,不说八分,也有五分相似。白杬见他们捏几下,就要看一下自己手。他弯起唇角。笑扯到了伤口,又轻轻抿唇。“跟着我学?”菇点点头:“阿杬哥哥,你教教我们吧。学会了我们就可以帮忙。”阿毛举着手里的东西:“阿杬哥哥教。”几双葡萄珠子似的眼睛看着他,白杬心都化了。其他的兽人们笑笑:“阿杬你先教着崽子们,教好了,他们十个怎么都比你一个做要快一点。”“教是可以教,但是你们要认真学。”“知道!”“还不能学了一半就不学了。要是中途而废,那我可是要强制你们做的?”“阿杬哥哥,我们会认真学的!”幼崽们的绷着婴儿肥的脸,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白杬点点头。他将手上的一个做完,便开始教幼崽。雨声不停,该训练的兽人们在棚子底下训练。该干活儿的兽人们加快动作,手上翻出花。白杬清朗的声音一直在洞里流转。曜坐在山洞洞口,双手抱臂,靠在石壁上,听着缓缓阖眼。雨一阵一阵地下,狼山的夏天过得尤其的快。*一阵风吹向洞口,带来透爽的凉意。泥塑从洞里站队似的排到了洞外,整整齐齐。没有多余的色彩,只有最纯粹的红陶色泽。洞外,犁头并排,前面用长毛草绳绑在巨大的狼身上。后头的兽人们掌控方向。犁头伴随着他们的挪动,不断往前。白杬将自己的缺缺菜、刺刺草、胡草种子收好,站在地里,望着天空伸了个懒腰。山林上的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来,黄橙橙的。秋天了。曜拿着锄头,把留在地里的草根挖出来。白杬在他后面跟着捡。刺刺草根虽然老了,但是用作药更好。胡草根存着,加上草今年种的胡草,明年当种。缺缺草根就用来沤肥。这两片小小的地收拾完,那犁头就已经呼呼啦啦推到了跟前。随着骨犁深入地里,枯黄的草被翻起来,根系以及黑色的泥土尽数展露。新鲜的黑土如长长的布匹,先是一条,接着是一片,最后遍布整个河边的北岸。兽人们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将山崖前的地收拾出来。犁地讲究深度,泥土也要打散。河边的土质好,草也多,纵横交错的根系也让兽人们费了一番力气。犁完了地,白杬领着大家将翻出来的杂草捡出来。这些杂草拿到一旁摊开,晒干了能当发火柴。边捡杂草断根,边将里面的小石头木棍扔兽皮袋子里。“阿杬,地犁得怎么样?”白杬欣慰笑笑:“可以!非常好。”除了最开始的地方叫过大家返工,其余的地方都没有什么问题。“你们累不累?”“不累!”黑狼神气地抖了抖毛毛,拉着身后的犁头放到山洞里去。一离开白杬的视线,几只黑狼爪子一沉,跟喝了二两白酒似的,走一步摇三下。放了东西,他们就地一趴,是动都不想动。“呵欠!”“好困。”湖捂着鼻子。树爪子在地上划拉。他拱了拱收拾晒干了的草药的伴侣:“骨头疼,阿草你帮我踩踩。”草拧了一把狼耳朵:“累还在阿杬面前逞强。”“话放出去了,不能让阿杬看不起。”树嘴硬道。飞看着进来的球,大脑袋往他腿上一圈,勾得人曲腿坐在他背上。“球,帮我也踩踩。”他懒声道。*地大,收拾起来要命。白杬弯腰捡了一会儿,腰疼腿疼。他干脆拿了矮一点的木桩子坐在地上,边捡边往前挪动。其他的兽人有样学样,再坐起来腰跟腿好歹舒服了点。秋高气爽,大雁排成人字形从狼山的上空飞过。水中的白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十几只野鸭。“林子里的果子大都可以吃了吧?”“是可以吃了。”梦点点头,“阿杬要去看看吗?”白杬摇头,他把身前沾了泥的小狼崽子拎起来,拍了拍放在自己的身侧:“过不了几天就该去部落集市了,这次要好好准备。”这次交换,关乎他们能不能过好一个冬天。*地里的杂草还没有收拾完,白杬就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去部落集市。这次去的兽人又二十个,剩下的就留下看家。“早去早回啊!”兽人们站在山洞,送走了带着拉车的大部队。出发时间依旧是晚上。秋天的晚上已经有些冷了。白杬变做狼形,一直跟在曜的身侧跑。今年跟着兽人们部落里外地忙,动了大半年,身体素质也上来一点。黑狼们在山林中穿梭,静悄悄的,只有踩着树叶发出的细碎声音。走了半夜,兽人们停下修整。直到第二天早晨,踏出部落领地,出现在了南边山脉。二十个兽人,十个留下在林子里看着货物,十个人往山上走。*山顶,苍鹰部落。山洞里,苍鹰们围在一起。身上的毛凌乱不堪,还秃了不少。地上的毛沾着血迹,隐隐发黑。他们恹恹地看着中间已经闭了眼睛的几个兽人。“族长,咱们部落……哎!”其中一个苍鹰兽人抱着自己的膝盖,瘦得身上肋排都清晰可见。东垂眸,接连的折腾让他头发斑白,皮肤松弛。比部落里最老的兽人看着都老。“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救独。不然也不会让我们部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当初他们兴冲冲地进入兽王城,本以为今后会有好日子,但却被独当做礼物,献给了兽王。他们才知道,独是兽王城的兽人。兽人们连夜离开兽王城,但是显然,离开不代表事情的了结。他们杀了独,却遭来独在兽王城所在部落的报复。那黑鹰部落以抓捕兽王礼物的为缘由,领着兽王城里的护卫队,一次又一次地攻击。成了,他们就成为兽王的掠夺机器、奴隶。不成,就是他们死。哪一样,黑鹰都不亏。“族长,有兽人上山!”仓皇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刚刚还有气无力的兽人们立马站起来,眼中冒着凶光。“坐下!”“族长!不能投降!”东身体残疾了,但是他依旧是部落的族长。他撑着自家弟弟的胳膊,坐直。“他们才袭击过,不是他们。”“对……对对对,是黑狼部落的兽人。”报信的兽人回过神,忙补充。苍鹰兽人们对视一眼。“他们来干什么?”“是不是看我们现在好欺负!”输人不输阵。苍鹰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变成苍鹰时羽毛秃,看着惨;人形的时候又只剩骨头架子,看着更好欺负。鹰兽人们的对视一眼,默默保持苍鹰的形态。不过还是挣扎着,梳理了几下自己的羽毛。东看向身边唯一还算健硕的弟弟,道:“下去问问他们来做什么。”“我们一起。”其余苍鹰兽人道。东扫了眼洞外摇动的枯草,松了一口气般闭眼。他肩膀微颓,没多说什么。*白杬跟在曜身侧,都踏入人家领地,走到半山腰了还没看见苍鹰兽人。正觉得奇怪,天空忽然响起两道鹰啸。紧接着,兽人们被苍鹰团团围住。“黑狼,你们来做什么?”说话的是西。气势汹汹,鹰目凶戾。为什么要歪着站,苍鹰兽人难道斜视?白杬扫了一眼他们的毛毛,目光一顿。他们是……还是在换毛?鹰兽人们只觉得这个白黑狼部落的祭司好侮辱兽人,就一直盯着他们的羽毛看!有什么好看的!苍鹰兽人们仿佛感受到了无形的嘲讽,悄悄侧了一下身体。但另一面刻意藏着的,掉毛更多的地方被露出。兽人们更气。凶道:“趁着我们还没收拾人,快滚!”白杬扬眉。曜长臂一伸,将白杬带到自己身后:“请你们帮个忙。”“什么忙?”“不是,不帮不帮,你们快走!”苍鹰拍打翅膀,驱赶。一声鹰啸又高高响起:“族长说把他们带上来。”苍鹰们瞪了面前的人一眼,不情不愿的转身:“上来。”“不用。”黑狼拒绝。万一飞到空中把他们扔下来怎么办。“不要就算了,我们还不想呢!”苍鹰腾飞,消失在云层。兽人们对视一眼,变做兽形叼着山猫快步往上跑。穿过密林,往上,树渐渐少了。到顶端,风大不说,还光秃秃的。白杬松开嘴里最轻的山猫,吐着舌头趴在地上。曜一把将他捞起抱在怀里。“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住在这个光秃秃的地方。”树凑近白杬,嘀咕。白杬动了动耳朵,立马被曜盖住揉了揉。白杬:“因为易守难攻。”大荒兽王城以外,不是住得舒适最重要,是生存下去最重要。“你们当这里是你们部落,这么自在!”西见他们优先得跟自家一样,暴躁炸毛。暗上前一步,眼光在西身上瞧了一眼,无声嫌弃。顿时,西跳脚。“你什么意思!”树得意洋洋:“说你们太……唔!”草捂住树的嘴,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不说话就不要说话。”树脸上一垮,小媳妇儿似的拉着草的手,默默退到他身后。梧梳理好自己的毛毛,走出来,身边跟着四个山猫兽人。“你们族长呢?”“梧祭司。”人高的苍青色巨鹰张了张嘴,默默不言。“我不是来找你们部落算账的,山猫兽人的事儿是山猫兽人的事儿,黑狼部落是黑狼部落的事儿。”“哪里,山猫兽人也是黑狼部落的。”树拉住草的两个手,快嘴说了一句。梧面色一软。西看了一眼他们,转身跑进山洞。再出来时,道:“我哥让你们进去!”说完他看了一眼梧,眼眶发红地撤头离开。苍鹰兽人们住的地方不如黑狼,山上都是半人高的草丛。草丛里,有的还放着树枝搭建起来的巨大鸟窝。除了鸟窝,就只有一个大型的山洞。梧带头,其余的兽人们跟着他一起进去。“梧祭司。”干哑的声音传来。洞里铺着干草,进去之后,处处是掉落的鸟毛。最深处,一个瘦得只剩骨架子的兽人窝在枯草、树枝搭起来的巨大鸟窝里,静静地看着他们。“东。”梧看见他这个样子,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黑狼部落过来,想跟你们部落做个交易。”东:“什么?”梧:“你们帮黑狼部落一个忙,黑狼部落帮你们一个忙。”东几乎没有犹豫,道:“好。”梧滞住。好半晌没有说话。他回头看向白杬跟曜。曜眼珠微动,一想就想到了苍鹰部落的条件。“你想我们部落给你们部落提供庇护?”东看着曜,低低地咳了两声。精明的眼睛灰暗。他没说话。曜道:“但是想请你们做的这件事本就不想让那边知道。”要是那边知道他们的关系,这样做也没什么意义。“不用……不用像山猫部落那样归入你们部落。”浑身散发着死气的东看了一眼山猫们,声音透着淡淡的悔意,“在一起,他们也会不舒服。”山猫们撇撇嘴,转头不看他。“只需要你们帮忙保全一下苍鹰部落剩下这一点兽人就可以。”“我们、我们可以做你们的奴隶。”“哥!你在说什么!”西怒吼,立马张开翅膀驱赶着黑狼部落的兽人。白杬挑眉。这是看着他们部落不会苛待兽人,也没有什么奴隶。要是承认了,奴隶不一定是,但间接成了黑狼部落的兽人。曲线救部落。“回来!”东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守在门口的苍鹰兽人们低头。族长这是在为他们着想呢。有兽人进去,将西拉住。曜看向梧。他们跟苍鹰部落的恩怨,主要是山猫兽人跟苍鹰兽人的恩怨。梧知道,曜把主动权交给了自己。“我们不需要奴隶。”他坚定道。只有当过奴隶的兽人,才知道奴隶过得多生不如死。听到这两个字,他们反感厌恶至极。“梧……那件事,是我没有拦住,是我们袖手旁观。”东闷咳几声:“我从前是看不起你们部落,明明你们那么弱小,为什么我们的先祖还要容忍你们跟我们住在一个山头。”“我知道错了。”“是我彻底断了两个部落的关系。”要是说上一任的苍鹰部落族长是开始与山猫部落生疏,那东就是彻底无视山猫部落,断绝兽人与他们的来往。而两个部落成仇,有独的恶行,也有苍鹰部落的纵容。年轻一点的山猫兽人面面相觑。他们山猫跟苍鹰部落有这么熟吗?他们找白杬,白杬道:“几百年前熟悉,关系还挺好。”这事儿只有年长的山猫知道。啊……山猫兽人们掉了下巴。熟还那么出卖他们!惊讶过后,更是怒火重重。梧:“说这些没用,你们换一个要求。”东垂眸,唇苍白:“只有这个要求。”“又不是非你们不可!”小山猫们怒气冲冲。白杬眨眨眼,还真是非他们不可。黑狼部落就跟他们熟悉一点,不然就得他们自己上了。“走吧。”曜出声。黑狼部落与苍鹰部落,隔着山猫的仇恨。谈不成,他们本来就不意外。兽人一走,东闭上眼睛,疲惫道:“收拾东西,跟上他们。”“族长,他们不愿意。”“赖也要赖上。”“是!”黑狼部落不想要兽王城那边看出他们与自己部落的关系,他们可以不让他们看出来。但黑狼部落,他们一定是要进的。不然……部落只会消亡得更快。现在的他们跟之前的山猫部落没什么两样。*“他们跟上来了。”山猫们想着自己刚刚的态度,缩缩爪爪,有些怂。要不是阿杬他们在,他们几个胆子也没有这么大。曜:“他们要活命,只能这样。”白杬点点头:“那接下来,只需要无意间透露给他们,我们要拿泥塑换盐的事儿了。”小山猫们爪子深深陷入黑狼背上的毛毛里,顿住。隔着毛毛都能看出一脸懵。阿杬跟祭司他们在说什么啊,他们怎么听不懂?不是没答应吗?“喵呜嗷?”梧祭司蹲在湖的头上,转头:“动动你们的脑子。”“嗷呜~”山猫们无意识地踩了踩湖的毛毛,毛脑袋挤在一起,拧眉思考。以往为了生存,他们天天动脑子怎么样才能填饱肚子。后来到了黑爪部落,就想着怎么保护好自己。现在跟着黑狼们,生活安逸了,动脑子也少了。梧看了眼他们,目光温柔,又有那么一点点的恨铁不成钢。怎么还比不过苍鹰聪明。*大苍山空了。山洞外的鸟巢被掀了。山洞里凌乱,血沫四溅。倒在地上的鹰兽人成了碎肉,横七竖八。兽王城的黑鹰们在山顶落下。他们的羽毛黑得像要滴墨,喙如弯钩,鹰爪泛着冷钢一般的寒光。充满了血腥气。“族长,死了。”“怎么可能死了?”被叫做族长的黑鹰走进山洞,打量着里面。腐肉的味道很浓,目光触及到最大的那个窝里已经烂了的碎肉和苍青色的羽毛,黑鹰捂着鼻子出来。脚下微痒,是一小撮黑色的毛。“黑狼?”边上的黑鹰立马道:“黑狼部落里,山猫兽人跟苍鹰部落有仇。”“死了正好,我们不用损失兽人了。倒是便宜他们了。”“走!”“是!”黑鹰拍着翅膀远去。*走了五天的兽人们终于也快到了部落集市的地方。苍鹰兽人们此刻已经裹上了厚厚的兽皮。细雨绵绵,落在他们光秃秃的头顶,看着滑稽有可怜。“黑鹰没追来。”“那当然,说明我们收集起来的黑鹰的尸体起了作用。”“还有我们的毛毛。”“……”他们自己死了的兽人,自然是好好埋了。队伍最后一次停下。西看了眼自家大哥,鼓起勇气凑近修整的黑狼部落的兽人们,小心翼翼道:“阿杬。”“阿杬是我们的,你不要叫阿杬!”四个山猫立马挡在了白杬的前面。白杬啃着肉干儿,看向他们:“想好其他条件了?”“没……但是现在已经到了部落集市了,难道你们要自己去换吗?”“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其余的苍鹰兽人围过来,连连点头:“对,不说,肯定不说。”东躺在拉车的兽皮袋里,眼睛微睁,露出几分笑意。接着有无力般,缓缓闭上。他要撑着一口气,看着苍鹰部落安全,不然他死都不安心。他这个弟弟虽然脑袋不聪明,但是认定的事情不会变。死缠烂打,他最合适。此刻就算山猫部落对他们有怨,但是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黑狼部落,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必须进!白杬啃了一口肉干,背过身去。他的身后,正好是曜。他冲着曜眨眨眼:怎么都冲着我来?曜擦掉他嘴角的碎末,眸色温柔:因为阿杬看着好说话。白杬不说话,鹰兽人们又怕曜,只能屁颠屁颠地去找山猫兽人。“梧……”梧敛眸,似乎在艰难挣扎。半晌,道:“阿杬,快到了。”白杬揪住曜的衣摆:“那……”“我们去我们去!”没等说完,鹰兽人们几乎是把装着泥塑的拉车抢了去。一路上,他们一直落后黑狼部落,现在倒是先一步往集市。“阿杬,追!”山猫吼道。白杬手背在身后,轻轻摇动:“进集市的时间得跟他们错开。”苍鹰兽人走了个干净后,山猫兽人团团围住白杬跟曜。“阿杬,我们知道,部落有苍鹰兽人的话会是一件好事。你们不用顾忌我们,想让他们加入,加入就是。”曜:“不一定非得加入。”白杬轻笑:“也不是谁都能加入。”“梧,我们才是一家人。这一件事,你们顺心就好。”“部落该是和谐的,如果因为新成员而让你们心里难受,那就不算一个好的部落。”“所以你们也不用委屈自己。”“像曜说的,不一定非得加入。合作、交易也可以。”“我们的关系并不纯粹,我们利用他们,他们其实也在利用我们。”梧桐眼光微闪:“他们还在被兽王城追杀!让我们上山去……是故意的。”“那不会盯上我们吧。”小山猫着急。梧侧头,捏了一下猫猫耳朵:“动脑子!”“嗷呜。”猫叫不是猫叫,成天跟着黑狼学狼叫。白杬啃了一大口肉干。“所以,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他们这事儿不仅要办,还要办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