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思路, 白杬回去开始动笔。白杬在脑子里将华夏的历史拉了一遍,把各大战役标记出来,写上几个关键词。等整理好了之后, 就当是给黑狼部落讲故事。耳濡目染,先有个印象, 然后再让狩猎队分两队,多演练演练。暂且是这么个构想, 能到哪一步, 需要部落里的兽人们一起参与。罗列完了之后,白杬木木呆呆地看着山洞外放空。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敲了下自个儿的脑袋。既然是学习兵法, 怎么能漏了各位名家的经典著作呢。大学的时候,有一门国防通识课。里面不仅仅讲了国防, 也涉及到军事思想。这么多年了,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后半程讲军事思想的时候,老师单独把《孙子兵法》拿出来细讲。果然,学到的总会用上。白杬笑着摇摇头, 默默将这本自己翻了十几遍的书的内容写下。*下大雨的时候, 天空总是昏暗的。白杬默写了一半,捏着眉心, 手肘撑着木桩子上。“阿杬, 眼睛怎么了?我看看。”手被拿下来,白杬整个被笼在曜的身前。他无奈地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的大黑狼, “没什么事儿, 就是看东西看久了。”“那就休息一会儿。”耳朵被呼吸吹得痒痒, 白杬往后靠在曜的胸膛, 侧耳在他肩膀蹭蹭。“你忙完了?”“忙完了。”白杬仰头, 眼睛一直闭着。外面大雨倾盆,声音杂乱无序,听得人很想掀开兽皮毯子进去睡一觉。闭眼久了,白杬迷迷糊糊歪头。才发现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他半睁眼,见曜看他写的东西看得入神,问:“看得懂?”曜下巴搭在白杬的肩膀,像个大熊娃娃挂在他的身上。懒声道:“看不懂,但是就是想看。”“看不懂就对了。”白杬点了点兽皮上的军事思想几个大字,跟曜道:“我打算冬天的时候,教兽人们这个。”曜眸中映照出白杬小小的身影,白白净净,眉眼间皆是自信。“这是什么?”“军事思想,你别告诉我这几个字你不认识。”曜看着满身意气的青年,眯了眯眼。手圈在他的腰上,像圈领地一样,将他整个抱入怀里。见那双眼睛里藏着催促。曜鼻尖贴着白杬的脸,道:“那阿杬能不能先给我讲讲?”“当然!”白杬笑着道。“据我观察,兽人们打架,习惯性地都是偷袭或者直接正面对上去打。”“这样划不来。”白杬像个老学究一样慢悠悠地晃动他的脑袋。“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能不能打得赢,要看五个方面:‘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笼统来讲,放兽王城就是兽王的意志与他手下那些兽人的意志统一。放在我们部落,那便是部落的意志与战斗兽人们的意志统一。”“天,也就是时间,早晚、季节、气候,比方说这赤壁之战……”曜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白杬说这些话也没多少顾忌。在他看来,自家部落的领头人多了解一下华夏那些时代发展中的各个著名经典,对自己部落是百利无一害的。当然,冷兵器可以讲一讲。但是那些什么大炮、飞机之类的,还不是时候。掰扯着将《孙子兵法》的思想与部落的情况结合了一下,又拿语言加工后的著名战役给曜距举例。彻底让自家兽人理解,并记住这兵法的重要性之后。白杬已经是喉咙冒烟。软在曜的身上的时候,白杬口渴地张了张嘴巴,般掀开眼皮看着身边神采奕奕的黑狼兽人。果然,好斗的兽人对这个轻易就能提起兴趣。白杬起身出去喝了水,又回来打算给他再将几个。没办法,自家的兽人得自己冲着。白杬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脸上一软。“大白天的,亲我干嘛?”话落,嘴角又温温热热的。不管是什么,不可否认,白杬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他嘴角翘了翘,又压下去。他起身坐在曜的对面,板着脸道:“山洞里可以,在外面的时候不可以。尤其是白天,记住了没?”“什么可以?”曜灰色的眼睛像晕开的水墨,诱引傻愣愣的小白狼。“亲我。”“好啊。”低低的笑声落在耳边,白杬被堵住嘴的时候,后知后觉自己中了这大黑狼的圈套。“狡……花唔。”本来就困了,注意力难得集中。被夺了氧气之后,脑子都是晕乎乎的。白杬混沌,被揽着腰又挣脱不开,干脆闭着眼睛纵容自己沉沦。快睡着的时候,耳垂一疼。白杬一个激灵,怒而瞪着作怪的人。暗沉的山洞里,灰眸亮亮的。冷眸化雪,柔和成水。曜贴蹭着白杬的脸,尾音雀跃:“阿杬,谢谢你。”白杬恼了。他捧着他的脸,重重地亲回去。“谢什么谢,你当我什么人?”“狼祭司,曜的伴侣。”白杬重重地咬了他下巴一口,看着有点深的牙印,又后悔地摩挲几下。“别跟我说什么谢谢,显得我像个外人。”曜眸光缱绻,笑意深深。“好,听阿杬的。”白杬:“记住就行。”“还有。”白杬手指点了点曜的胸口。“我这也不是给你讲故事哄你玩儿。”“你是部落的族长,且咱们现在面临可能打仗的问题,这些已经是我目前能提供的有用的东西了。”曜拢住他的手,认真道:“我知道。”白杬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他看着兽皮上还没有整理好的草稿,道:“这样,过几天我整理好了,每天晚上我先跟你讲。”“然后你再动动你聪明的脑瓜子,给兽人们讲。顺便在找熟悉兽王城的兽人们研究一下那边的兽人情况。”“指定几个作战计划什么的,至少在那边的兽人打来的时候,我们有应对的方案。如何?”曜圈着白杬的腰往自己的腿上一坐:“听阿杬的。”白杬笑眯眯地将头敞开的兽皮拉紧,裹住他解释的胸肌。“大白天的,不要勾引我。”笑弯了眼睛,白杬揉揉鼻子,打了个哈欠。他像晒蔫了的草,无精打采地靠在曜宽厚的肩膀上。有些忧愁道:“兽王城那么大个家伙立在那里,我做什么都不安生。”“擒贼先擒王,要是他们兽王城里先乱了,那我们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准备机会?”“曜,你见过兽王吗?”曜看着他想一出是一出,笑着握着他的手掌摊开。葱白似的手指又细又长,他爱不释手地捏了捏,盖在自己的脸上。“没有。”“阿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曜沉稳道。阿杬还小,又是祭司,担心这个也是正常。可是这个担子不仅在他的肩膀上,也在自己的肩上。曜看着白杬的眼睛,认真道:“要是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会给阿杬安排好……”白杬面无表情地捂住他的嘴。“我不做逃兵。”“你也不要给我想什么退路。”“现在趁着还有时间,我做后勤建设,你训练兽人。最好咱们合力找到办法把那边有威胁的兽人都逐个收拾掉。”“这样才能后顾无忧。”曜笑着拢住白杬,使劲儿在他脸上蹭蹭。白杬立马变做白狼,蹬着四条腿想要远离这个一股子黏糊劲儿的大黑狼。结果又被轻易逮回去,摊开肚皮,被他尽情吃豆腐。白杬看着自己上好的白毛毛在光影里飘飘****,伸着爪垫抵着他的下巴。难得有些暴躁:“你够了!”“不够。”白杬垂着脑袋,卸了反抗的力道。谁能想到,那么个威武的大黑狼,竟然有这样的一面。等白杬看着自己飞起来的毛毛,数到第五根儿的时候。他低头,看眯着眼睛埋在自己肚皮上的大脑袋,叹了一口气,道:“起来。”“不。”曜眯着眼睛,回味地蹭了蹭。狼兽人之间的蹭蹭是亲昵交流的方式,但是阿杬并不喜欢。尤其是蹭肚皮的时候,阿杬总是躲开。好不容易抓到他维持白狼形态的时候,怎么着都不能放过。白杬试图用爪垫抵开他的脸,但不弄疼曜的力道显然是不行。他只能放弃挣扎,冲着曜龇了下牙。算了算了,自己的兽人能怎么办!白杬深吸几口气,紧紧夹着尾巴。别开头,他毛毛下的耳朵红了个透。真是……简直就是克他的。他清了清发紧的嗓子,企图用正事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如果兽王死了,那下一任的兽王是他的子孙吗?”“不是。”一双圆狗狗眼盯着白杬,手指不断摸着他耳朵毛。曜的眼睛并不是攻击性强的形状。只是他气势足,身量高,加上虹膜的颜色是冷灰。所以看谁都像要割人脖子。白杬爪子掏了掏耳朵,横了他一眼:“你别动手动脚。”他试图不让自己分神,继续问:“那是谁?”曜:“几个强大的部落争夺,谁赢了就是谁的。”“那兽王要是死了,兽王城里岂不是一片混乱。”“嗯。”曜像是不在乎似的,就靠着白杬,耳朵摸了又捏他的爪子玩儿。白杬觉得自己到他手上就是个会呼吸的玩具。“那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浑水摸鱼,让那些部落元气大伤!”“阿杬,那老兽王怕死。”“莫说我们,连兽王城里的那些大部落都不怎么能见到他的面儿。”白杬磨牙,爪子扒着他脑袋。本想使劲儿揉搓一下,摸到他顺滑的头发又舍不得了。只气恼地拍了下发丝。他道:“算了,我先把这个写出来再说。”曜拉着白杬两个后腿儿,将白狼拖着下来一点。下巴正好能搁在白杬的头顶。他眯着眼睛道;“你也不用担心,兽王城那边现在还看不上我们。他们的目标在南边。”曜讥笑:“兽王城里的那些兽人,也就喜欢欺负那些不敢反抗他们的部落。”“他们贪生怕死,狼山这边,他们有忌惮。”白杬像翻了肚皮的乌龟,四条腿儿挣扎。他在曜的帮助下转过身去,又将还挤在自己脖子边的大脑袋往外推了推:“你先自己去玩儿,让我自个儿先把这些东西写完。”曜想着外头训练的那些兽人,勉强点头。出了山洞,曜侧头看着蹲在山洞外的小不点。耳朵动动,再听不到山洞里穿衣服的声音时,他才大步离开。小花栗鼠毛都炸了,见他一走,立马往洞里蹿。“阿杬阿杬,你们家的大黑狼好可怕。”白杬一听就知道是葵,他笑道:“他就是看着有点可怕而已,很温柔的。”“一点都不,他那个眼神儿像是要吃了我!”葵这些年跟着他爷爷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兽人没有见过。曜明明就对他有敌意。白杬摸了摸已经从自己的后背跳到肩膀上的小松鼠。“不怕,有我在,他不会欺负你的。”葵傻呵呵地靠在白杬的耳朵上。柔软的毛毛像给白杬戴了个毛绒耳罩。傻乐完的小松鼠又沮丧地趴下,在白杬的肩膀上拉成一个长条。“阿杬,糖叔走了。”“嗯。”“你阿爷不是要去南边吗?他们会不会遇到?”“南边那么大。”白杬戳戳他的小爪子:“那你能跟我说说南边是什么样子的吗?”“可以啊!”小松鼠立马从白杬的肩膀上跳下,坐在他面前的木桩子上。他手比划了一个大圈圈:“南边有这么这么这么……大!”白杬笑得眼睛弯了弯。小崽子这么一比划,还没有一个篮球大。“嗯,那确实是好大好大。”“比东荒还要大。”小松鼠走到白杬的手边,抱住他的拇指摇了摇,“阿杬,你别不信,就是比东荒还要大。”白杬正了正脸色,道:“好,我信。”葵这才满意,回到自己刚刚的位置。“那里的兽人叫他们那个地方叫做弯月大陆。”“那里有很多很多吃的。树上有很多很甜很甜的果子。地上有很多大野兽,还有看不见边界的大海。海里也好多可以吃的。”白杬手点了点自己下巴,轻声道:“那就是相当于岭南那一带了。”“什么岭南?”“一个跟你描述的场景很像的地方。”至少白杬的脑子里是这样想的。“那肯定没有弯月大陆好。”葵插着看不见的腰站起来,一脸我们比比的傲气样子。“你这么喜欢那边,为什么不跟你爷爷他们就在那定居?”按照曜的说法,兽王城里应该不算宜居才对。葵闷闷坐下:“不行,我家阿爷不喜欢种地。”“可以不种地。”“不种地就养不活部落。”他小大人地皱着眉头,苦恼道。白杬笑了。“你小小年纪,怎么想着养活部落。你爷爷那么大了,该有接手你们商队的兽人吧。”“没有,爷爷不放心别的兽人来。”白杬想着那个抠门的小老头:“也是,你们做那买卖有危险,还是自己来比较安心。”“可是在那边也不一定需要种地,不是有林子吗?”“也不是我们的呀。”“那一片都是海兽那些部落的地盘,林子里的东西、海里的东西,只有经过他们的允许才能动。其他陆地上的兽人生活就靠着自己种地跟与其他部落的交换。”“看来是没有咱们这边这么自由。”农耕应该发展得挺好,不然不狩猎也养不活自己。“嗯嗯。”“自由!爷爷也说过这个词。”白杬低笑:“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想着折腾。”小松鼠摊了摊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也是。”祭司们讲部落的时候也没有提到松鼠部落,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猜测可能是松鼠兽人们力量小,想在弱肉强食的大荒是生存,需要费出的精力大些。闲聊了一会儿,小崽子趴在木桩子上睡着了。白杬将他轻轻抱下来,放在一旁的兽皮窝里。他就着外面的天光,继续写东西。*大雨下了两天,接着开始放晴。清早,白杬洗漱过后,溜达着往大山洞那边去。下了雨之后,草丛里的小飞虫打湿了翅膀。路过草地的时候,小飞虫仓皇乱转。飞得不高,也就不会像以前那样直接往鼻子里面跑。建筑队的效率本就极高。加上把做砖瓦的跟建造的分开了之后,建房子的速度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大山洞前的林子已经被完全清理出来,后山前河,青砖黛瓦的房子像是从画里挪出来的。“阿杬!”金见了白杬,立马跑过来。白杬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儿,结果就看见他把在自己脑袋上闹腾的崽子抱起来,放在自己手心。小猫崽子一样,小小一团蜷缩着。“阿杬,就差最后一点点了,你先看着他,等会我过来找你。”白杬低头。狐狸崽子动着小鼻子:“嗷~”白杬点点他的鼻子,这是部落里目前为止,最小的一只小狐狸。“你应该叫嘤,不是嗷。”“嗷~”白杬失笑,捧着他在房子周围穿梭。部落里的兽人多,做什么事儿都比以前快了许多。单说房子,金按照一个厨房,三个暖房的构造,一直往南边修建。到目前为止,一共修了五组出来。山洞前的开阔地已经被占满了。要是现在把所有的兽人都塞到房子里去睡觉,挤一挤,也是勉强够了的。但是显然,建筑队的兽人们没有罢手。他们现在在清理屋子东边,离河边还有些距离的空地。看样子是打算再按着之前的布局再建几个出来。白杬摸着小狐狸的脑袋:“你家阿爸平时不声不响的,自主性还是挺强。”小狐狸哼唧着回应他。白杬笑了笑,将他尾巴盘在自己手腕上。“今年耕地,咱们得把河对岸的地收拾出来。”“多种地,才不会沦落到像兽王城那样,没吃的了又讨饭似的盯上了人家南边的资源。”葵的话在脑袋里转了转,白杬豁然开朗。西荒食肉兽人都聚集在一个地方,他们胃口大,吃得多。在安逸的生活中繁衍了一代又一代。数量已经超过了自然的承载力。白杬抱着小崽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他轻轻摸着小狐狸背上的毛毛,听着他舒服的哼唧声,脑子迅速转动着。其实不止是西荒。东荒消失了这么多的大部落,不是死了或者灭了,而是纷纷往那个他们想象中的能吃饱穿暖,过幸福生活的兽王城去了。弹指一挥间,几百年过去了。东荒空****,食肉部落白杬就知道三个。现在黑爪部落没了,鬣狗部落也搬到了西荒。白杬摇摇头。大荒现在这个发展情况,东边少兽人,发展不足。西边兽人多,掠夺过多,资源消耗过度。白杬轻叹,脑子忽然就清明了。以前是西荒富饶,东荒贫瘠。狼族势力强,所以被赶出了能瓜分西荒资源的队伍。现在西荒不行了,弯月大陆又进入兽人的视线。所以变成了南边富饶,西荒贫瘠,而东荒还是中不溜。自然,哪个富就容易招眼红。掠夺的战场可能要转移到南边了。“这样看来,咱们还能在发展几十年。”白杬忽然就心情好了。*现在的天气逐渐升温,白杬坐了一会儿脑袋上冒汗。他将小崽崽抱起,走到林子底下。小狐狸一直看着他,乖乖巧巧,眼睛一眨不眨。白杬亲了他一口,道:“小不点儿,快快长。”“阿杬——”山崖那边,草匆匆忙忙地拎着三个还只会爬的小崽子从山洞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怒气冲冲,一看就是带崽子带烦了。白杬靠在树干,捧起手里的小狐狸,笑呵呵的看着山崖那边。“你瞧瞧,你的几个小伙伴过来了。”“阿杬,我还以为你在山洞。”草二话不说,将装着三个狼崽子的篮子往他怀里一塞。“他们喜欢你,不闹你,阿杬你帮着看看啊。我去干活儿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