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海中, 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生活在其中。海水碧蓝,柔波似的**漾。海草如绸带般飘动,掩映着藏在深处的华美宫殿。彩石铸造, 宝石、珍珠、珊瑚装点。比岸上人鱼城堡,更为精美漂亮。人鱼们在宫殿往来, 安静提着与陆地兽人交换来的东西,在水中穿行。他们身上的颜色绚烂, 红色、绿色皆有。独独少见最纯粹的白色。长发如藻, 柔顺地覆盖着上半身。巨大的鱼尾摆动,尾鳍如纱,连晃动的弧度都显得恰到好处。对陆地兽人来说危险巨大的海洋, 他们穿行自如。“王起来了吗?”绿色的人鱼进入宫殿,甩动着尾鳍, 缓缓降落。洁白透亮的宫殿之中,一条蓝色的人鱼坐在属于人鱼王的座位边的小凳子上,专心致志地拿着桌上的石板,完成人鱼王布置下来的任务。见小伙伴外出归来, 蓝一抬起头。他将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石板轻放在桌子上, 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唔……没见着人出来。”“昨晚你们学到什么时候?”蓝一摆尾, 绕了绿色人鱼一圈儿。尾巴闪动, 拍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小泡泡。他皱着鼻子,双手在绿色兽人提着地篮子里扒拉。找出几个被兽皮包裹好的香香的东西, 一打开, 眼睛一亮。“肉干!”他甜甜蜜蜜地凑近绿色人鱼, 又绕了几个圈。“藻, 我可喜欢你来!”藻翻了个白眼。喜欢他还是喜欢肉干, 自己看得出来。他白了一眼小人鱼,道:“问你话呢?”面容稚嫩的少年蓝色人鱼一口一个肉干。他眼睛咕噜转了两圈儿,尖牙截断咸咸的肉干,道:“好像……海面快亮了的时候。”“那岂不是一晚上没睡。”藻拧着眉,操不完的心。“可不是嘛,呵欠!”藻想到自己刚刚在海面见到地情况,咬着下唇,将篮子往蓝一怀里一塞。“我去看看王!你省着点儿吃。”“诶!王才睡下没多久呢!”蓝一抱着篮子追过去。*宫殿最深处,一个气质清冷,容貌昳丽的人鱼闭目睡在巨大的白色贝壳床中。他眉头轻皱,脸上藏着淡淡的疲惫。想必是睡得不好,长睫时不时地轻颤。宫殿门外,两个人鱼你追我赶地游了过来。看到紧闭的大门,不约而同地停下。藻盯着门,没听见里面的动静。蓝一摇了摇头,拉着藻的手一甩尾,疾驰远去。离开白色人鱼睡觉的宫殿的大门,两个人鱼才重新说话。“我都说了,王在睡觉。”“我有事儿要说。”蓝一见藻蹙着眉头,抓住他两个手腕,让人鱼看着自己。他挺起胸膛,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满是自信。“跟我说!我解决不了咱们再去找王。”藻目光落在小人鱼身上。蓝一是王挑选出来的下一任的继承人,自小带在身边传授知识。藻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我回来的时候,在海上面看到好多大怪物。”“怪物?”“海上怎么会有怪物。”“你不信?”“不是不信,是族中记载,从没什么能停留在海面上的大怪物。你说说长什么样,我去看看再说。”藻:“就……很大。”蓝一歪头:“具体一点。”“长什么样,在哪儿看见的,多大?游得有我们快吗?”藻沉默。“怎么不说?”藻:“回来得匆忙,我冒出水面看了一眼就游回来了。”蓝一撇撇嘴:“这样,我们先带几个族人去看看。看仔细了再回来告诉王。”“好。”就这样,蓝一、藻还有黑色护卫人鱼慢慢浮上海面。离海面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黑色人鱼忽然拉住蓝一和藻的胳膊。“不能上去了,有暴风雨了。”暴风雨时,海浪十几米高。就是熟悉海洋的人鱼,猛地被卷入其中,不死也要废去半条命。海中还算平静,但透过海水,人鱼能看到水上的天空逐渐变得如夜一样漆黑。人鱼摆尾,只能换个方向。正好,在他们身后的海面,黑影如巨兽,不断往前。“是那个!”藻一惊,手指着上面的黑影。放眼望去,竟然不止三五个,有十几个之多。“那是什么东西!”黑色人鱼里起了躁动。人鱼拿着鱼叉:“蓝一殿下,你们先回去,我们去看看。”蓝一:“趁着暴风雨还没来,我跟你们一起!”藻连忙拉住他:“不行!”黑色人鱼离开得很快,藻强拉住蓝一,退回人鱼宫殿。到宫殿里,两个小人鱼面露焦急地等着。水流中有了动静,转眼,却看见是人鱼王醒来了。“王!您醒了,我有事要说。”人鱼王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巴,睡眼惺忪。“说吧,什么事儿。”“有大家伙往宫殿这边来了。”人鱼王抬了抬眼皮,银白色的眼睛带了几分笑意:“大家伙?鲸鱼吗?”“不是。”“是……”“王!!!出事了!”刚刚去查探的黑色人鱼匆匆甩着尾巴赶到宫殿。“王!有族人被卷入暴风雨中,还有起码上千的白狼兽人!”人鱼王脸色一变。“你说什么?!”“藻说发现了怪物,蓝一带着我们去看。结果发现海面上那大东西里装着的都是白狼兽人。”“我们看完来不及撤退,暴风雨就来了!”人鱼王手指往桌上一点:“让所有还在宫殿的族人去救人。”“是!”见着蓝一跟藻要冲上去,人鱼王沉下脸:“幼崽不许去!”不容分说,人鱼王一摆尾,出了宫殿。*白狼部落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离开西边的想法。他们住着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高山,数不尽的沟壑。食物稀少,气候时冷时热,灾害也多。比不上祖祖辈辈曾今生活过的西荒。但是再西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水。他们只有往东。可离开又哪里是容易的。兽王城每年吸纳那么多的兽人勇士为他们卖命,还防备着狼族。若是去东边,他们上千的白狼虽是不多,但是要悄无声息地过西荒,几乎是不可能的。白狼在西边生存,陆地上的食物常常不够,所以百年间,他们学会了造船,学会了打渔。陆地走不通,兽人自然而然想到了走海洋。如此一来,几十年的时间里,兽人们不断研制能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航行的船只。终于,他们有了过海的条件。几十年的渔民生活让白狼对海上的生活尤为熟悉。由白狼祭司渚占卜后选了个吉日。带足食物工具,兽人们便踏上了可能一走好几年的海洋生活。下海,过西荒,三四个月的时间,一切顺利。过了西荒之后,兽人们精神松懈,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但是却没想到……“祭司!暴风雨!”掌舵的兽人双手紧紧抓住船舵,见到前面那黑压压的一片地,几乎下意识要转弯绕开。渚在船舱里描绘海上地图。听到兽人焦急的声音,他猛地站起。青年面庞俊逸,但却像冷得透彻的寒冰。气质沉稳,是白狼中的定海神针。他目光微眯。看着那几乎连接天与海的黑暗。轰隆——闪电说来就来,锐利的白光在风雨中交错。映照着青年瞳孔骤缩的眼。风帆摇动,在凛冽的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眼睛一闭。看着忙乱去收船帆的兽人,直接从窗户翻出。边跑边吼:“所有兽人待到船舱里去!”他逆风而行,长发被吹散,狰狞地拍打自己的脸。暴雨突如其来,和着雨水袭击全身。雨水打得人生疼。渚摇摇晃晃地将还留在船舱上的兽人逮住,在风暴的极力追捕中,试图上前直接割断船帆。可是啪嗒一声。桅杆断了。船体剧烈摇动,海浪泛着白花接连拍打船上。海浪数米高,轰隆一下砸在地上。也砸在渚的身上,将他吞没。“祭司!!!”船舱里的兽人目眦尽裂。但随着船体摇晃,自身难保。船体摇摇欲坠。渚耳边只有海水的轰鸣。他被闷在海水当中,听不见兽人的喊叫,也听不到雷声滚滚。他若抓着救命稻草抓住的船体承受不住海浪的冲击,咔嚓一声,最终断裂。他落入了海中,被海浪带着翻滚。头晕,恶心,窒息……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他看到面前一道白光。最终也只能握紧拳头,在强烈的不甘心中,昏迷过去。……海岸上,海浪拍打着。不知道多久,终于风平浪静。“王,都带回来了。”山上的城堡中,黑色人鱼向着站在大殿上的人鱼王禀报。“死了多少?”人鱼王声音轻柔,平静而冷漠。“人鱼没事儿,伤了十个。但是白狼的死了三十三个。”人鱼王手一抬:“嗯,把他们送去第一部 落,让兽人给他们治病。”“是。”黑色人鱼离去,人鱼王转身,露出腰腹泛白的伤痕。他垂眸,指尖轻触那横在腰侧的伤口。“求生意识挺强。”人鱼王的贝壳**,呼吸微弱的白狼兽人躺在上面。面容苍白,英俊的脸因为在水里泡久了,而显得更加冷。在他的手指甲里,还残留着抓伤人鱼王留下的血肉。人鱼王先将自己的伤口处理了,然后再看向贝壳**的兽人。白狼吗?他转身,大步离开。另一个屋子里,满屋子的货架上,都是人鱼族积累起来的可以治病的东西。他随手拿了些,随后返回宫殿。这次发现的白狼多,宫殿里的人鱼几乎都去帮忙转移兽人了。唯有这一个,再折腾一下可能就死了,所以他才将他带了回来。毫不留情地捏开白狼的下巴,瓶瓶罐罐的东西直接往他嘴里倒。接着捏着他的下巴一抬,嘴里的东西就被咽了下去。人鱼王弯着腰,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儿。柔顺的白发不小心落在男人的脸上。轻轻痒痒的。白狼兽人似有所感,睫毛颤动,强烈的警惕心与求生欲让他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人鱼王挑眉,缓缓站直。拿着他的瓶瓶罐罐正要走,可手腕一紧,尖锐的疼痛袭来。人鱼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直看着醒来的兽人。他目光划过狼兽人的脸,最后落在自己已经泛白的手腕上。淡淡道:“恩将仇报?”白狼兽人一动不动,审视着面前的兽人。仿佛只要他有一点不安分的想法,立马能一爪子割断他的喉咙。两个部落的掌权者互相打量着。半响,手腕上的劲儿松了。人鱼王看着自己立马变红,继而青紫的手腕。不言不语地拿着东西走了。门被关上,渚撑坐起来,立马打量他所处的环境。贝壳、石屋、海腥味……弯月。他垂眼,嘴里混乱的味道让他眸色更沉。身体到底是虚弱,待确定没有危险,渚就这么坐靠在贝壳上,又闭上了眼睛。族人应该也在这儿。待在这个房子里五天,白发兽人并没有开口让自己走,渚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住下。五天时间里,两个兽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唯一的几句话就是每每在吃药的时候,渚不加掩饰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的嫌弃。这也看得人鱼王不免觉得这兽人如此不识好歹。第五天,渚自觉身体差不多好了。他从屋子里出来,打算去找在绿色人鱼口中听到的自家主人被安排的地方。一路上遇到不少的人鱼兽人,但都是打量自己一眼,快步散去。“王……伴侣……”“出来了……”断断续续的话,无非将他与人鱼扯上了关系。不过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白发兽人就是人鱼王。一路上被猴子一样围观,又被老鼠一样嫌弃。渚无所谓。甚至习以为常。他性子冷,部落里的小兽人见了他都得跑。现在,他要做的是与族人汇合。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脚步。但……当他看到山崖各处被海水包围,渚沉默。随后果断转身又回到了那个房子里。房子里有人。人鱼王回来了。四目相对,人鱼王半身躺在大贝壳里,尾巴撩动贝壳边池子里的海水。“要走?”他声音微懒。渚:“要帮忙。”人鱼王舒舒服服地靠在被某人霸占了五天的大贝壳里。神情恹恹。“不帮。”“报酬。”“不要。”渚盯着他:“那你要什么?”人鱼王尾巴甩动,晃动水面。“白狼……你们什么都没有了。”船破了,东西也丢了。“还有。”渚目光从人鱼的尾巴移开,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道:“比方说,医。”“我会看病。”“那又怎样?人鱼鲜少受伤。”“是吗?”渚目光盯着人鱼王的腹部,一道疤痕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清晰可见。人鱼王手指微动,看着狼兽人的眼睛,忽然轻笑一声。“好,那你要留在人鱼部落?”“不。我可以教你们看病。”人鱼王轻轻打了个呵欠,慢慢站起来。鱼尾变成腿,轻纱落地挡住长腿。他径直往前。“走吧。”渚落后一步,目光不掩饰地落在人鱼王的身上。缓缓的,看人专注。人鱼王顿住。转身。渚也跟着停下来。他眼神询问。人鱼王红唇微扬,冷声:“别盯着我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睛。”渚回视,缓缓翘起嘴角:“你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