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或许是那一碗鸡蛋羹，回去的路上楚濑梦到了小的时候。等车开回家的时候他还没醒，岑蔚也没叫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分开睡似乎对楚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楚濑的黑眼圈特别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续两个晚上睡不好。在这之前，岑蔚从来没和别人这样同居过。楚濑喜欢平静的生活，但他有一个特殊爱好，需要亲密的拥抱。和他相反，岑蔚畏惧这种被侵入私人空间的亲密感。问题是他和楚濑的亲密感又有区别性，楚濑「需要」他。但不是岑蔚本身，这种亲密和寻常的同居就不一样了。楚濑这样睡也不安稳，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握着安全带的手又紧了几分，像是攥住了什么。他提过很多次自己喜欢用力的拥抱，但楚濑明显不是一个用力的人。吃饭不会吃很饱，除非特殊情况，喝酒也能控制，和人保持距离，什么都很克制。据他说的恋爱，也是一日三餐，平平淡淡。所以被出轨了。被质问经典的「你有没有爱过我」，和岑蔚收到的一样。但岑蔚对沈珂从来没感情，沈珂对岑蔚的喜欢是一种征服欲。他们互不妥协，分比在一起轰轰烈烈，那楚濑呢？昨天那位前男友的眼神很是黏着，不知道还以为是楚濑才是出轨方。仔细想来，楚濑签订了这份协议结婚，生活的某些平静就已经被打破了。岑蔚一直觉得楚濑脾气挺好的，爷爷奶奶和宣容青趁他出差大张旗鼓去楚濑公司接人，又是送餐又是送花，都足够让人不舒服了。但楚濑也没过多抱怨，微微的抵抗只不过是朝岑蔚索取。索取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钱的拥抱。这段协议结婚，要论得失，明显是岑蔚不怕得失，楚濑牺牲得更多。车开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黄昏，岑蔚坐在车内想了很久，直到小区的落日西沉，直到楚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车上，但车已经停了。他问：“到了吗？”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嗯了一声。楚濑身上还盖着岑蔚的外套，他揉了揉眼，说：“怎么不叫我？”男人的眼神在最后的晚霞里显得异常温柔：“你看上去睡得很香。”车后座还有虞芮美卤的一大锅鸡爪，楚濑本来不想收的，但岑蔚收了，他也没法再说什么。这个时候他看了看时间，岑蔚说：“上去吧，你晚上吃什么？”楚濑：“随便吃点，我还不饿。”岑蔚嗯了一声，“我去趟工坊。”楚濑点头，他看着拎着以前家用炼猪油锅的岑蔚，发现对方在他印象里一直很接地气。无论是西装笔挺吃烧烤，还是现在拎塑料袋，都气定神闲，一扫表面的矜贵。比起楚濑的假性平凡，岑蔚的真实感更强。楚濑和虞芮美说得也没有错，这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他们没怎么说话，岑蔚走的时候楚濑就坐在沙发上和狗玩，直到岑蔚说了一句我走了，关上门后楚濑才揉了揉眉心。嘀咕了一句：“其实不用和我交代的。”小狗什么都不懂，舔了舔楚濑的手，楚濑抱住他，捏了捏狗狗的耳朵，想到这家伙昨天对沈权章的亲热，在它耳边说：“下次看到沈权章不许走过去知道吗？”“他不是你的爸爸了。”室内只开了沙发边的落地灯，灯光昏黄，楚濑把头埋到小狗的脖子，低声说：“也不要和岑蔚太好。”“他也不会是你的新爸爸。”/岑蔚开车去了工坊，公司总部也有工作室，但面积不大。岑家老宅有单独的手工作坊，工具一应俱全，但岑蔚怕回去又被宣蓉青逮到谈话，只能到十几公里外的园区工坊。周日除了值班的保安没什么人，岑蔚刷卡进去，看到上次做了一半的伞骨没继续做，又去挑了不一样的木材，打算重新做一把伞。他的工作桌有现代的伞制也有过去的，墙上也有挂上去的老式骨架图，钢笔绘制，图纸的年纪甚至比他大。国内子公司的定位是纸伞，国外走的是高奢，之前岑蔚坐在这里都是纯粹的为了工作，却没想到会有一天是来打发时间。他想暂时忘掉关于楚濑的问题，但伞骨一根根，他连接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和楚濑十指相扣的触感。外面下起了雨，打在窗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岑蔚饿得站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都快十点了。他拎起外套出去了一趟，这边很多都是工厂，各个公司的。外面的便利店还开着，岑蔚刚收伞进去，就听到有人喊他。“岑蔚？”他看了一眼，男人穿着长款的羽绒服，看上去很是怕冷。“真的是你啊，不过这伞一看就是你们家的。”男人头发还戴着一个帽子，耳钉看上去很是张扬。岑蔚和他一样大，元沉看上去却像比他小的。岑蔚：“你怎么在这里？”元沉家公司的总部和岑蔚公司就在一个园区，但工厂不是。元家本来就是做服装和房地产的，现在家里老大做房地产，老二元沉做服装，或许是暴发户出身，元沉从小到大都不太时髦。岑蔚不太懂为什么沈珂出轨选择出轨了他这位发小。江理雍当初还断言就是为了气死你。但很可惜，岑蔚不为所动，反而这俩审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居然结婚了。元沉毫无已婚人士的感觉，身上一股关东煮味，还揣着俩鸡腿包子，这个时候和岑蔚坐在一起，说：“我哥在这边，我陪他逛逛。”这俩人在熟人眼里带着夺妻之恨，岑蔚没什么感觉，元沉还挺不自在的。他问：“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要结婚了，会邀请我吗？”他和岑蔚一样大，也没什么老板的风味，但论经商，元家两位公子可能还是元沉厉害一点。这小子上初中就已经大赚特赚了，看上去傻，人挺精明。岑蔚：“你来的话我当然欢迎。”元沉咬着包子说：“我和沈珂在国外结婚了，不好意思邀请你。”岑蔚：“我知道。”他看上去像是刚忙完，袖口还有木头碎屑，元沉小时候也去过岑蔚家看过老爷子教岑蔚做木伞，也看出了他是从工作室出来，元沉问：“你结婚是真的结婚吗？”都是一起长大的，江理雍知道的元沉当然知道。就像岑蔚的家事。岑蔚不是很能叫出来聚会的人，除非是为了谈生意。圈子里也不是个个能和他谈生意的，最近聚在一起的热点话题就是岑蔚结婚的事，都在分享自己知道的情报。但很可惜，凑在一起都拼不出岑蔚法定伴侣的信息，更别提爱情故事了。被绿之后迅速找人结婚，怎么看都有猫腻。岑蔚都没想到在这能碰见元沉，他也没什么波澜，嗯了一声。“那不然呢？”元沉：“我能问问你结婚对象什么来路吗？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岑蔚吃了一块面包，一边看手机，楚濑没给他发消息，但他知道了楚濑互联网的账号，可以悄悄关注，对方的视频账号早就在他的关注列表，现在还在直播。岑蔚没点进去，他不太想和元沉说下去，但这人话很多，只能说：“和沈珂正式分手后在一起的。”元沉：“这么快？”岑蔚：“一见钟情，你对沈珂不也是？”他反问得很有水平，戴着毛线帽的寸头男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也没到这个程度。”下一秒他的手机响起视频电话，元沉接了起来，岑蔚就听到了沈珂的声音：“在哪呢，出去浪了？”这俩人旁若无人地聊天，听得出是真的有感情。也是，真结婚和假结婚还是不一样的。元沉：“我碰见岑蔚了。”沈珂噢了一声，隔了几秒：“岑蔚？”元沉镜头一转，画面里是一个默默吃面包的男人，玻璃窗外还是大雨，乍看还有点凄凉。沈珂追人在前，也被打过预防针，最后闹成这样心里当然愧疚，这个时候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岑蔚嗯了一声，把面包袋扔了起身要走。那边的沈珂喊住他，问：“我听说你要结婚了？”前任分手后默认对方死了，账号也全拉黑，但元沉和岑蔚还没有，沈珂自然知道岑蔚的动向。岑蔚嗯了一声，看了眼捧着手机和视频里的人，这一对确实没有乍看相配，但聊聊几句对话的亲昵比雨水还夸张。岑蔚有些羡慕。他嗯了一声，又是相顾无言，几秒后岑蔚开口：“问个问题。”沈珂：“什么？”岑蔚想了想：“你们怎么好上的，能告诉我心路历程吗？”沈珂毛骨悚然，他对岑蔚的性冷淡印象深刻，就算听到对方的婚讯都觉得可能是岑蔚租了个老婆。共同好友没一个相信岑蔚这种雪山真的能融化。可对情情爱爱毫无兴趣的岑蔚问出这种问题，沈珂觉得他已经融化了。他突然有种彻底毕业的感觉，这个时候非常热情。“好说啊，我和元沉就是先睡了几次，你也知道的，和你谈恋爱跟出家一样……”“你不是都要结婚了，那还是性冷淡吗？果然之前是演的吧？”“和老婆吵架了？睡两觉就好了。”/楚濑晚上吃了几根卤鸡爪就直播去了。他很久没直播，系统提醒后粉丝蜂拥而上，等他挂上今天要玩的恐怖游戏，弹幕上已经都是慰问了。【up今天怎么有空啊？已婚人士都这么忙的吗？】【还是忙着出去探店吃饭？】【哇是这个游戏！好像是内测，你居然有号。】【纸伞小镇？之前我看简介就好害怕。】【以后会定期直播吗？我好喜欢up的声音啊。】【真的假的？】【我印象里是社畜吧，他还发过食堂菜单，应该是某个大厂的。】【呃……社畜味确实很浓。】楚濑捞了几眼，调整了一下镜头。直播画面大屏是这个独立开发的民俗游戏，右下角的小框是他自己的实况，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局部，但和之前的录屏对比看得出背景不一样了。【up又换房子了？】【为什么不说话！聊聊啊！我们等你好久。】楚濑打开游戏，先看了看游戏介绍，然后说：“第一次玩，下了好几个小时。”“是换房子了。”【是婚房吗？】一个人发弹幕全在刷屏，不少人粉楚濑好多年，知道他对刷屏的问题会印象深刻。楚濑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这次的独立游戏背景就是一个制伞的小镇，主人公旅游路过，偶遇这里，民宿老板给了地图，提醒他晚上不能去的地方。楚濑：“这个开头好普通。”他声音好听，但一向没什么活力，所以辨识度更高，不少人从首页新直播推荐点进来看。一水的主播声音真好听，又问这什么游戏。纸伞小镇卖的就是纸伞，背景设置是新世纪初，美术风格都很老旧街道。主角就是来旅游的，打算回去的时候买一把纪念油纸伞。整体风格都很诡异，音乐也是，楚濑全神贯注。那边和沈珂聊完的岑蔚在雨中走回工作室，满脑子都是一些关键词「干柴烈火」「非常契合」「放纵几次」……根本没什么有效的反馈。那俩纯粹是先睡后爱，让岑蔚很想消除记忆，还被秀了一脸恩爱。他回到工作室打开手机里@Laic的直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楚濑今天直播的热度很高，可能是因为这款游戏今日刚刚内测，也有人搜索推荐。刷新的弹幕不少送礼物的，楚濑一边玩还要提醒大家适度消费。每说完一句就能收到更重磅的打赏。[up主@Laic收到了来自@Linx的无敌火箭x10][up主@Laic收到了来自@权杖章的无敌火箭x1]…【今天怎么出来这么多路人？】【不是路人吧，新榜一的id和up主好对称，不会是他的结婚对象吧？】【真的吗？我今天都无心看内容了，打得好打得在激烈一些。】岑蔚本来不怎么看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Linx是那位丁先生，点进头像狗是卡通画的，但也萨摩耶，无法判断是不是同一只。外面滂沱大雨，岑蔚脑子一热，也选择冲榜。[up主@Laic收到了来自@Cee的无敌火箭x100]一百个是打赏的上限，一时间所有人都收到了最大规格的打赏特效。宛如新年焰火，然后这个账号冲到了榜一。楚濑本来还在慢吞吞地玩游戏，都哽住了。【一百个！我没看错吧！】【这是多少万？十万？】【我得打工打多少天啊！今天什么情况？】楚濑看了眼这个账号，拿出手机点开微博搜索。跳出来的果然是岑蔚。也是岑蔚的微信号。他叹了口气说：“这位先生，你今天是不回家了吗？”“平台抽成一半你是冤大头吗，不许打扰我玩游戏。”【？】【熟人啊？】【很多人不敢说up主口气都不一样了】【这才是真老公宣誓主权吧笑死了。】【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们，这是直播游戏区啊！】岑蔚忍不住发：马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