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周就是春节,听说楚濑要离职,和他同期进来的同事和他聊了一会。两个人虽然不是校友,这几年共事相处倒是很愉快。“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不等拿了年终奖再走?”同期一起进来的同事不少都离职了,公司流动性很强,干久了最后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混口饭吃,如果能干一辈子倒也不差,但被优化的风险也很高,跟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一样,怕裁员又怕意外。楚濑:“年终奖要年中发,那还要半年。”这么多年他也清楚公司的德性,摇了摇头:“算了。”和他对面坐着的同事虽然和楚濑一起进的公司,但相貌成熟很多,两个人一开始都互相不知道性取向,还都以为对方是直男。只是楚濑不喜欢多聊这方面的事,但时间一长,总是会说点什么。对方点头,叹了口气:“你是因为网上的事想辞职,还是早就有打算了?”楚濑:“都有,干久了也挺无聊的。”同事说:“那什么事干久了不无聊啊,不过要是有爱好还能混饭吃也不错。”他倒是不赞同爱好变成工作就痛苦了,还给楚濑举了几个例子。“不过我也知道你讨厌议论,这周我都感受到这种难熬了,好多人和我打听。”男人叹了口气:“这种能找到最早发帖的人告他么?”连他们现在在咖啡室说话都有人路过要看楚濑一眼。这种都还算收敛的,大家群聊都很多,什么外卖群运动群桌游群宠物群,上热门的结婚视频伴随着岑氏莲心伞的热销,也把楚濑的任职公司爆出来了,就算打了码很多人也猜的出来是哪家公司,还有人借口来他们办公这一层就想看看当事人的。楚濑点头:“在找了。”这件事岑蔚也和他说过,虽然都猜是沈权章,目前还在取证阶段。同事:“那就好,就得让这种人付出代价。”“你离职的事和家里的人商量过吗?”“我的意思是,都结婚了,虽然我知道你家那位很有……”楚濑摇头:“还没说呢。”同事也没再多说什么,本来想楚濑拿完奖金走,不过现在公司都知道楚濑和s市百年企业的继承人结婚,也不差这点奖金了。下周就是春节,岑家也在准备年货和要送给合作方的礼品,岑蔚应酬回来,发现楚濑不在家,手机置顶的消息是楚濑到家发的,还发了今天的晚餐菜单。岑蔚忙了一天,脱下外套问管家:“濑濑呢?”管家指了指家里的工作间:“在那边。”下过雪之后还在降温,岑蔚站在回廊都觉得冷,工作间在花园的另一侧,落地窗外正好可以看到修建好的常青绿植。岑建荪的身体没完全好,因为有家庭医生看着,在家的活动范围随着他的状态控制,但岑蔚记得爷爷好久没去工作间了,怎么会带上楚濑?还没推开门岑蔚就听到了岑建荪的声音,“我小时候跟着我爸做伞,很不服气,不懂为什么我长大后还要卖雨伞。”“可讨厌了,以前普通人家根本没空考虑遮阳。”“卖伞的就希望天天下雨,我啊,最讨厌下雨……”根本听不到楚濑的声音,岑蔚也没敲门,他还站在外面看了看。岑建荪坐在轮椅上,背对着窗户讲从小到大给岑蔚说的太爷爷故事,室内开着工作台的护眼灯,机械的挂灯垂下,楚濑坐在木工刨面前,看拿着一根还没打磨好的木质伞柄,一边听岑建荪说话一边自己捣鼓。外面风声呼呼,楚濑偶尔附和,抬眼的时候瞄到了窗外,吓了一跳,再看发现是岑蔚,又松了口气。男人居然还在窗户上哈了口气,明明门没锁,岑蔚还站在外面,楚濑心想:什么毛病,喜欢在外面偷窥。岑建荪还在回忆过去,没注意到楚濑的异常状况。岑蔚在哈出的白雾里画了个爱心,楚濑都不忍心再看,实在是太幼稚了。“岑蔚爸爸就不喜欢做这个,他的梦想是做房地产,那个时候是赶上了好时候,但是……”岑建荪聊到死去的儿子还是难过,抬眼发现楚濑盯着窗外看,惹得岑建荪也往外看了一眼。手指描出的爱心早就没了,窗外只有院子里的绿植观赏灯。岑建荪刚想问你看什么,门就被推开了,高大的男人带进来一股冷风。工作室开着暖气,也做了防尘防潮的设备,就是为了保护木材。就算岑氏伞业做了很多年现代折伞长柄伞,仍然有做手工伞的传统。岑家人每年都会做一把新伞,墙上一柜子的伞从纸伞到现在的制式,都是岑建荪人生的痕迹,另一面就是岑蔚的。看岑建荪的伞柜还能看到红奶奶的痕迹,岑蔚耳濡目染长大,没发生那件事之前对未来也就是父辈祖辈的感情。一把把伞承载感情到垂垂老矣,是遇到一个人白首不离的象征。只是在岑蔚父亲那就断了,父亲的伞柜已经撤掉,但还是有拆除的痕迹,楚濑第一次来的时候看了很久。今天纯粹是岑建荪和他聊着聊着带他来的,还把楚濑小时候做的木雕都带过来了,像是楚濑已经彻底融入了岑家。“臭小子,带一股冷风想冻死你爷爷吗?”岑建荪骂了岑蔚一句。室内开着暖气还点着炉子,上面还有几个红薯,烤得都快爆开了。岑蔚很自然地坐到楚濑边上,也顾不上岑建荪的吹胡子瞪眼,说:“爷爷你又讲故事啊?”他伸手拿过楚濑刨过的木头,指腹拂过凹凸不平的印记,说:“我教你,爷爷现在不方便,没办法示范。”岑建荪不满意,嚷嚷着说:“我怎么不方便了,我方便得很,我还要多活几年呢你小子别盼着我走。”岑蔚给他盖上毛毯,又叫管家爷爷过来,说:“是是是,您不是接受新治疗方案了吗,过完年就动身去国外。”“我还等着你活个一百多岁,再管管公司呢。”岑建荪:“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要替你看公司,你小子是不是太虐待老人了?”楚濑发现岑蔚也会聊天的,男人之前的沉默好像也是一层纱布,在家庭特定的氛围里解开,显得生动无比。岑蔚:“这怎么是虐待老人,你就不让放你孙子一马让他和男朋友去旅旅游之类的吗?”岑建荪噢了一声:“蜜月旅行,我懂。”坐在一边的楚濑有些惊讶,岑蔚却不看他,目送管家把爷爷接去吃饭。门关上,外面的风声都仿佛停了,室内只听得电陶炉烤开红薯的声音。楚濑:“是好无情,爷爷的故事都没说完呢。”岑蔚坐在他边上,“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给他留点念想。”楚濑问:“爷爷要去国外治疗了?”岑建荪每天吃药,虽然说话中气十足,但还是需要人贴身照料的。老人家都很怕这种丧失尊严的时刻,不想折腾来折腾去。当初岑蔚急着结婚,也是为了完成岑建荪的愿望,但相处久了,老头的想法又改变了,治疗得很积极。岑蔚:“你也知道,这种都是没办法预料的。”他解释得很认真,楚濑点头,又说:“要是我没和你在一起,我们还是协议,那要是爷爷也突然想开了要去治疗,然后我们是不是就要离婚了?”岑蔚没说话,他就坐在凳子前看着楚濑。他还是反着坐的,脱了外套后里面的西装马甲还没脱,看上去还是很正式,只是背头梳开了。楚濑:“难道不是吗?”他放下手上的木料,岑蔚分明是学楚濑现在这种坐法,年轻男人下巴靠在椅背,和岑蔚对视的时候眼皮仍然平静无波。岑蔚突然明白为什么沈权章现在追悔莫及了,楚濑就是一道入口无味但后劲很强的菜,尝过了才知道到底有多辣。岑蔚一双腿本来就长,这个时候凳子微微前倾,居然趁机亲了楚濑一口。楚濑懵了,男人又退回原位,好像什么都发生一样说:“也不一定,我还是会喜欢上你,然后追求你。”楚濑:“是吗?”他这个星期心里都装着事,目光落在眼前,无意识地落在岑蔚的戒指上。和岑蔚恋爱是他预设之外的事,导致他偶尔看到自己的戒指都觉得很陌生。岑蔚:“那当然了。”凳子往前挪了挪,岑蔚又啄了啄楚濑的唇角,“你发现了吗,你现在没强制和我要拥抱了。”楚濑想了想,说:“难道是我腻了吗?”他使坏的时候口吻会比平常还平淡,乍听还有点AI风格,岑蔚又凑过去,额头贴在楚濑的额上:“太狠心了吧,怎么就腻了?”“我说换个姿势你都觉得太刺激了。”他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周大家都很忙,有几个晚上岑蔚是睡在客房的,但楚濑知道对方回来会在自己床边坐一会,或者抱一抱他,动作轻柔。本来楚濑以为是梦,还是宣蓉青给他确认的,妈妈半夜失眠,看到儿子鬼鬼祟祟,没好意思揭穿。楚濑:“那是谁偷偷亲我?”眼前人却嚣张地撬开他的唇齿,用行动诠释了不是偷偷。分开的时候楚濑嘴唇都红了,岑蔚却还看着他不移开,很像在等一个反馈。楚濑郑重声明:“没有腻。”岑蔚笑了,“那晚上可以试试别的吗?”楚濑心想处男开荤后怎么这么烦。岑蔚却对他的面部表情都了如指掌,低声问:“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楚濑摇头:“没有。”岑蔚:“你喜欢老练的我会加油的。”楚濑觉得自己不用加油了,岑蔚很容易失控,每次结束又要来亲吻楚濑道歉说不是故意的。楚濑知道不好控制但对方的亲吻都很容易变质,很容易卷起楚濑自己以前从没察觉的渴望。他觉得也就那样的事变成了深入要求,配合、沉沦、回味。到现在眼神交缠,楚濑败下阵来,别过脸说:“我没说喜欢老练的。”岑蔚还要蹭过来,哪怕隔着各自的椅背,这种暧昧的氛围都足够让暖气升温。扫掉上班所有人际关系的疲倦,情不自禁接吻、抚摸,最后被抱进怀里。楚濑抱着岑蔚的脖子喘气,岑蔚还在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隔靴搔痒的难受很容易让人烦躁,楚濑没试过这种,感觉红奶奶发的擦边男都没岑蔚技术精湛,搞不好真的偷偷练过。他只能求饶,去亲吻男人的脖颈和侧脸,在对方耳边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