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羽今天醒的早,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还没完全亮。他的后背拱着坐起身来,懵懂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床头暖黄色的灯光映在他带着婴儿肥的侧脸上, 他的睫毛又卷又翘, 唇红齿白,脸颊上隐约能看到细小的绒毛。一转头,发现他的被子的一角被他踢到了地上, 他的小黄鸭也没有幸免于难,正扭着脖子, 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鸭。楚惜羽赶紧翻身把它捡起来, 拍了拍它肚子, 把它放回了**,盖好了被子。他从另一边翻身下床,穿好自己的小拖鞋,哒哒地去开自己的卧室门。门一打开,只见长廊外静悄悄的, 天外白光缓缓透过长廊尽头的高窗映照过来, 形成一条条笔直的细线,穿透过空气中的灰尘和晦暗的周遭。他退回房间,去给自己洗漱。【叮!】【您有新消息。】楚惜羽用意识点开一看,他收到了不少条游戏好友的信息。他是昨晚凌晨三点多发给他的。发疯的猹:【大佬你睡得着吗?】发疯的猹:【我睡不着。】发疯的猹:【我变成了个特胖的小孩,还老是半夜被饿醒呜呜呜呜】发疯的猹:【真是烦死我了,我特别容易饿, 一天恨不得吃五顿,我昨天还去上了幼儿园, 饿得我甚至去偷旁边小孩的饼干】发疯的猹:【不过那小孩看起来特呆,应该回去就给忘了】发疯的猹:【你都不知道, 那小孩长得跟个圆冬瓜似的,看着就不太聪明哈哈哈哈哈】发疯的猹:【我好饿TvT】楚:【?】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楚:【你的全名叫什么?】发疯的猹:【江浩。】发疯的猹:【大佬你呢,我看你账号,应该是姓楚吧】楚:【……】每个游戏玩家的游戏人设用的都是玩家自己的真名,不允许更改。楚:【楚惜羽。】发疯的猹:【!!!!!!】发疯的猹:【……不会吧?】发疯的猹:【我们不会这么有缘分啊我们哈哈哈哈,哈哈,哈?】……楚:【饼干你全吃了?】发疯的猹:【(火柴人哭着跪地.jpg)】发疯的猹:【吃了】楚:【我像冬瓜?】发疯的猹:【啊啊啊啊我我我我乱说的啊大佬我乱说的】发疯的猹:【(火柴人哭着跪地.jpg)】发疯的猹:【(火柴人哭着跪地.jpg)X13】楚惜羽没再回复,而是笑了声退出了系统页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副本世界里遇到同频的游戏玩家。也许会是一次新的体验。——江月芸今早回来了,她的面色憔悴,明显就是没怎么休息好。楚惜羽洗漱好一出来,江月芸也刚好来到他的卧室,她赶紧上前抱了抱他。“妈妈回来了,宝宝,”江月芸贴在楚惜羽的小脸,摸摸他的后背,“昨天在家有什么有乖乖听话?”楚惜羽被她贴着,乖乖地点点脑袋,“有,我很乖。”“昨天宝宝是自己一个人和司机叔叔去上的学吗?”江月芸清秀的眼尾微红,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蛋。“不是。”楚惜羽摇了摇头,伸出小食指指了指楼上,“叔叔送我去哒。”“是小叔叔送你去的?”江月芸诧异地问。“嗯!”楚惜羽的眸底明亮,“他还来接窝回家。”“……那你要谢谢叔叔呀。”江月芸的眼神含着忧虑,她低头发着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好~”江月芸牵着楚惜羽来到主宅的餐厅,今天的家族成员都在,当然是开组会,但这场会议的主角变成了他们一家三口。楚城西带着黑框眼镜,脖子和脸颊旁全是青紫色的伤痕。他低着头,斟酌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对徐均盛说道,“爸,我和月芸离婚了。”徐均盛随即把餐叉一摔,冷着脸说道,“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说,什么时候办的?”江月芸回道:“就在昨天。”楚城西低着头自知理亏,一脸的颓丧,“月芸说,小羽的抚养权给她。”“不行。”徐均盛严肃地拧起眉,一口否决,“徐家的子嗣只能由徐家自己养。”言外之意就是他一直都把江月芸当外人。“爸……”江月芸红着眼喊了他一声。徐均盛漠然问道,“你们为什么离婚?”“因为我……我……”楚城西碍于还有孩子在,低着头怎么也说不出口。“离婚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但是小羽必须得留在徐家养。”徐均盛一眼就能看穿他,冷哼一声,“你那点破事,也赶紧处理干净。”“是。”楚城西连连点头。而后,徐均盛和徐峻尉陆续离席。楚惜羽埋头专心干饭,他拿着勺子把碗里的鸡蛋羹挖干净,吃完了自己的又抬眸巴巴的望着餐桌对面的那份鸡蛋羹,他含起了勺子。对面的徐宴辞突然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指节托着碗,把那碗鸡蛋羹放在了他的面前。楚惜羽眼睛都亮了,他小声地用嘴型跟徐宴辞说了声,“谢谢叔叔。”徐惠美幸灾乐祸地笑了声,看了眼楚城西和江月芸,说道:“三嫂,那你以后岂不是常年都见不到孩子,自己生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身边,那多可怜呀。”江月芸低着头,连指节都在隐忍着,她转过身把楚惜羽抱在地上,“宝宝,你自己去玩吧,妈妈要和爸爸聊会儿天,好吗?”楚惜羽奶声应道,“好。”今天幼儿园装修游乐设施,他不用上幼儿园。他绕过餐桌,来到徐宴辞的座椅旁,自然地牵上了徐宴辞的手,反客为主,“叔叔吃完了吗,窝带你去玩吧。”徐宴辞低头,眸底含着一抹淡笑,“好。”徐宴辞牵着楚惜羽来到花园的玻璃房门前,对他说道,“你看吴伯在那边干什么。”楚惜羽踮起脚尖,努力眺望。他只见玻璃窗外,正对着在繁花盛开的花丛前,一个身穿西服的老人在干练地修剪花草。这些活本来有专门的修剪师来干,不过这也算是管家的兴趣,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来剪剪。楚惜羽“哇”了声,上前一步,“伯伯在剪花。”“那你先在这里看,”徐宴辞的语气毫无波澜,他揉了揉楚惜羽的发顶,“我一会回来。”楚惜羽点点头,两只小手就撑在了玻璃窗上,开始认真地看伯伯剪草。他等徐宴辞走了一分钟后,再悄悄地跟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徐宴辞回到主宅,因为步伐很小,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徐宴辞来到主会客室,徐慧美正抱着一个红白相间的陶器娃娃。这个娃娃约莫有初生儿一样的大小,眉心点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红艳就如同人的鲜血。它抱着一个红桃微笑着,眼睛玩着笑容诡谲,徐慧美却把它如同珍宝般的抱在膝盖上,仔细帮它擦洗灰尘。徐宴辞站在她的对面,冷声说,“我有话跟你说。”“我?”徐慧美抬眸,她平时也怕跟徐宴辞相处,她把陶器娃娃小心地放在沙发旁,还伸出手安慰般的摸了摸娃娃的脸,“你跟我有什么话说。”“你可以把它养在家里,”徐宴辞言简意赅,直接说道,“但不要让它出来,家里有小羽,他会害怕。”“那次是他自己调皮要跑去地下室的,虽然小羽是徐家的孩子,但是他也没有徐家的血脉,他算什么徐家的孩子,我的儿子……”徐慧美不以为然,她声音低了几分,“我的儿子有徐家最纯正的血统,他才是的徐家真正的孩子。”徐慧美今天穿着一身高定红色长裙,妆容精美,一手抱着陶器娃娃,目光里满是执著和矜傲。徐宴辞说:“它已经死了,比起现在这样,你更应该送它走。”“它是我的儿子!”徐慧美紧紧抱着陶器娃娃,语气激动地说,“它没死!它只是睡觉了,我每天都能听到它说话!”徐宴辞如同看死物般地看着她,漠然说,“你无药可救了。”徐慧美生来要强,她坐直了身,嗤笑了一声,“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哥哥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怪物,我,我当初就应该劝妈妈不要把你留下来!”徐慧美一直昂扬着脖颈,尾音发颤,颤抖的肩头出卖了她。她虽然年龄更大,但她还是害怕徐宴辞。徐宴辞生来就是个怪胎。一个敢烧毁整栋精神医院还能安然无恙的怪物。整栋楼飘散着可怕的烧焦味。尖叫嗷嚎声此起彼伏。徐宴辞满身鲜血,却安然无恙地从大火中走出来。那双眼睛就如同井底的死水,晦暗幽深,深藏着可怕的危险。令人胆寒。……那是徐慧美最不敢回想的记忆。徐宴辞没再多费口舌,他转身走向了门口。趴在门口偷听的楚惜羽提前有所察觉,他心上一惊,先轻声跑向了长廊,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再折返回来,慢吞吞地走向门口。徐宴辞一打开门,就看到楚惜羽在长廊上向他走来。徐宴辞的手一顿,问他:“你怎么找来了。”“叔叔,不看伯伯剪花啦,”楚惜羽这才加快步伐,张开手扑向他,“我想去看鱼宝宝!”徐宴辞半蹲下,微微弯起唇,把楚惜羽抱在怀里,带他走向了花园的方向,“好,带你去。”楚惜羽趴在徐宴辞的肩头,目光偷偷地瞄向室内那座陶器娃娃。他听说过一些人会供养小鬼,用以提升运势,有的是请来的,有的则是自己亲生的。难道在陶器里面的,就是那个小男孩的……楚惜羽不敢往下想,把脸埋进了徐宴辞的怀里。楚惜羽的爸妈因为他的抚养权仍然争得僵持不下,江月芸作为楚惜羽的母亲,当然不肯放弃扶养自己的孩子的权利。可不巧的是,就在争抚养权的焦灼时期,江月芸接到了上级领导的指示,要去国外出差合作研讨,至少要出差两周才能回来。江月芸的事业心一向强,她做不到放弃自己的事业。无奈之下,她只好暂时停战,把争抚养权的事缓一缓。江月芸考虑想把他送去婆家住,却被徐均盛一口回绝。楚惜羽坐在沙发上,徐宴辞在旁帮他翻着童话书。楚惜羽上前抱了抱江月芸,“妈妈,你放心去吧,叔叔会造顾我哒。”“好。”江月芸看着自己懂事的宝宝,眼眶微红,她看向徐宴辞,“宴辞,我不在的这几天,小羽就多麻烦你了。”“嗯,”徐宴辞抬了下眸,冷声回道,“你放心。”“好,谢谢……”江月芸犹豫地看了眼两人,她这几天见徐宴辞对待楚惜羽都还算耐心,楚惜羽跟他甚至比她这个妈妈还要亲,想来他对楚惜羽是不错的,她这才勉强放心了。楚惜羽在门口朝她不停地挥小手送别,等她的车驶远后才放下手。他回头看了眼徐家这座大宅,这里富丽堂皇,庄严肃穆,但也像是个死气沉沉的大笼子,光鲜亮丽的背后深藏着无尽的肮脏。他反而希望江月芸能永远逃离这里。……他又平安无事地在徐家生活一周,这期间都没在家等来小鬼的出现。他有的时候在徐宴辞的房间里玩的太晚,就索性直接在徐宴辞的房间里睡下了。因此,徐宴辞**自然而然的也多了一个他的卡通小枕头。他今晚又在徐宴辞的房间里睡。也许是经历的前几个副本让楚惜羽养成了习惯,楚惜羽被他抱着睡反而睡得更好。但是现在徐宴辞并不喜欢抱着他睡,每到他凑近徐宴辞,徐宴辞就会提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拎回自己的位置上,并警告他一声,“好好睡。”“哦。”徐宴辞的睡相很好,不会像楚惜羽一样睡得四仰八叉的。楚惜羽的一只小脚抵着徐宴辞,眸光透亮,小声叫他,“叔叔。”徐宴辞:“嗯。”楚惜羽自信问道:“你这两天都不做噩梦了,是不是因为我陪着你睡呀。”徐宴辞睁开眼,斜瞥向他,回答得简洁,“那是因为你睡着了。”楚惜羽撅了下嘴,“哦。”原来他还在做噩梦。楚惜羽安静了会,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徐宴辞,忧郁地思考着。他今天穿着一身毛绒绒的小熊套装,缩着睡的时候就显得他只有小小的一坨。徐宴辞伸出手,拍拍他的小肚腩,“你怎么了。”楚惜羽想了一会,才转过身突然问,“叔叔,那如果我抱着你睡,你还会做噩梦嘛?”徐宴辞看向楚惜羽。只见他朝自己张开了两只手臂,五根小指头张着,还在空中抓了抓,声音软软的,“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