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把这个异端挂墙头！

杂食读者被红蓝、蓝红双方同时围攻。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他立刻呼朋引伴，一大群杂食读者迅速冲了过来，排成阵型，撸起袖子怒吼：“圈子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坏的！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肃清风气，重整乾坤！”三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伊薇特赶紧把快吓哭的艾丽洁拉走。海岸王国人民本就武德充沛，龙粉又是其中战斗力最为凶猛剽悍的，他们搞出的街头决斗已经不是一起两起了，搞不好待会儿真的会打起来。他们去其他摊位买同人志和周边小产品，每买到一样，伊薇特就把清单上的一条划掉。而纪尧姆理所当然成了她们的人形自走置物架。艾丽洁注意到，虽然集市上人满为患，但并不是每个摊位前都大排长龙。有的摊位非常热闹，人们不得不将队伍排得像一条叠起来的蛇。可有的摊位只能用“门可罗雀”四个字来形容，冷清得和其他摊位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各位好心的先生，善良的太太，走过路过请看一看吧！”一名女摊主捧着一本小册子，哀求过往的路人，“请看看我们的CP，吃一口吧，先生太太！不好吃不要钱！”然而路人只打量了一下封面，便兴味索然地离开了。女摊主只好捧着她的小册子去哀求下一个路人。那架势活像个饥饿的乞丐。只不过乞丐的目的是从别人手里要东西，那位女摊主却是想把东西塞给别人。“好可怜啊……”艾丽洁同情地说，“伊薇特，为什么那些人都不看她的本子？连免费的东西都不要吗？”伊薇特瞄了一眼：“哦，因为他们是冷CP。”“冷CP？”“顾名思义，就是受众比较少、比较冷门的CP。热CP的本子大家抢破头也抢不到，冷CP的本子白送都没人要。”伊薇特解释，“那个CP是《勇者传说2》里的诡诈之神洛基和雷神托尔，可以说是非常冷门了。”“可是，那也是作者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呀，没人看真是太可惜了。”艾丽洁怜悯地走向那名女摊主：“可以给我一本吗？”女摊主的表情活像看见天使降临在了她面前似的。“小姐您也喜欢锤基吗？”她激动到声音都在颤抖。“抱歉，其实我根本没有玩过《勇者传说2》。”艾丽洁诚实地说，“但看到你这么辛苦地兜售，我想这个CP肯定有独特的魅力。”女摊主捂住胸口，感动得快要昏过去了。“没玩过也没关系，您看过这个本子，想必就能领略锤基CP的美妙之处了！”她将一本小册子郑重地递给艾丽洁。艾丽洁刚想掏钱，女摊主却阻止了她。“我送给您了，小姐。”“我怎么能白要你的东西呢？”“为了让更多人入坑，就算所有本子白送都没关系！”女摊主说，“况且本子卖不掉的话，带回家还要一笔运费，不如全送人了……”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艾丽洁顿时更加同情了。她收下本子，保证自己一定会仔细阅读。女摊主热情地挥别他们，还喊着“诸神保佑您，好心的小姐”。手中的本子制作精美，显然付出了很多心血。艾丽洁不解道：“这两个人物都挺英俊的，为什么没人喜欢他们呢？连两条龙都有那么多粉丝耶。我真是想不通……”他们走到一片广阔的空地上。一群身穿勇者铠甲的人正在那儿搔首弄姿，接受摄影师的拍照。“他们为什么要打扮成那样？”艾丽洁进场时就注意到了那群装束与众不同的人，“我还以为他们是真的勇者小队呢。”“那是在cosplay。”伊薇特解释，“就是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游戏人物。那个人在cos黎明之剑卢西恩，那个人在cos红色雷霆瑞德，不过是原版的男瑞德。那个虽然也是个男coser，但他在cos女瑞德……”艾丽洁都听糊涂了。瑞德怎么还分男女？男人也能装扮成女人？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去年的仲夏夜庆典，我们魔力游戏研究会集体出了cos呢。”伊薇特眯起眼睛，怀念地说，“我们cos的是《鼠鼠模拟器》里的鼠鼠。”“那一定很可爱吧？我也想玩！”伊薇特叹气：“还是别了。那游戏虽然很有趣，可早就不更新了，日活也越来越少，服务器都快变成鬼服了。我想过不了多久大概就会彻底关闭吧？你现在入坑可不是个好时机。”“我感觉我好像错过了很多……”艾丽洁双眼发直，喃喃自语。正说着，一群身穿黑白相间服装的人走了过来。他们的衣服似乎是某种黑白毛绒玩偶，但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孔。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不可一世、十分欠揍的表情，双手插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招摇过市。“那些也是cosplay？”艾丽洁问，“他们在cos什么？”“胖达曼。”伊薇特忽然捂住肝部，回忆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艾丽洁思索：“我好像听姐姐说起过胖达兽，是一种很流行的玩偶。胖达曼是胖达兽的一种吗？如果是那样，我真不明白胖达兽有什么好的，看起来太奇怪了。”“不！胖达曼和胖达兽除了配色之外没有任何关系！”伊薇特尖叫，“胖达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而胖达曼……啊我的肝好痛！”艾丽洁不理解。但伊薇特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所以她便不再问了。当走到某个摊位前时，伊薇特发出惊喜地叫喊，兴冲冲地扑了上去，拿起台面上的一张明信片。艾丽洁好奇地探出头。明信片上画着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黑发少年，他神情忧郁，面容英俊，同时又带着一分凌厉和一分神秘。“这个多少钱？”伊薇特问。坐在摊位后的女子说：“一银币一套，不拆卖。”伊薇特撇撇嘴，老大不乐意地给了她一枚银币，后者递给她一叠用丝带捆好的明信片。“这些也是魔力游戏里的人物吗？”艾丽洁问。伊薇特解开丝带，将每张明信片都亮给艾丽洁看。其中有优雅高贵的贵公子，也有元气满满的勇者少年，还有沉静温和的年轻学者。“如果你喜欢，这些都送给你。”伊薇特说，“我只要狄奥多西这张就够了。”艾丽洁瞪大眼睛：“狄奥多西？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狄奥多西？他是游戏里的人物？”她用小拳拳捶打伊薇特胸口：“你真坏！我还以为你真的有暗恋对象了呢！我昨晚还在思考要怎么撮合你们，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我没有骗你呀！我真的喜欢狄奥多西嘛！”伊薇特无辜地说。“他是哪个游戏里的人物？我也要玩一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独特之处，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艾丽洁不服气地说。对于自己又卖出去一份安利，伊薇特颇为自得。“欢迎你来玩《小魔女养成计划》，不过你看看狄奥多西可以，千万不可以喜欢他哦，同担据否！”“那又是什么意思？”艾丽洁茫然。她只是出国留了两年学而已，怎么好像被时代抛弃了一样？“就是我们不能喜欢同一个人物。因为狄奥多西是我的最爱，如果你也喜欢他，你就是我的情敌了！”她在开玩笑吧？艾丽洁不可思议地想。虚拟人物也能有情敌？是她疯了还是伊薇特疯了？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那你还喜欢谁？”她怯生生地问，“你喜欢的我就不去喜欢了。”“噢，除了狄奥多西之外，我没有别的禁忌了。”伊薇特开朗地说，“其他人物我都是当作偶像或者朋友来欣赏的。欢迎你来跟我讨论！”艾丽洁稍微放下了心。可这反倒让她更加困惑了。为什么有的人物就同担据否，有的就欢迎同好？她不理解，她大为震撼。她玩过《魔物小镇》就觉得自己很懂魔力游戏了。可今天她才意识到，在魔力游戏这方面，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后面的纪尧姆听得差点笑出声。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必须跟狄奥多西竞争，乃至来一场可歌可泣的决斗才能赢得伊薇特的芳心，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的狄奥多西竟然是个虚拟人物。会喜欢一个虚拟人物，代表伊薇特头脑简单而幼稚。纪尧姆只需要稍微使些手段，肯定能把她训得服服帖帖。到时候霍恩伯里家族的财产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三人在集市中转了一圈，买齐了清单上的东西，返回魔力游戏研究会摊位。路过龙龙CP摊位前，艾丽洁惊讶地看到两个摊位都空了，排队的人群也散了。地上一片狼藉，好像有人打过架似的。“发生了什么事？”她问旁边的摊主。“打起来了。”摊主耸耸肩，“最后警察都来了，把他们全铐走了。”“真是可怕！”艾丽洁心有余悸地想。幸亏他们跑得快，否则肯定会沦为被殃及的池鱼。也不知道龙龙CP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让人类为虚拟的东西大打出手。两个摊位上还摆着一叠本子。最上面的一本是用来给顾客试读的样书。从它那破破烂烂的封面可以看出，它已被翻阅过很多回了。艾丽洁拿起样书：“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好。”她谨慎地翻开了第一页，用学术研究般认真地态度读了起来。还没读上几页，她突然如遭雷击，尖叫一声，丢下本子扑进伊薇特怀里。“那是什么东西！”她抱头哀嚎，“为什么那两条龙会干那种事！它们是龙啊！这简直太诡异，太邪恶，太下流了！我的眼睛呜呜呜呜！”她幼小的心灵收到了深深的伤害！这份心理阴影将一辈子伴随她，挥之不去！她哭了一阵，擦干眼泪，鬼鬼祟祟地回头瞄了一眼被她丢弃在地上的本子。然后她飞快地捡起本子，一边抽噎一边说：“好怪，再看一眼……”伊薇特：“……”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啊，艾丽洁！不是人人都像那些龙性恋者那么变态的！艾丽洁看了几页，又扔掉本子哭嚎起来。等她哭够了，便再度捡起本子，鬼鬼祟祟地翻看。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她总算读完了一整本。“呼……”艾丽洁合上本子，双眸紧闭，表情空灵玄幻。“艾丽洁，你没事吧？”伊薇特小心翼翼地问。她真的很怕艾丽洁受了太大刺激要出家当修女什么的，她的神态中已经明显没有世俗的欲望了啊！“我已经完全理解了，伊薇特。”艾丽洁用玄妙的语气说。伊薇特：“啊？”“之前我还笑话那些粉丝，为什么要为了虚拟的东西大打出手。可现在我明白了。他们并不是在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战斗，他们是在为信仰、真理和爱而战斗！”艾丽洁睁开眼睛，眸子里绽放光芒，“他们每个人都是伟大的圣战士！蓝红CP万岁！”伊薇特：“……”完了，龙性恋已出现人传人现象。艾丽洁又拿起红蓝CP的本子样刊，皱着眉头读起来。每读一页，她就要发出啧啧的声音，同时不住地摇头。“我看完了。”她合上本子，“果然如我想的一样，这种东西的存在根本就是对烈雷阁下和焚烽阁下的亵渎。”难道另外一本就不是亵渎了吗？！伊薇特内心猛烈吐槽。艾丽洁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钞票，压在蓝红CP的摊位上，然后取走了一本新的本子。她郑重地将其抱在怀中，神情虔诚，像是抱着一位圣徒的遗骨在朝圣……带着已经大彻大悟的艾丽洁回到魔力游戏研究会的摊位前。会刊已经售罄，五个看摊的会员正在清点进账。见伊薇特三人走来，副会长挺直身体敬了了礼。“会长！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他说。“早知如此就应该多印一点。”伊薇特看着空空如也的摊位感慨。“我们对市场的估计太保守了。”副会长说，“不过这是我们的第一本会刊，保守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下一次我们就有经验了。”伊薇特点点头，将买回来的战利品分给众人。会员们一边齐声唱诵“感谢伟大的会长”，一边像强盗分赃一样瓜分了战利品。他们顾不得还有外人在这儿，当场坐下来津津有味地读起了本子。纪尧姆也拿出了伊薇特赠送给他们的会刊。如果他要追求伊薇特，那就必须从这本会刊着手。从前在平原王国，纪尧姆可算得上是拈花惹草的大师。他很擅长一套洗脑女孩的话术。普通男子想和女孩子交往，肯定会对对方大献殷勤，拼命赞美对方以博取好感。但纪尧姆的方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会刻意贬低女孩，从对方的穿着打扮到出身家世，再到对方的言行举止、习惯爱好，全部都要被他挑刺一番。慢慢的，女孩就会失去自信，变得越来越卑微，而他在女孩心目中的形象就会越来越高大。最终，女孩将成为任他摆布的玩偶。之前他对艾丽洁并没有这样做，因为艾丽洁本身就头脑简单，他三言两语就让对方对他死心塌地。但是对伊薇特这样的女孩，纪尧姆就必须使上一些手段了。他已经想要自己要贬低她的哪一点了。既然她最喜欢魔力游戏这种东西，那么他就要从这方面着手。而且贬低游戏、研究会，还能切断她和那些会员们的联系。她的朋友越少，和外界接触越少，就越容易听他的摆布。“我已经读完这本会刊了，小姐。”纪尧姆说，“它让我很受启发。”“太好了！我很高兴您能喜欢！”伊薇特欢欣鼓舞地说。其他会员也抬起头，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但是，”纪尧姆话锋一转，露出如同大学答辩委员会教授一样严肃的表情，“这本会刊也有很多不足之处。”“是、是吗？”听见他说得这么直白，伊薇特一时有些犹豫，“您可以说说您的意见，我们好改进。”纪尧姆在心里笑了两声。她已经落入自己的圈套了。“这本会刊根本算不上是正经的出版物，根本像是小学生出的手抄报合订版。”他开始完全不加掩饰地嘲讽，“不论装帧还是排版，都糟糕透顶。看惯了正规出版物再来看它，简直就是对眼睛的一种伤害！”伊薇特：“啊？”会刊的装帧排版可是请诺雷利亚美术学院的同好制作的，有那么差吗？“此外，文章的水平也很叫人绝望。”纪尧姆继续说，“这些东西根本难登大雅之堂！正规的报刊杂志根本不可能刊登这种东西，只有在私人自费的小册子上，它们才有发表的机会。”伊薇特：“呃……”可是其中不少文章都曾经刊登在《先驱报》等报刊杂志，这次专门收录进会刊里的……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哦，他是外国人，是不是海岸语学得不大好，看不懂文章在说什么啊？“我真的非常失望，伊薇特小姐。难道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你知道你和其他社团的会长差距在哪儿吗？”伊薇特：“……？”这个家伙两天之前还对魔力游戏一无所知，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像行家似的？她伊薇特·霍恩伯里可是这世界上最早接触魔力游戏的人之一（另外一个是克里斯），难道这个纪尧姆觉得他能比得过自己？到底是谁给了他这种盲目的自信？而且这家伙也太没礼貌了吧？正常人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把别人的心血批评得一无是处吗？他是不是在现实中过得很不如意，所以故意将愤恨发泄在陌生人身上？伊薇特真想骂他一顿，但她是有礼貌的淑女，不能在公共场合说脏话。而且对方是艾丽洁的未婚夫，看在艾丽洁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动怒。于是她忍着不快，说：“您的建议我记住了。还有吗？”“当然还有了！您瞧瞧，这文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是您选稿的眼光太差，还是所有的投稿都是这种水平？”纪尧姆用手指敲打着其中一页，“尤其是这个叫冬夜玫瑰的，写出来的东西简直狗屁不通！这种文笔在我们平原王国，连小学生都不如……唔噗！”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脖子一紧。一只手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你刚刚说冬夜玫瑰太太什么？”伊薇特眯起眼睛，冷冷地问。五个研究会会员不约而同放下了手里的本子，一脸阴沉地包围了纪尧姆。“你、你们想干嘛？”纪尧姆期期艾艾，“我难道有说错吗？”伊薇特的眼睛里爆发出冷冽的杀意：“你这个没品位的东西，也敢对冬夜玫瑰太太指手画脚？！”说会刊不好也就罢了，毕竟这是魔力游戏研究会第一次制作会刊，存在不足之处也在所难免。伊薇特也没有心胸狭窄到听不进建议的地步。但是他居然敢对冬夜玫瑰太太口出狂言？！对同人界的至圣先师、嗑CP的至尊始祖、无数感人泪下的同人文的创世天神——伟大冬夜玫瑰太太——出言不逊？小伙子，路走窄了！那些逛展的、摆摊的人、cos的人，听见他对冬夜玫瑰发表的评价后，纷纷放下手里的事情，像铁桶一样将纪尧姆围得密不透风。“臭小子，你算老几？就你也敢对冬夜玫瑰太太评头论足？”“把你刚才说的话全都收回去，否则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拳头！”“你那肮脏的嘴不配谈论冬夜玫瑰太太！再让我听见，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他们群情激奋。一滴冷汗滑过纪尧姆的脸颊。“放开我！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爸爸是黑松郡侯爵，是平原王国的大使……”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骂声。“我管你老头是谁？敢侮辱冬夜玫瑰太太，你就休想走出这里！”“就算你是女王的儿子，你今天也得给老子爬！”“把这个没品位的东西挂到墙头上！”无数双手抓住纪尧姆的衣服，将他拖向广场一隅。纪尧姆拼命地蹬着腿，连一只鞋子都踢掉了。“放开我！你们这些刁民！我要告诉我爸爸！我要把你们通通抓起来！放开……啊啊啊不要啊！放我下来！”他的喊声，渐行渐远。艾丽洁双手合十，表情空灵圣洁，仰望天空。“哦，纪尧姆，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为了信仰、真理和爱的战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