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昼对空潋深入灵魂的爱恋堪比克系信徒对旧神的狂热信奉, 在他呼唤出空潋如今这个身份的真名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已经牢不可破,不再需要别的多余的砝码去维系它了。这种在任何人遇见都会觉得诡异恐怖的联系却给予了纪明昼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他开始尝试着和空潋聊天。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从起初的他坐在蒲团上仰着头望着如云月清远的山灵之主,到现在的与之并肩坐在软榻上,实际的距离不到一个拳头。他们会聊四时花开, 会聊天上云月, 也会谈起人间的天灾祸事。纪明昼本不想拿这些琐事俗事来打扰空潋的, 但每当他对上那双集满星月的烟金色眼眸时,他就只会觉得心情放松一片宁静,朝堂上聚积的怒火烦闷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眼前之人便是他此生的港湾与归宿, 可避风雨, 无惧险阻。放松着放松着,他就把近来烦得他头昏脑涨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等他说完了, 茶都喝了半盏了, 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如果是在现代, 他已经在开始寻找时光机了。安静聆听的空潋立刻想起了世界走向里提到的接连不断的旱灾和洪水,今年往后的三年内,天灾不断, 是洪水干旱的频发期。这不是为了给男女主升业绩, 而是世界应对“高烧”的自我抵御方式。别忘了,这个世界虽然在千年前被天道强行转型了,但人间依旧还残留着极少一部分尚未死去的妖魔鬼怪。他们能留存到现在,就足以证明在世界未转型之前,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掀不起风浪也只是相对于天道而言, 生存是所有生命的本能, 总有不愿意赴死而走上歧途歪路的。这些走上歧途歪路的部分残余就是导致世界“高烧”的根本原因之一, 他们就像是入侵人体的病毒,不断频发的天灾就是世界派出去抵御病毒的白细胞。要消灭病毒,势必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有什么能比天灾威力更大呢?天道终究无情,祂虽大爱众生,但众生平等。为了世界长久的稳定和安全,牺牲一部分生灵是值得的。若是有心之人到天灾频发的地方深入细查,就会惊愕地发现,这些地方普遍存在着同样的现象——越是高层,越是人心诡谲,暗藏魑魅魍魉。诱饵无非是权利、金钱和长生。最后一样正是这些苟延残喘的妖魔鬼怪所追求的,他们给与凡人足够诱人的诱饵,吞食着凡人进攻的新鲜的血肉精魄延续自己的残躯,填补永远也填不满的绝望,躲藏在阴影里幻想着有一天能够重回力量的巅峰。他们已经坠入了挣脱不开的魔障中,看不到天道为众生留下的生路,一心只想回到那个能让他们耀武扬威的时代。然而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天道击退入侵者之前是不可能的。在不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这个王朝的皇帝之前,空潋对接连不断的天灾没有半点表示,也没有丝毫插手的想法。在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这个王朝的皇帝之后,他很熟练地双标起来:“需要吾帮你吗?”纪明昼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我可以解决。”空潋知道他一口否决是在顾虑担心些什么,他抬起两只手腕,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晃了晃牢牢戴在自己手上的金镯,道:“阿昼,你不会真的以为吾会被这区区锁链困住吧?地仙尚可,吾乃真神,困不住的。”说着,他也不等纪明昼胡思乱想起来,像朵云似的到了他怀里去,微凉的身体没骨头般倚在爱人温热的胸膛上,“你不喜欢吾吗?吾一见你就觉得欢喜,这才心甘情愿被你困住,你呢?你不是这般觉得的吗?”这一世,他决定自己拿的就是纯·欲人设。九天上的清冷神明甘愿被你锁住双手,试问,这谁能抵挡得住?纪明昼是抵挡不住的,他快要高兴疯了。怀里的人像云一样缥缈,又像高山一样沉重,纪明昼此时的心情如同直上云霄,又骤然俯冲大地。其忐忑起伏之剧烈,非亲身体会不能言表其一二。纪明昼紧紧地拥抱着怀里的云,两人之间的联系也在此时变得缠绵滚烫,他不再有一丝分毫的怀疑,就连每一次呼吸里都带着虔诚的感恩。空潋仿若无骨地紧贴着爱人砰砰只跳的心口,脸颊落在他的颈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他像是在无声地说:“别怕,我在这里,我是真实的。”从前、现在,以及未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个的世界里,他们都会相互陪伴着对方,直到最终时刻。……给世界“高烧”降温的最好办法,就是把病毒杀了。第二天天刚亮,纪明昼准时准点醒来,轻手轻脚地起床,才坐起来,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染上他体温的身体。年轻的帝王顿时就僵住了,一动不敢动。空潋睡眼朦胧地趴在他背上,道:“伸手。”纪明昼很听话地伸出了左手。空潋笑了一声,指尖像是染了淡淡的胭脂,轻轻地在爱人的掌心上点了点,一个一尺见宽的檀木盒子轻飘飘地落下。他道:“这里面是吾这些时日里闲来无事做的小玩意儿,你将它们交给可信之人,分别前往天灾发动的地方,它们自会去处理天灾的源头。”爱人的耳垂通红,又正好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空潋心中一动,张口就咬了上去。纪明昼剧烈地一抖,身体瞬间僵硬得就像是一块石头,震惊得睁大了眼睛,手里的盒子都差点被他抖落在地。好在空潋只是一时兴起,小奶猫啜奶似的啜了一口就放过了越来越红的耳垂,他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又躺回了柔软的被褥里。“去吧……人祸还是要你们自己解决的。”他挪了挪身体,给自己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从天蓝色的锦被里探出一双烟金色的眼睛来,“唔,早些回来,吾觉得无聊了……要你陪着。”纪明昼被这一眼看得心都要化了,他恋恋不舍地和被床榻绑架起不来的空潋贴贴了一会儿,这才在刘通第四遍的提醒声中捧着檀木盒子走出寝宫大门。刘通恭敬地躬着身,见皇帝心情极佳,锦上添花此时最好,于是他道:“陛下,昨日工匠上报,韶云殿已经修建完毕,您下了朝可要去看看?”纪明昼踩上轿撵的动作一顿,他想了想,道:“可。”刘通的头低得更低了。早朝一开始,心里揣着心上神的纪明昼就懒得再听底下的臣子扯皮,大手一挥,全都听朕讲!帝王寝宫里,空潋呼吸轻缓地陷在被褥里睡得很沉。他本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是时刻都在流失的力量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负担,尤其是在他动手做了那一盒子针对性的小玩意儿后,他的力量流失得就更严重了。而令他无语的是,这部分流失的力量都来自于山神樗的第一面,第二面的力量反而在日渐增长着。明明是同一个存在,却很有些此消彼长有你没我的意思。虽然第二面现在还很安静,但是——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如果任由它这么增长下去,一旦蓄满了能,空潋也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毕竟是个阴间乐子神。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要不然就得找个地方释放第二面一次。这个世界对自己这张人物卡似乎不是很友好……空潋脑子里迷迷糊糊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后,他又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睡眠中。纪明昼下朝回来的时候,空潋还在睡,长长的黑发铺了半张床,蜿蜒的,妖娆的,勾得唯一能看见这画面的人心痒难耐。最终,脑海里天人交战良久,结果两败俱伤的纪明昼还是顺从本心坐到了床边。他安静地凝视着沉入梦乡的山灵之主,像是怕惊醒了祂一样,抚摸那如瀑青丝的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小心翼翼好似做贼一般。再小心翼翼也是不为过的,纪明昼这样想着,他把本该端坐于九天云端的山灵之主拉入了凡间,还将这皎洁之人拥入了怀中。他得到了祂,就像在做梦一样。若这一切当真都是梦,那么……梦啊,请一定要延续至死亡的那一刻。纪明昼俯下身,虔诚地在空潋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蝶触般的吻:“好梦,我的……阿樗。”*作者有话要说:空潋:Z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