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原本是将无泽仙境的准入标准设置为出窍期的, 但是空潋威胁了祂,说是不让风休止进去,他就在无泽仙境上凿一个洞。凿一个洞?那有可能是普通的洞吗?不可能。届时, 无泽仙境必然是废了。看在空潋帮助自己赶走了入侵者的份上,他又真的有这个能力在仙境上凿个洞和大家同归于尽,天道含泪答应了他。天道(痛心疾首):引狼入室, 不外如是!于是无泽仙境的准入标准拔高, 从出窍期变成了化神期。虽然准入标准拔高了, 但是进去的人没有增加多少,至多也就一百来个。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化神期都还是少的, 在这五十多年里提升得最快数量最多的是元婴期及元婴以下。天道很是人性化, 祂在无泽仙境内部划分出不同量级,同一量级的人在同一个地区, 中间不可以串门。空潋摸了摸下巴, 这样也行。他原本是打算让风休止和男女主一起走的, 毕竟跟着男女主奇遇都要多很多,说不定还能额外捡到别的不要钱的灵宝。但是现在这样一分量级,重点就放在了历练上, 毕竟都是同一个量级, 大部分又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不是人人都有天明仙宗那般开明的师长教导,里面必然有一些人依旧视半妖为除之后快的存在,届时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很有可能会起冲突。空潋倒是不担心风休止会打不赢,化神期里他简直无敌, 毕竟人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妖市里的妖族和半妖个个奉空潋为信仰, 视风休止为主, 哪个敢和妖市之主动手?所以,风休止在妖市里唯一的对练对象就是空潋,也只有空潋。众所周知,空潋这个人对自己的爱人那是百般纵容,千般温柔。对练可以,点到为止,而他的点到为止和一般意义上的点到为止不一样。每次对练完,风休止除了没有受伤以外,那是力量也耗尽了,力气和精神也耗尽了,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地,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俗话说得好,在家里不挨打,出了门就会遭到社会的毒打。……俗话里有这一句吗?空潋一摆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吗?没有了。风休止在家里挨了最厉害的打,出了门,那就基本上是什么毒打都不怕了。在家里挨的打多了,积累的经验就多了,现在也是时候拿这些经验出去小试牛刀了。被师尊血虐了这么久,难道不想去血虐一下别人吗?他想的。他特别想让师尊为他而骄傲,想得昨天晚上一晚上没闭眼。拜别师尊后,风休止雄赳赳气昂昂地化作一道流光,带领着能够达到准入标准的妖族进入了无泽仙境。人族那边比妖族壮观多了,人数起码是妖族的一倍多,质量虽有一部分比不上,但是数量绝对是够了的。反正进去了也会被打乱投放,划分的地区那么大,抱团什么的,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空潋看了一眼后方带领着妖域妖族前来的孔雀鸟妖絮笙,打从看到自己来了,她就遮遮掩掩不敢往这边看,一副“这人间的景色我没见过”的模样。看来,五十多年前的那顿打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很大,至今都没有消退多少。挺好,记得住教训才好,省得以后他还得给她一顿打,浪费时间。空潋伸了伸懒腰,表面上,他一手支着头,靠着座椅假寐。实际上,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以假乱真的傀儡,他本人已经在无泽仙境里了。按图索骥,完美。……和预想中的不一样,风休止一进来就杀了一个人。此人是其他仙宗的人,尚在天明仙宗时,他曾见过。这人素来口无遮拦,仗着自己修为高,便肆意藐视针对他人,趾高气扬,从不知收敛。那时,风休止还是天明仙宗的带队师兄,不曾理会过他的挑衅。如今,风休止的身份人尽皆知,这人竟觉得自己有了资格和气焰来辱骂他,甫一见面,那副嘴脸那些话语便叫人百般生厌。风休止原本是不打算理会他的,短短五十余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改变所有人的看法,纵使时间长了,也不一定能改变所有人的看法。骂便骂吧,他尚有要事,不和对方计较。可这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辱骂他的师尊!原本转身要离开此地的风休止表情变得冰寒可怕,浑身杀意凛然,胸膛中骤然烧起的怒火使他脸上绽开了几片漆黑的蛟龙鳞,语气冰冷得像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刀子:“你说什么!”那人顿觉不好,脚步一动就要逃。风休止已然暴怒,怎么可能放他离开。本命剑一祭出,进入无泽仙境不到五个时辰,妖市之主就拿下了一血。人虽然死在了自己剑下,然而他胸膛中燃烧的怒火却没有熄灭下来,反而越烧越旺,烧得他心烦意乱。风休止索性找了一处清净的地方藏起来,盘起腿坐下冥想,结果他冥想了还不到一刻钟就又睁开了眼睛。他勉强平缓下来的呼吸越来越重,脸上绽开的鳞片也不再是零星的几片,而是在右眼角至鬓发出连成了一片,仿佛心中有什么要命的东西非得发泄出来才能活命。他知道那人说的话都是在胡说八道,师尊没有责怪过他,也曾几次对他强调过他没有连累任何人,离开天明仙宗是很早以前就做好的打算。可是……万一呢?万一师尊曾经有一瞬间怨过他呢?万一师尊曾经因此后悔过收他为徒呢?师尊和天明仙宗的各位师长关系亲近,视彼此为家人,互相扶持,共同建设宗门。这样的情谊,怎么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呢?所以……真的是因为他吗?真的是因为他连累了师尊,师尊才不得不看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宗门,带着他来到陌生的妖市?师尊每日坐于云台之上,在自己未至之前向远方眺望之时,是否是在想念往日在天明仙宗的日子?是他吗?……是他。若是师尊有朝一日收回了对他的所有偏爱纵容,与他诀别,回到了天明仙宗,那他是否再也见不到他的师尊了?于修仙界而言,风休止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飞寻真君的弟子,飞寻真君大可再收一个身世清白、前途无量的新徒弟,自此和从前的种种一刀两断。而他……他不过是一个半妖,纵然修为高深了又如何,纵然成了妖市之主又如何?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师尊给他的吗?没了师尊,他就什么都没了。师尊……风休止痛苦地攥住胸口的衣领,眼底有不详的红光缓缓蔓延上来。而在他身后,一株半尺高低一指粗细,通体漆黑又只有三片叶子的小草无风自动,不一会儿,那小草头顶竟开出了一朵血红艳粉参半的七瓣小花,一股几不可闻的香气逐渐向风休止散溢过去。这株不甚起眼的花草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求深花,有寻求内心深处之本意本质的意思,而修仙界一般称它为——心魔魅。……无泽仙境最上空,所有区域的交界之处,一个黛衣女子端坐于云端,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一副已然走神的模样。此人远山黛眉,有霜雪之色,眉心处正落一道金红二色的修长魔纹,红蓝异瞳中有银光流转。这般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长相,正是魔王无若。她正在执行天道母亲交给她的任务,时刻留意仙境中的变化,防止有人刻意生事,破坏仙境,滥杀无辜。一旦发现,即刻驱逐,若有同伙,同罪论处。俗称——GM。无若实在有些无聊,她坐在这里找不到事情做,只能走走神发发呆,但又不能真的完全走神和发呆。母亲告诉她,这次开放之后,无泽仙境就归她了,届时她想拿这仙境做什么都可以。既然是自己的财产了,那可不得好好对待。魔族这一次一个都没有来,降生几十年,和他们相处了几十年的无若算是看明白了——她的同族,她的臣民,一个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想要咸鱼躺平的心简直压都压不住。族中那几个大乘期还是她耳提命面才有的,不然他们能一直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呵,就仗着魔域大门只能从里往外开,都不担心会有入侵发生,就是没有上进心!雄心壮志想要将魔族发扬光大的魔王被气得一仰倒,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是看谁谁不顺眼。骂他们吧,每一个都很认真地听训,认错态度诚恳,可就是没几个改。不骂他们吧,那股咸鱼味都快要腌入味了,再不阻止,干脆魔域改名叫咸鱼场算了。无若就纳了闷了,听母亲说,其他世界的魔族一个个雄心壮志,以统治三界为终生理想,并为之不懈奋斗。怎么到了她这里,骁勇善战的魔族就都成了躺平的咸鱼,戳十下都不带动的?魔王觉得这样不行,她努力思考着该如何改变魔族的现状,然后她的母亲就告诉她,无泽仙境送她了。一个仙境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无若已经想好了,就拿这仙境去锻炼那群咸鱼。年纪大的放弃了,让他们咸鱼去吧,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能让那些大人的咸鱼思想祸害了魔族的下一代。大人都到仙境里历练去,孩子交给她来带,她亲自教。无若越想,越觉得魔族未来可期,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空潋在后头看得挺有趣,这年头,天道的亲儿子亲女儿都是这么有意思的吗?鎏刻是,无若也是,抛开前者险些被他一光炮送走的乌龙事件,这两个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相处起来很让人放松,有趣又接地气,很适合做朋友。空潋想逗逗无若,便冷不丁地从后面问了一句:“这么高兴是在想什么呢?”无若果然被他吓了一大跳,一头乌黑云堆的头发都吓得快要竖起来了,整个人蹦了起来:“谁啊!?本座……”看清了来人,她闭上了嘴,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这人她认得,她的母亲把这个人重点拎出来,让她牢牢记住。这个人超级护短,而且有真本事,真惹毛了她的母亲都制不住他,更不用提她这个才出生几十年的孩子了。无若干笑了两声,道:“前辈,您怎么会在这儿啊?”这人不应该是去找那什么灵宝了吗?怎么溜达到这儿来了?空潋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他晃了晃手里的乾坤袋,道:“灵宝已经找到了,无事可做,就来这儿看看,没想到遇到了你。”他是真没想到,天道就这么不放心吗?都以修为划分量级区域了,出窍期里有几个打得过联起手来的权周和霍旭?况且,他们两个在年轻一辈里声望很高,谁都知道这两个人就是天明仙宗下一代的仙首,哪个猪油蒙了心的会去给他俩添堵?妖族那边也不用担心,他的身份虽然不能暴露,但是妖市之主出身天明仙宗。进仙境之前,风休止对天明仙宗的态度众人都是看见了的,妖市之主以敬重待昔日的师长,他背后又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妖,天明仙宗的弟子自然不会在妖族那里吃亏。都这样了,居然还不放心,还要让无若来盯着,至于吗?难道……空潋看着无若,微微眯起眼睛:“你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无若刚想说怎么可能,就突然感知到有人死了,她愣了愣,立刻顺着方向看过去,随即又是一愣。空潋问她:“怎了?”“呃……”无若为难地回头看他,斟酌了一下才道:“前辈,你徒弟杀人了。”偏心都偏到世界之外去了的空潋半点不觉得哪里有毛病:“那有如何?定是那人先招惹的阿止,反击都不准吗?”他很想问一句,天道是不是有毛病,但想想还是算了,当着祂孩子的面,还是给祂留点面子。无若的重点其实不是风休止杀人了,她母亲也没说被打了还不准人反击,她要说的是——“前辈,你徒弟好像生了心魔,这会儿……似乎已经入魔了。”说完,她很从心地闭上了眼睛,但速度不够快,她还是看到了空潋那张陡然变得格外可怕的脸。无若在心中向母亲祈祷:多的我不求,别把我的仙境拆了就行。她以后还要用的。*作者有话要说:天道:……我也没辙,要不然我再给你捏一个?